冬假過後，又開始了每天忙碌的日子。

拚圖完成了，穆天把它裝進一個木框內做成畫像，掛在了他的臥室內。

秦習依舊早出晚歸，穆天若是有早上的課就會陪著他坐地鐵。若是他的課程比較晚，秦習會讓他多睡一會兒，自己先出門。

但是晚上無論多晚，他都會等秦習回家。

秦習的電話再也沒關機過，他會在離開咖啡店回家時和穆天發個信息，如果在圖書館滯留或者約了同學研究課題，他也會打個電話報備。因為他知道，如果他再次失蹤，恐怕穆天就不是在家傻傻地等他這麽簡單了。

隔壁的薑恩雅在皇后大學上語言課，有時出門的時候他們會遇見對方，然後聊著天走到街口再分道揚鑣。為了給秦習做好吃的，穆天也會在下課後拜訪這位韓國鄰居，向她學習做韓國料理。

薑恩雅租的房子和穆天他們的小別墅近似，也是一幢兩層樓的獨棟。穆天曾經問過她為什麽不找個室友，她卻隻笑著回答說喜歡獨處。

穆天並不深究，只是在心裡遺憾地歎道：其實，有人相伴是件多麽美好的事情啊！

某周六下午，秦習去給高中生補課。

穆天送他到了門口，秦習下車之前對他說道：“你別等我了，我自己回家就行。剛剛出門的時候我看到院子裡有好多落葉和垃圾，你回去清理一下，晚上我做千層面犒勞你。”

千層面？

穆天的兩眼放光。

在這之前他就一直想吃。秦習很擅長做這道料理，但因為實在太忙沒時間做，而他又不想吃外賣，所以一直忍著。現在秦習主動提起，他當然樂壞了。

“好，那你自己當心。”

等他回到家後，立馬挽起袖子在院子裡乾起活來。現在的他乾活麻利，完全沒有了富家公子哥的頹弱樣子。自從秦習和他住在一起後，就刻意培養他的動手能力，最初每周的家政改為兩周一次，後來三周一次，現在一個月一次。後院的地上長期沒人清理，變得又髒又亂。

就在快清理完畢的時候，隔壁的薑恩雅也走到了院子中。

這裡住宅的後院幾乎都是相鄰的，有些當中隻隔著一道籬笆，穆天和她的後院就是如此。外圍是灌木叢，當中有扇小鐵門，門外是一條小道，晚上經常有社區裡的住客在這條道上散步。

薑恩雅穿著毛絨絨的長外套，手裡捧著熱氣騰騰的茶，好奇地看著穆天將垃圾打包進塑料袋。

“你在忙什麽？”

她湊近籬笆問道。

穆天一邊將塑料袋扎緊，一邊回答：“這些都是枯葉和垃圾。後院太髒了，我打掃一下。”

“哦……”薑恩雅喝了一口茶，又問道：“秦習呢？”

“他去給學生補課了。”

“他好忙啊，每次都只見到你一個人，就好像你也是一個人住在這裡似的。”

“嗯，他晚上回家比較晚。”

穆天將口袋拎出院子，放在路邊。

每周在固定時間都會有垃圾車經過這裡取走垃圾，所以整條小道邊上每隔一段距離就能看到垃圾桶或者垃圾袋。

“穆天，你有空嗎？我想和你聊聊。”

“好，我先去洗洗手。”

天氣有些涼，但是空氣很新鮮。

薑恩雅的院子裡有一張圓形小木桌，還有幾把藤椅。她用軟布將木桌和藤椅擦乾淨，又取出兩個綿軟的靠墊放在藤椅上。

“就在屋外喝茶聊天，好嗎？”

她端著一個托盤站在桌邊，笑嘻嘻地問道。

那個托盤上是一壺茶，一個茶杯和一碟糕點。

穆天點了點頭，穿過小鐵門進入了她的院子裡。

兩人落了座，薑恩雅為他倒了一杯茶後，捧著自己原先的茶杯說道：“這茶葉是我從韓國帶來的，你嘗嘗。”

“謝謝。”

穆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由得抬了抬眉頭：“很不錯。”

茶水是淺黃色的，聞起來清香撲鼻，味道淡雅，微苦而不澀。

“很高興你會喜歡。”

薑恩雅又將裝著糕點的盤子往穆天的方向推了推：“你試試這個，我親手做的。”

那是雪白色的蛋糕，被她切成了小方塊。

穆天用叉子取了一塊送進嘴裡，瞬間驚得說不出話來。

蛋糕散發著淡淡的花香，質地綿軟可口，入口即化。入喉過後齒頰留香，回味無窮。

“這也太好吃了吧！你好厲害哦，這個是什麽啊？不行，你一定得教我做這個！”

穆天一邊誇讚道，一邊又取了一塊放進嘴裡。

薑恩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拿了紙巾遞給他：“這叫天使蛋糕。我在裡面加了茉莉花粉，所以除了口感很好，聞著還很香。”

穆天愣住了：“茉莉花粉？還有賣這種東西嗎？”

