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奇怪的氛圍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她們很快就來到了下一個路口，要對照著地圖繼續調整線路。

  現在她們已經走上了人煙相對稀少的省道，箱車不用再保持在二十多層樓高的高度，只需要在離地面四五米的樣子飛行即可。

  中途碰上一輛還沒壞的電動車，她們指引房子變換接口，把電動車的車充上電，然後把箱車固定在電動車頂部，開車行駛一段時間。

  下午兩點，兩人來到六月底短暫恢復通訊時外婆所在的位置。

  這是一處省道的分支，一邊是往省外開，一邊是往外婆目的地所在的保常縣行進。

  付爾蝶直接走了往保常縣這邊的路。

  其實在付爾蝶小時候的記憶裡，她和外婆來保常縣祥德村玩過。

  當時還沒有高速路，省道也沒有修到這邊。付爾蝶是坐了一整天的長途大巴，各種暈車不舒服、想上廁所沒地方上，七彎八拐的才到了保常縣，然後又坐當地人的摩托，才好不容易到了祥德村。

  最初的路程體驗太痛苦，後面付爾蝶就再也沒有和外婆一起來農村玩過，現在更談不上什麽印象。

  外婆，你一定要好好的，在某個地方等我來接你……一定要等我。

  最差的……就是整個縣城和周圍農村，並沒有因為人少就幸免於難，大家還是要麽變成了喪屍，要麽搶吃的沒有搶過別人，於是在半年的時間裡陸續因為疾病與饑餓死掉。

  直到來到一片廣闊卻明顯有人打理的田地，付爾蝶才終於感受到一絲活人的氣息。

  付爾蝶希望是好的那種結果，如果實在不行，壞一點也沒關系，只要人還活著，一切都好說。

  其實還有一些地圖上沒有顯示出來的田間小路，車可以開上去，地圖上卻沒有顯示。

  箱車貼著地面穩穩前行，付爾蝶在縣城轉了一圈沒有看到活人，忐忑地往村子的方向趕。

  外婆果然沒能從這條路直達農村。

  她拿出望遠鏡四處看一圈，終於在一個不起眼的地坎上看到了一個灰撲撲的正在乾農活的人影。

  付爾蝶換了一種顏色的筆，把剛才自己記下的幾條小路的大致位置標出來。

  這一路倒是出現了一些喪屍，隨隨便便就可以解決的那種，但依然沒有活人。

  “我們還是要按照原定軌跡，先去保常縣祥德村看看情況，如果沒有人，可能就要從這幾個標出來的岔路口重新找人。”

  然而付爾蝶沒有想到，自己到達縣城後看到的卻是空空的一片。

  付爾蝶趕緊拿出兩個桶讓房子注水，又讓土豆苗生產幾顆土豆。

  付爾蝶設想過很多情況，最好的一種是所有人都健在，外婆、小姨、表弟住在親戚家，或者房間空出來沒人住的人家，然後艱難種地也好、找本地的糧倉也好，勉強但還是活了下來。

  沒有喪屍，也沒有人影。地上有好些腐爛發臭的屍體殘骸，但是很明顯都已經有幾個月的時間了，並不是才出現的。

  這種擔心在來到一段堵死的道路後得到驗證。

  但是付爾蝶知道，從這個分支往下走，按照地圖雖然可以到達目的地，但也有可能路上因為各種意外改道。外婆會按照她的經驗和對老路的記憶，走那些地圖上可能搜不出來的山路。

  付爾蝶抿唇。

  接下來的飛行還算順利。下午五點，他們成功來到保常縣的縣城區域。

  零星喪屍聽到動靜往這邊聚集，桑文昊把這些喪屍解決掉，給蒲公英、土豆加餐，然後讓蒲公英把人的氣息攪亂吹散。

  付爾蝶在紙質地圖上把外婆呆過的位置到現在堵住的位置一路畫出來，標出中間的幾個岔路口。

  現在土豆苗正常狀態下得到的土豆，已經有足球那麽大。它的土豆放不壞，而且可以直接吃、沒有毒，變異得極為人性化，用作可交換的物資是非常夠分量的。普通人省著點吃，一顆可以吃十天。付爾蝶拿三顆出來，就是一個人一個月的口糧。

  付爾蝶和桑文昊自己到飯點的時候吃不了那麽多，所以都會讓土豆控制大小，生產巴掌大的土豆就差不多了。

  準備好可以交換情報的物資，兩人操控箱車朝乾活的農人飄去。

  農人很警惕，不時觀察四周，遠遠看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飄過來，他嚇一跳，拔腿就跑。

