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風上青雲》☆、初登天界
不知過了多久,一股熟悉的氣息襲來,好似有一隻手敷上他的額頭,隨之而來的是綿綿不斷的暖意,他覺得痛苦頓時減輕了許多。只是,好景不長,隻消片刻這隻手便抽離了去。
柳和風頓覺煩躁不已,眉頭緊鎖,蜷縮著身子翻來覆去。
直至那隻手再次敷上他的額頭,他才舒展開皺成一團的眉頭,臉上露出一個舒心的笑。
再一次,當那隻手欲離去的時刻,迷糊之中的柳和風及時抓住了那隻手,緊緊抱在自己懷裡。
“……他病著,你便讓他抱一會兒吧……”
他抱著那條胳膊,舒舒服服地不知睡了多久。
好似睡在雲朵之上,又好似在空中翱翔,又宛若去到一個空氣清新、冷熱適中、安靜祥和之所,如夢似幻。
不知又過了多久,他好似被放到一張床上,而後那一直縈繞在他身邊的熟悉氣息,仿佛又遠離了他。
宛若溺水之人離了救命稻草般,他焦急不安地翻來覆去,好看的眉頭皺成“川”字形,全身上下縮成一團。
此時,他耳邊又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
“……就忍一忍直到……因你才泡在弱水河中近兩個時辰的……”
“……回正一神宗複命……”
“……一起帶回去……”
少頃,他便覺得那熟悉的氣息又重新包裹著他。
他安心極了,使勁往那氣息裡偎啊偎、蹭呀蹭,似聞一聲嗤笑:“真像一隻狗。”
這次,他便踏踏實實地沉睡了過去……
當柳和風醒來時,映入他眼簾的不再是添衣舍自己的寢房,而是一個清冷的陌生房間。
他躺在一張鏤空雕花拔步床上,望向床上白色的帳幔、室內白色的屏風、白色桌幾和圓凳,甚至連那羅漢榻都是白色的。
隻余那白色桌幾之上,白色瓷瓶內插著的幾朵鮮紅欲滴的花枝,為這素白的房間添上一抹異樣的色彩。
他記得他因高熱渾身乏力,在自己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覺。怎的醒來竟換來一個地方?
他起身穿衣下床,舒展了一下自己的雙臂,頓覺渾身充滿了力量。
病好了?燒退了?這是什麽地方?為何盡是白色?難道是夢境?
正在此時,有人推門而入。
他舉目望去,頓時嚇得不輕,此時進來竟是女兒身裝扮的雲一鳴?!
真的是夢?他是想過若雲一鳴是個女兒身便好了,可那不過一時興起的調笑念頭而已,自己竟在夢裡將他夢做女身?!
他不禁給了自己一個耳光,“啪!”很疼,不是夢,是現實?!
“你醒了?!”隻聞那位姑娘稍顯意外淡淡道。
柳和風拱手施禮疑惑地問道:“姐姐,您是?”
姑娘將手中托盤放在桌幾上,又將那托盤中的湯盅端放至桌上,只是道:“你已足足睡了十日。”
“姐姐,敢問這是什麽地方?”
“天界鳳鳴居。”
“天界?我是怎麽來到這裡的?我娘呢?”
“你先別胡思亂想了,既已醒來,那便自行將這湯藥喝下去吧。”說完便退了出去。
柳和風隨手掀開那湯盅蓋,一股濃烈的藥草氣味撲面而來,忍不住凝眉別過臉放下湯盅,心下不欲再喝。
對於眼下的情形,柳和風一頭霧水,忍不住仔細回憶這些天來,自己朦朧之中,聽到的那些隻言片語。
須臾,他便推測出個約略的來龍去脈。
因他病情日趨加重,娘定然求助於蒼仙師,而蒼仙師亦言明此去應是終生不得再相見,而娘救子心切,哪裡還會計較這些?
思及自己能登天界,自然新奇不已,但念及娘來,又不免擔心掛懷。
好在他娘親並非凡人,來日方長,他日定能相見。
方才那位姑娘,除了相貌,竟連氣息也與雲一鳴幾乎相同,難道雲一鳴竟是女兒身?只是為下凡行事便宜,方才化作男身?
在人間之時,自己一時興起舉止稍顯隨心所欲。
思慮至此,柳和風在房間裡踱來踱去,竟莫名煩躁不已、胸悶氣短,當下便起身開門欲出去透透氣。
這廂開了房門,一團霧氣便襲面而來。他用手在面前扇了幾扇,方將這團霧氣扇了去,這才看清腳下的路。
放眼這天界,竟與那人間傳奇話本上所描述的無甚差別。
只是,這繚繞的雲霧比自己想象的濃了些,竟將那地面籠了個嚴嚴實實。
以致他踏出的每一步都不似人間那般有腳踏實地之感,總擔心會踏空,直至走出數十步方才適應。
約摸走出一刻鍾,方出了一座巍峨的大門,他回頭望去,只見門頭上懸著白底鎏金匾額,上書“正一神宗”四個大字。
他又信步沿著高高的院牆,走了小半個時辰,便看到一座與正一神宗相差無幾的大門,只是那門頭上方的匾額上書“地祇神宗”。
他正想到雲一鳴曾稱蒼仙師為“蒼宗主”,不知可是這其中的一宗之主之時,便見自那“地祇神宗”奔出一人,此人正是江潼。
江潼見他驚喜道:“柳兄,你終於醒了!適才正一神宗差了人來說你醒了,我正欲去接你回來,你便自己送上門了,快快隨我去見師尊吧。”
說罷,不由分說拉了柳和風便進了地祇神宗的大門。
“正一神宗?可是我方才醒來之時所處之處?”