薑恩雅搖了搖頭：“我自己做的。把脫水後的茉莉花瓣磨成粉就行了，你要的話我可以送你一些。”

“那就太好了！秦習一定會很喜歡這種蛋糕的。”

穆天興奮地搓了搓手。

薑恩雅站起身走回屋子，片刻後她轉身走了出來，遞給他一個塑封的小口袋。口袋是透明的，裡面裝著一些白色粉末。

“喏，給你！”

穆天接過後塞進口袋裡，笑著說道：“謝謝啦，說，你想要什麽回報？”

薑恩雅捂嘴笑了笑：“這有什麽好回報的。不過，你對秦習真好啊，可一點也不像是室友的關系。”

穆天頓了頓，揚著眉說道：“我們本來就不是室友啊。”

“嗯？不是嗎？難道你們是……”

薑恩雅驚訝地望著他。

穆天喝了一口茶，淡淡地點了點頭：“我們是戀人。”

薑恩雅瞪大了眼睛，拿著杯子的手抖了抖：“……戀人嗎？怪不得你對他那麽好。”

穆天臉上掛著笑，眼裡含著幸福：“他對我更好。”

薑恩雅歎了口氣。她的手指輕輕地沿著杯子摩挲著，似乎在思考著什麽問題。

穆天看著她，雖然心裡覺得有些奇怪，但也沒開口問。

沉默了一會兒，薑恩雅開了口。

“男生對男生的感情，是不是和男生對女生不一樣？”

她的聲音有些局促，似乎對這個問題深感不安。

穆天想了想，答道：“也沒什麽差別吧。在我看來，只要對方是我喜歡的人，同性和異性給我的感覺是一樣的。”

“那麽，如果一個男生總喜歡和另一個男生在一起，經常會有很親密的舉動，事事都會為對方著想，偶爾脫口而出的名字都是他。是不是代表這個男生喜歡那個男生呢？”

“當然。”

穆天樂了，這說的不就是他本尊嗎？

“男生之間的互動如果太親密，那多半都是對彼此有好感吧？他會不由自主地去想對方有沒有吃飯，在忙什麽，會不會累，也會不受控制地去猜測那個人有沒有同樣的想他。普通朋友之間是不會有這種情緒產生的。除非喜歡對方，那麽經常想到的那個人肯定就是他了。”

他叉起一塊蛋糕，說道：“就比如說這個蛋糕，我吃一口就會想到秦習。如果做給他吃，而他又很喜歡，我就會覺得很滿足。”

說完，他把蛋糕吃了，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

薑恩雅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所以，其實同性之戀的表現和異性之戀沒什麽區別。如果喜歡對方，那麽行為上就會很明顯的表現出來。男生與男生之間如果只是單純的友誼，是不會有這些行為的。對吧？”

“應該不會。其實也不是我喜歡男生，只是喜歡秦習這個人而已。如果要我對別的男性朋友也做同樣的事情，我做不到。”

“是啊……如果不是喜歡，怎麽會有那樣的行為呢……”

薑恩雅垂下眼，喃喃低語道。

穆天瞥了她一眼：“你怎麽了？”

“沒什麽。”

她抬起頭笑了笑，取出手機撥弄著說道：“對了，我把方子轉給你。”

“哦，好啊。那我先回去了，現在還有點時間，等做好了晚上可以給秦習當甜點。”

說著話，他已經站起身，迫不及待地朝自己家走去。

薑恩雅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眼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不一會兒，隔壁的宅子裡傳出了歌聲。

“I'm going under and this time I fear there's no one to save me

This all or nothing really got a way of driving me crazy

I need somebody to heal

Somebody to know

……

I let my guard down

And then you pulled the rug

I was getting kinda used to being someone you loved

……”

這首歌叫“Someone You Loved”，是電台裡最近頻繁地滾動播放著獲獎歌曲。

曲調傷感，歌手的嗓音低沉，唱得撕心裂肺。

薑恩雅捧著茶杯，仰起了頭。

冬日裡的太陽並不炙烈，被薄雲擋住後更顯得有些慘淡。

手裡的杯子冒著熱氣，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滑落。

……我喜歡你啊，可是你卻愛上了別人……

穆天準備著原材料，嘴裡跟著哼唱著。

可唱了一會兒，心裡沒來由得跟著曲調心酸起來。

他皺了皺眉，伸手將頻道換了個台。這次是一首歡快的歌曲，擁有好的心情才能做出美味的食物。

等秦習到家的時候，滿屋子都飄著茉莉花的香氣。

“好香啊，你又在做什麽呢？”

他走進廚房，看到穆天正蹲坐著觀察烤箱。

穆天回頭，展顏一笑，奶甜奶甜地說道：“給秦老師做好吃的。”

秦習挑了挑眉尖，伸手將他拉了起來，擁住他，揉了揉他的灰發：“這麽乖？”

被他摟著，穆天就像隻貓一樣將臉在他的臉龐處蹭了蹭，又偏過頭，擒住他的後頸細吻著他的唇角。

秦習眯起眼睛，緊了緊手臂。

呼吸交錯間，全都是道不盡的眷戀和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