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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府佳媳》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飯後小夫妻倆照例去小花園散了一會兒步,然後徐念安回房小睡了片刻。

  趙桓熙原本在看《輞川集》,見徐念安睡著了,窗外光陰晴暖慵懶,他便也犯起困來,枕著書趴在桌上眯了一會兒。

  待徐念安下床時,他早已醒了多時,佯做認真地在那兒看書,還得了徐念安一句誇讚。

  未時過半,不看書了,徐念安對趙桓熙道:“馬上就入夏了,我想做幾把扇子送人。今日你指給我看的那些小景極適合做扇面,你可不可以幫我畫出來?”

  “當然可以。”趙桓熙十分樂意。

  這邊正畫著呢,知一來了。

  趙桓熙將畫遮住,讓他進來。

  “三爺,小的打聽到了。四姑奶奶有孕後,四姑爺確實新納了一房妾,蹊蹺的是,那妾進府時竟然也大著肚子。冼媽媽的媳婦說,聽冼媽媽說,那妾的肚子看著比四姑奶奶月份還大呢。”

  趙桓熙與徐念安面面相覷,趙桓熙急問:“那妾是何方人氏?誰點頭讓她進府的?她對我四姐又如何?”

  徐念安看了他一眼,從桌上的果盤裡抓了一把荔枝塞給知一,道:“你辛苦了。這樣,明日你再去果園一趟,叫冼媽媽的媳婦務必打聽清楚,那妾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姓甚名誰,在京城的落腳點又在何處?叮囑冼媽媽的媳婦,要小心行事,不能叫鄔府那邊察覺,也不能叫咱們趙府這邊察覺。辦好了,三爺有重賞。”

  “真是豈有此理!”趙桓熙大怒。

  申時末,徐念安看著日頭開始偏西,而趙桓熙一副扇面還未畫完,便對他道:“時辰不早了,先藏起來吧,晚上回來再畫。現在該去見黛雪姑娘了。”

  徐念安道:“三爺在書房練字看書一整天,眼睛累了。我們去芝蘭園逛逛,順便摘點花回來插瓶。晚飯前定能回來的。”

  “可她人已經進府了,證明鄔家人是相信她的。”

  “都是什麽汙糟爛事,盡欺負我四姐姐脾氣好,若是換了,換了……”趙桓熙在肚子裡把他其他幾個姐姐的名字依次想一遍,也不能確定換了誰能應付這局面,不由悶悶地停下了話頭。

  宜蘇和明理去兩旁小道往遠處瞧了瞧,回來稟道:“近處無人。”

  知一道:“那妾是哪裡人?冼媽媽的媳婦也不知道,只知道她進府之前似是就住在京城的。鄔府的老祖母偏疼四姑爺,本來那妾在外頭大了肚子,要把人納進府,鄔家老爺和夫人也是有疑慮的,可禁不住老祖母點頭,便還是納了。最可氣的是那妾進府之後,仗著肚子裡有貨,四姑爺又偏愛她,竟處處要踩四姑奶奶一頭,為了不讓四姑爺多去四姑奶奶房裡,竟日的手段頻出,四姑奶奶氣得直哭呢。”

  連他娘都沒處理好這種事情,還能指望他幾個姐姐如何厲害呢?
  “遇著氣人之事,別先忙著生氣,因為你一旦動氣,就會越想越氣,容易鑽牛角尖。”徐念安過去將在房內焦躁徘徊的趙桓熙拉到窗下坐好,問他:“就此事,你覺著,我們要幫你四姐的話,可以從何處入手?”

  “哦。”趙桓熙收畫的動作磨磨蹭蹭的。

  趙桓熙定下心來仔細想了一想,望著徐念安不確定道:“那妾的身孕?”

  這時候各處都在準備晚飯,園子裡閑逛的人少。初夏時節,花木正盛,隨便摘摘就摘了一籃子。四個人越走越遠,漸漸便走到了客院旁邊。

  將畫藏在畫缸裡後,兩人回到房裡,徐念安叫明理拿了花剪和花籃,帶上宜蘇,和趙桓熙一道去芝蘭園。

  知一答應著去了。

  “你倆且去附近找個地方躲起來望風,萬一有人過來就來報信。”徐念安吩咐道。

  “好嘞,那奴婢去跟太太說一聲。”

  徐念安點頭,“這是個大紕漏,在外頭懷的,誰能確保一定是你四姐夫的種?”

  兩人去後,徐念安又低聲囑咐趙桓熙:“說什麽都行,就是不能告訴她咱倆是假夫妻,知道了嗎?讓她關照身邊伺候的人,不要將你今天去過的消息傳出去,不然咱倆又要挨罵。”

  經過嘉祥居旁邊的夾道時,恰碰到殷夫人房裡的錦茵。

  “和顏面相比,一個妾的清白算得了什麽?你不要因此事煩惱,我已有解決之道了。且去作畫吧。”徐念安道。

  “三爺,三奶奶,這是去哪裡啊?待會兒太太該叫吃晚飯了。”她笑著上來行禮道。

  趙桓熙點點頭。

  “你去吧,我在這兒給你望風。”徐念安道。

  趙桓熙往客院方向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低聲喚正在往遠處張望的徐念安:“你別害怕,我很快就出來。”

  徐念安愣了一下,笑著揮手:“我沒害怕,你快去吧。”

  趙桓熙回過身去,低著頭悶悶地往客院裡去了。
    芙蓉軒外,丫鬟梅嬌正要去領晚飯,頭一抬見了趙桓熙,掉頭又跑進房裡,歡天喜地道:“小姐小姐,三公子來了。”

  正枯坐窗前默默流淚的龐黛雪呆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梅嬌在說什麽,忙用帕子拭了拭眼睛,又扶髻又看衣裳的,這時趙桓熙已經進來了。

  梅嬌給他倒了茶,然後自覺地出門,幫兩人把門關上。

  “你還知道過來看我,我以為你早就把我忘了。”龐黛雪生得細眉長眼單薄柔弱,她望著趙桓熙,一開口又忍不住淚如雨落。

  見她一如印象中那般支離可憐,趙桓熙心中有些愧疚,在門後踟躕了片刻,道:“龐姑娘,你別哭了。”

  龐黛雪驚住,淚眼迷蒙不可思議地看著趙桓熙:“龐姑娘?你叫我龐姑娘?”