“正是。”
“方才,我離開那正一神宗,信步至此,並未告知主家。”
“柳兄不必擔心,稍後我差人前去知會一聲便可,還是先拜師入宗方為重要。”
“拜師入宗?”柳和風一臉疑惑。
“對啊,你娘和師尊都說好了。此事說來話長,有機會再慢慢說予你聽吧。”
在江潼的引領下,柳和風拜見了蒼柏神宗主。
因柳和風是“凡人”飛升至天界,正式拜師入宗前需得齋沐,一般地祇三日,而凡人則需七日。
七日後,柳和風便正式拜了蒼宗主,入了地祇神宗,成為蒼宗主現存僅有的兩個徒弟之一。
一入此門,待柳和風再出此門時,已是他踏入天界之日起的七年之後……
自柳和風入了地祇神宗,頭半年每日和師兄二人跟在師尊身後。
五分蒔花弄草,四分煉製仙丹,僅余了丁點閑暇時光方才修煉修煉仙法靈力,隻為在各神宗仙門之中不至過於寒酸落魄,方才意思一下。
師兄江潼天性散漫,跟著師尊一起堪破九天,對修為並無追求,自是樂得自在。
至於柳和風,對於栽花種草此種耄耋之年的愛好並無分毫興趣,而對於煉製仙丹和修煉仙術卻是興味盎然。
半年後,便稟明師尊棄了花草,專心煉製仙丹和修煉仙術。
話說自打他登上天界,通體上下便有種如沐春風、如魚得水之感,仿佛他原本便是屬於這裡,一番周折重回天界,便一路瘋長。
再加上他的聰慧過人與心神專注,做起事來兩耳不聞窗外事,效果上自是事半功倍、一日千裡。
少年不管,流光如箭,因循不覺韶光換。
轉眼七年飛逝,柳和風無論是煉丹技藝抑或靈力修為皆屬上乘。
一日,江潼手持仙扇正在丹爐邊打瞌睡,突聞一聲驚雷,頓時一個哆嗦醒轉過來:“怎麽了?怎麽了?”
只見,自丹爐內冒出滾滾濃煙,自那濃煙中走出一個手持仙丹、灰頭土臉之人。
他身上的白袍也黑一塊紫一塊,對此,他卻渾然不覺,只聽他歡呼雀躍道:“師兄師兄,我終於煉成了!”
江潼松了一口氣見怪不怪道:“我的好師弟,你不要一次比一次的動靜大好不好?這炸聲怕是方圓十裡都聽到了!你這次煉的又是什麽丹藥?”
“這枚丹藥叫‘口吐真言丹’。”說罷,斜睨了江潼一眼奸詐地笑了笑,“師兄……”
江潼轉身便跑,一邊搖頭擺手道:“你休想再拿我試藥!上次你那個‘身輕如燕丹’害我腹瀉整整三天,腿都拉軟了!”
柳和風舉著丹藥在他身後追著道:“師兄,且不論過程,你終究還是瘦了十幾斤呐。”
“還有上上回那個‘烏發生發丸’,讓我的頭髮一夜間便長了一丈長,害我踩到頭髮從閣樓上跌了下來,因骨折躺在床上五日未起。”
“哎呀,師兄,當時不就給你服了‘無感止痛丹’和‘斷骨續接丸’了嗎?”
“呵呵,柳和風,這次無論你如何巧舌如簧,我都不會吃的!”
誰知他的修為在柳和風面前早已不值一提、不堪一擊。
不過十來步便被柳和風逮住一手按在院中地上,而後一個跨步便騎坐在他身上,把那拿著丹藥的右手使勁朝他嘴邊送。
江潼則是拚了命地把那隻手朝外推,想罵柳和風,又怕他趁機將丹藥塞進自己口中,隻得“咬牙切齒”道:“想不到你竟是強人所難之徒!”
柳和風皮笑肉不笑道:“呵呵,何止?如今不妨告訴你,我在人間的口號便是恃強凌弱、欺負弱小。”
“師弟師弟,想當初是我力勸師尊,你方才得以登入天界,你是知恩圖報之人,對不對?”
“呵呵,恐怕要令師兄失望了,我柳和風一向喜歡以怨報德。”
“師弟,師弟!你還記得你我相識之初,那些令人懷念的日子嗎?大家彼此之間還有些拘謹,讓我們回到過去好不好?”
“廢話少說,誰讓你技不如人?我勸師兄今日還是乖乖從了我吧,哈哈哈……”一連串“猙獰”的笑聲。
江潼突然側臉看向門口處,張口呼救:“神君救命啊!”
便在此時,柳和風果斷趁機將那“口吐真言丹”塞進他嘴裡,遂又在他胸前輕輕一拍,那“口吐真言丹”便咕嚕一下滾進了師兄的肚子。
柳和風繼而道:“神君救命?雕蟲小技,以為我會信你?”說罷,方從江潼身上站起身來,遂朝江潼伸出了手便把他拉了起來。
江潼連連乾嘔幾聲,見嘔不出來,便知為時已晚。
該死的師弟,仗著自己修為高,總是拿他試藥。
不過,師弟在煉丹這件事上還是頗為靠譜的,不至於任由他吃死了去。
作態掙扎一番後,便由著他去吧,況且上次自己是真真瘦了十余斤呢,整個人都顯得年輕了許多。
“騙你作甚,不信自己看。”江潼道。
柳和風方才不信他,而此刻他吃了那口吐真言丹,卻仍是堅持,他便不得不轉過身來望去,這一望頓時愣住了。
自打入了這地祇神宗,他滿腦子便只剩下仙術、仙丹這兩件事。
一晃七年過去了,竟至此刻方才想起眼前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