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最後，黃瓜和番茄沒有一個成為實驗對象，谷子在同學們看熱鬧的時候悄無聲息地伸出谷穗，乖巧放在付爾蝶手上，仿佛在說“我已經躺平等好了”。

  付爾蝶被萌到，當即拍板，就你啦！
  回過神來的眾植物：？？？
  淦！偷襲！背刺！不講武德！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付爾蝶開始能量的交換推拉。

  這個過程她的精力高度集中，但很奇怪的是她覺得很舒服、很自在，一點也沒有一夜沒睡加上精神消耗的緊繃感。

  似乎她在激發植物治愈異能的同時，也在治愈自己。

  和小老太、桑文昊吃完飯，付爾蝶繼續做實驗。

  一個上午加一個下午的各種對比，付爾蝶摸到了使用異能的一些門路。

  首先，不同植物體內的這股“能量”是不一樣的，這就和它們的形態、外貌一樣，有很多各種各樣的區別。

  有的清新溫柔，有的活潑好動，有的親昵亂蹭，有的故作高冷卻還是乖乖把能量接口全心全意地交給她。

  哪怕輕輕吹起的一陣風，都可以讓它們伸長枝葉，望著遠處飛翔的小鳥高興好一陣。

  可是不管是植物們有哪些小心思，它們大體上都是自由無憂無慮的植物，哪怕上午因為奇怪的事情鬧了別扭，下午也可以和好一起曬太陽、一起看園長。

  付爾蝶所擁有的“資質”，就是“治愈”。她把自己的“治愈”傳遞過去，相對的便會接收到植物們非常旺盛充沛的生命力。

  付爾蝶收回手，擦了下眼睛。

  等等等等。

  如果沒事兒，她可以經常拉著小朋友做這種沒有半點壞處的推拉鍛煉，進行良性互動。小朋友會往好的方向持續變異，自己也可以有更加充沛的精力和更加高的異能操縱精準度。

  她已經初步搞清楚了怎麽樣讓自家小朋友們異化。

  付爾蝶雖然在平平無奇的房間裡研究植物、研究自己，可是有那麽一兩刻，她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小草、小鳥、小花、小魚，在一望無際的曠野看著太陽東升西落。

  付爾蝶從一種有些恍惚的狀態回神，突然發現即使沒有自己操控，異能也在臨界點停了下來，沒有繼續吸取植物的能量。

  植物歪著葉片，好奇地看著她。

  第二，她的異能和植物能量之間的推拉，像是一種人為引導的循環，互相交換對方擁有的“資源”和“資質”，形成良性互動。

  她隱隱有一種感覺，不是誰都可以接收她的異能促進。只有全身心信任她的變異植物，才可以讓她隨心所欲的做實驗、刺激出治愈異能。

  就像是小時候，外婆要出門找朋友逛公園，會先在家裡做好飯菜，擺在桌上用罩子罩起來，等她中午玩夠了回家就可以吃到現成的飯菜。

  裡面沒有外婆，但是有很香很香的一桌飯菜。

  她想外婆了。

  園長怎麽突然哭了。

  她聞見熟悉的、屬於外婆做飯的味道，突然變回了人，往房間裡走去。

  現在要是從外面完全抓一個異能植物、異能喪屍進來，她可能連對方的“門”都扣不開。

  一座房子升起嫋嫋炊煙，空氣裡傳來一陣陣飯香。

  植物們每天都很快樂，雖然有時候會打架，有時候會不服綠蘿老大的管教、想要去挑戰它，有時候又想把其它植物擠開、離園長近一點。

  她很累，她精神壓力大，她想東想西，她氣自己不夠強大……所有這些壓在心底的“山”，在植物們簡單快樂的情緒感染感染下，以一種非常直接的方式被衝刷掉。

  晚上，桑文昊已經把所有物資都清點出來了。照樣的油鹽糖以及佐料會被拿去十二樓，由房間來進行清潔淨化，金屬放在八號樓每一個窗戶的窗口附近。電子產品拿到15樓一個比較大的房間統計匯總，充電維修。種子則放在16-1等待異化。

  等付爾蝶接手放好的各種物資並開始清點整理記錄的時候，桑文昊去洗了個澡，重新換了身衣服幫小老太端菜上菜，等付爾蝶清點完回來一起吃飯。

  晚飯上，付爾蝶說了自己異能的進度。

  當然，她說這個的目的是想問問桑文昊願不願意配合她做實驗。

  桑文昊想也不想就答應下來。

  付爾蝶：“你不怕我害你嗎？”

  桑文昊看著他，認真道：“我現在狀態很好，你害不了我。”

  付爾蝶：“……”

  他說的是真的。

  末世以來他的狀態就沒有這麽好過。

  雖然之前廝殺打鬥，整個人的異能控制力也好、打鬥的方法也好，都有了非常大的提升。可是這種緊迫提升之下，是疲憊到身體快碎成幾個部分的強撐。

  鍛煉肌肉的時候，不小心、或者刻意引導撕裂肌肉後，給它一段時間，它會長出更加結實有力的肌肉。

  桑文昊也是如此。

  可是之前他一直在撕裂，卻沒有時間重組。來到森鬱小區之後是他最輕松的一段時間。

  他可以明顯感覺到自己全身上下、裡裡外外都得到了徹底的放松和修複。

  他其實知道付爾蝶始終有些害怕和戒備，不想她有一種被威脅到的感覺，所以盡可能避免談及戰力的話題。

  現在要做實驗了，她或多或少都會了解到，現在提起會讓她做好心理準備。

  付爾蝶愣了愣，神色有些複雜地點頭。
    “晚上你有其它安排嗎？沒有的話我想吃完飯就嘗試。”