  趙桓熙既窘迫又無措,隻得朝她深深一揖,道:“以前是我無禮,便是聊得來,也不該直呼你閨名。還望你見諒。”

  龐黛雪腿一軟,向後踉蹌半步,一手撐在桌上,一手拿著帕子捂在胸口,悲苦道:“果如表姑所言,你有了新人就變了心,不要我了。”

  趙桓熙懵然:“我原本也沒要你啊。當初你說你處境艱難,只有我娶你才能助你脫困。我知道自己身負婚約,但是我未曾見過我那未婚妻,與你也聊得來,便覺著,與其娶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倒還不如娶你,既能救你於危難,我還多個可以聽我說話之人,這才答應你的。我們原本就不是那種關系,你是知道的啊。”

  “我以為,你既答應娶我,對我多少是有幾分情意的。難道你對我,真的半分情意都沒有嗎?”龐黛雪淚眼汪汪地凝視著他。

  趙桓熙目露愧疚:“龐姑娘,我一直都只是將你當成朋友。我之前的言行若是令你對我們的關系產生了誤會,我在這裡向你道歉。”

  “你就這般喜歡你的新婚妻子?”龐黛雪不甘心地問。

  趙桓熙誠實地點點頭:“娶了念安我才知道,我與你並非聊得來。我願意見你,願意跟你聊天,只是因為,和你說話沒有負擔,而你處境也很可憐。那種感覺就像,我原本孤零零地躺在荊棘上忍受疼痛,後來我身邊的荊棘上又多了一個你。我有伴兒了,盡管這對我本身並沒有絲毫助益,但我至少沒那麽孤單了。後來,我與家裡反目,去呐喊去抗爭,也不全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我自己,為了抒發我自己心中那股十數年來萬事不由己,任人安排卻還是得不到認可的苦悶與失落。”

  “念安來到我身邊之後,我才明白,什麽才叫真正的聊得來。”提起徐念安,趙桓熙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從苦悶轉為柔和,原本就俊美的臉龐更是熠熠生輝,“每次和她聊天總是讓我很開心。她讓我覺得,我可以變成另外一個人,另外一個,以前我不敢想,只能仰望的那種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歡她,但我確實,非常喜歡和她在一起。”

  龐黛雪用帕子捂住臉大哭起來。

  “龐姑娘,我不能娶你了,但我依然視你為友,願意幫你。不如你仔細想想,將來想要走怎樣一條路,但凡能助你一臂之力,我絕無二話。”趙桓熙道。

  “你不娶我,我便只有死路一條!既如此,還不如現在就死了,也免得受人磋磨!”龐黛雪哭著尖叫完,一把抓起桌上針線籃裡的剪刀就朝自己的胸口戳。

  趙桓熙大驚失色,忙衝過來與她爭奪剪子。

  龐黛雪淚流滿面:“別阻止我,你幫不了我……不能嫁給你,我的處境只會比死更慘。你就當可憐可憐我,讓我去死吧!”

  “人活著,總有辦法的。這條路走不通,便想想是否還有別的路可走。我不信你唯一的生路就只有嫁給我這一條!”趙桓熙奪了她的剪子,喘熄著退後幾步。

  龐黛雪跌坐在地上。

  “你不要想不開,我、我會替你想辦法的,你等我消息。”趙桓熙說完,逃也似的離開了芙蓉軒。

  客院外頭的小徑上,徐念安正在徘徊,她剛才忘了叮囑趙桓熙不要隨意用芙蓉軒裡的茶點,萬一對方用些下作手段將生米煮成熟飯,那就糟了。

  嗯,再等一會兒,再等一會兒要是趙桓熙還不出來,她就進去。

  如此想著,她轉身往客院那邊一張望,便見趙桓熙白著一張俊臉急匆匆地從客院裡出來了,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怎麽了?發生何事?”徐念安接住他,問。

  “她方才險些用這把剪子在我面前自盡。”趙桓熙道。

  徐念安看看他手裡的剪子,又看看他的臉,低聲問道:“嚇著了?”

  趙桓熙垂著眼,睫毛顫了幾顫,最終還是誠實地點了點頭。

  “無妨,一個人要自盡,憑的都是那一瞬間的熱血上頭悍不畏死,這次既然被你阻止了,短時間之內她應當是無法再聚集那麽多的勇氣自盡的。你收拾一下情緒,我們現在去母親那兒用飯,待回了慎徽院,再計議此事。”徐念安沉穩道。

  兩人叫上宜蘇明理,一路往回走徐念安一路給趙桓熙講些市井笑話,待到嘉祥居時他已緩得差不多了,沒讓殷夫人看出端倪。

  用過飯回到慎徽院,曉薇她們伺候著趙桓熙洗了臉淨了手,徐念安將她們打發出去關上門,這才問道:“究竟發生了何事?她怎會在你面前自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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