  “好。”

  用自己的異能去觸碰對方的某種特別的能量，付爾蝶覺得這對人來說是特別困難的。

  幼兒園小朋友們全身心信任她，甚至沒有被她傷害了就“原諒”她的這種想法。

  原諒？原什麽諒？不就是自己虛弱幾天嗎，這幾天還可以得到園長的特別照顧，開心還來不及呢，為什麽要說原諒？
  小朋友們是這樣，心思複雜的成年人肯定不是。

  她猜測，自己接觸桑文昊應該就像昨天接觸那輛車一樣，面對的是實心的杯子，倒不進去水，也吸不出來東西。

  她們吃完飯一起來到16-1，坐在陽台地板上曬月光。

  “我開始了？”

  桑文昊點頭：“我準備好了。”

  付爾蝶牽過他的手，愣了下。

  桑文昊屬於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類型，身上的肌肉在見面的第一天就有見識到。

  他的臉屬於疏冷寡淡的類型，看上去像一杯冷冷的涼白開，不太有溫度，卻也不是完完全全難以接近。

  他很少笑，可是笑起來的時候分明的棱角被柔和掉，原本因為沒什麽表情而通常半合著的眼睛會眯起來或者睜大，像打瞌睡的邊牧突然有了情緒，突然對什麽感興趣搖著尾巴衝過來了，威武帥氣又不失可愛。

  所以整體來說，付爾蝶印象裡這就是個被平靜的表情耽誤的俊朗帥哥。

  可是握上他手的一瞬間，她就發現可愛大狗狗只是表象。

  這是經歷過末世的幸存者。

  這是真正從煉獄裡走出來的強者。

  他手上很多繭子，也有很多細碎的傷口。

  這些傷口在房子裡沒有被慢慢修複，不是因為傷口很嚴重或者很特別，只能代表他隨時都在受傷。

  這一點在她異能對接上對方的能量時，得到直觀的確認。

  那像是一片隨時有各種金屬暗器衝撞的純黑戰場，時不時就有各種形狀、不同鏽蝕程度的金屬擦過。

  付爾蝶一邊感受他的能量，一邊睜開眼看他的手。

  果然，在有一片鐵門大小的金屬塊砸過來、擦過桑文昊的能量體之後，他手背上出現一條發絲粗細、微不可見的傷痕。

  如果不是有點點血液流出，她甚至無法第一時間定位它。

  “這是怎麽回事？”

  付爾蝶有些震驚：“異能者每時每刻都會被自己的異能所傷？！”

  桑文昊沉吟一會兒，道：“是不是所有異能者都如此，我不清楚。但是大多數異能者在使用異能過度後，都會有這種後遺症。如果一直在正確、適量地使用異能，並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其實桑文昊是看不到付爾蝶所感受到的那樣的場景的。

  他只會覺得全身上下，突然哪裡就被自己不受控制的異能利刃擦破了一條口子，一天下來會多很多細小的傷口。

  付爾蝶：“今天過度使用異能了嗎？”

  怕付爾蝶誤會，桑文昊趕緊道：“沒有。這已經是之前過度使用異能恢復一點後的結果。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完全恢復。”其實是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恢復，“但是目前來說還算穩定，可以接受，異能也可以繼續用，不會妨礙日常工作。”

  付爾蝶搖頭：“要不然還是等完全穩定下來再說使用異能的事。抱歉，之前不知道異能者會有這樣的狀況。”

  “其實就算不使用異能，它也並不會好得更快。”桑文昊說著自己得出來的結論，“就像一個人生病了，要依靠自身的免疫調節機制慢慢恢復。這時候讓他不要劇烈運動是對的，可是讓他躺在床上不要動，卻沒有必要。相信我，我現在的狀態真的很好，如果你要去找你的親人，我可以陪你嘗試。”

  付爾蝶微微睜大眼。

  桑文昊有些不好意思想要低頭，但是為了表現自己的認真，他還是選擇和付爾蝶對視：“昨天你看到河面上升，很驚慌。我當時就猜到你的家人住在河邊，甚至就住在下遊。我曾經試圖去找我的家人，可是當時的我還在疲於奔命，根本出不去。”

  “六月底的時候，通信短暫恢復，我給家裡人打電話都打不通，後來找到一個鄰居的手機號碼，給他撥過去才知道……”桑文昊深吸一口氣，“我父母……是第一批喪屍化的人……連鄰居的哥哥都是被我父母抓住給……”

  “別想。”

  付爾蝶停止異能對接，單純握緊他的手，想給給他一點力量支撐：“你的父母不是故意的。沒有誰是故意變成的喪屍。”

  桑文昊抹了一把臉，等平靜下來才重新道：“如果你需要，我會和你一起的。”

  他感受著她手心的用力，仿佛在透過她，感受那些遺憾的、驟逝的，永遠回不來的生命。

  他的體溫遠比他看似平靜的面容熱烈，源源不斷地從掌心傳遞到付爾蝶的心裡。

  付爾蝶張張嘴，聲音因為心情劇烈起伏而有些嘶啞：“好。”

  許久，她道：“謝謝你。”

  桑文昊卻把同樣的話還了回去：“是我需要說謝謝。”

  兩人相視，皺起的眉頭不自覺舒展開。

  她們開始重新研究異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