  可他的速度快不過極速趕路的箱車，很快就被箱車追上。

  付爾蝶沒有大聲呼喊，而是在一個剛好人耳能聽到的不遠不近的距離客氣道：“我們不是壞人，是來找親人的，想打聽一下消息。”

  一聽是正常人的聲音，農人腳步微頓。

  他停下的當口，箱車超過他來到他跟前。

  此時的箱車早已經正了過來，就像末世前景區裡最常見不過的纜車。

  一男一女坐在小纜車的窗戶裡，頭頂上是一堆大團大團棉花一樣的蒲公英，看起來就像畫兒裡的人。

  好一會兒農人才反應過來，松口氣的同時又非常警惕：“你們是異能者？找誰？”

  付爾蝶報出外婆的名字曹琇芬，那人“哦”了一聲，看起來又放松不少：“她們一共老中青三個人，是吧？除了她，還有她女兒和孫子？”

  “對！”付爾蝶睜大眼，“您認識她們，太好了！請問她們這會兒在哪兒呢？”

  “她們已經走啦。”農人還想繼續乾農活，但是考慮到這兩個人是異能者，他又不敢得罪。

  付爾蝶明顯看出農人的勉強，從窗戶下抱起一桶水：“您有可以裝水的容器嗎？這些都是乾淨水，可以喝的，我倒給您。”
    農人眼睛一亮。

  他現在喝的水，都是井水和河水。但是這些水的味道很怪，之前也喝死了很多人。他一點兒也不想喝變異的髒水，有乾淨的水讓他正常飲水就太好了！

  他立馬改變態度，左右看了下，確定沒有其它人或者喪屍之後，主動提議請她們去家裡坐坐，顯然願意長談。

  這位農人大伯的家就是農村隨處可見的特別普通的小平房，裡面黑漆漆的。

  他找了一個還能曬到夕陽的房間，邀請兩個人進去坐，在付爾蝶拿出足球大的土豆之後，他的笑容更真切了。

  “你們都知道，農村的人很少，很多都是老人家和留守兒童。末世來了之後，好些老人沒有變成喪屍，直接心臟不好被外面的情形給嚇死了。”

  付爾蝶忍不住打斷道：“您能說一下我外婆去了哪裡嗎？”

  “別著急，”農人揮揮手，“你外婆是去基地了。路上不好走，可能遇到的事故也多，你要找，一天兩天的也不容易找，聽我把話說完嘛。”

  基地？

  付爾蝶和桑文昊對視一眼。

  桑文昊被喪屍追趕從大學城逃出來的時候，不就遇見了基地出來找幸存者的隊伍，還因此拿到了狙擊槍？

  難道這個村子也碰到了路過的軍隊？
  付爾蝶衝大伯點點頭：“麻煩了，請您繼續。”

  太陽從西邊緩緩落下，等終於和地平線齊平的時候，付爾蝶總算是知道了前前後後一切事情的始末。

  這是一個沒有太多異能的，屬於偏遠村莊的普通人的末世生活。

  就如老伯所說，末世以後很多人變成喪屍，很多老人被直接嚇死。

  但是這些喪屍並不是付爾蝶在末世第一天碰到的那種速度異能喪屍。他們走路很慢，一瘸一拐，在沒有形成一群一群的災難現場的時候，正常人是可以對付他們的。

  其實這也印證了城市裡的人往農村逃亡是正確的選擇。農村確實要安全太多。

  可是喪屍可以處理，食物卻不夠。

  他們這兒田裡種的是水稻，連續高溫不下雨，水稻沒幾天就死了。

  後面繼續種地，卻碰上動不動下暴雨，把種子都不知道衝到哪裡去了。總之忙活幾個月，什麽糧食都沒有。

  農村比城市好的一點是，幾乎家家戶戶有存糧。而大家又都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知道哪裡有收購農作物的糧倉，開著卡車戰戰兢兢地去，打幾個歪七扭八的喪屍，就可以拖一車的糧食回來。

  付爾蝶的外婆曹琇芬就是在差點迷路的時候，碰上去加油站提汽油柴油的車隊，這才順利來到保常縣祥德村。

  付爾蝶想著那個場景，就有點後怕。

  連每年都會回農村度假一趟的外婆都認錯了路，要是真讓她去找外婆，不知道會有怎樣的錯過……

  “可是即使現在有糧食，我們也不可能坐吃山空嘛，還是得想辦法種地。”

  大伯說到這裡歎氣：“我就想著，哪怕土地被汙染、老天又乾一會兒澇一會兒的，該種的地還是要種。而且，去哪裡種地不是種呢？難道去了那些基地，我們就不用種地了？不還是一樣的嘛。”

  九月初，屬於基地的車隊經過了這附近。他們派人短暫地修好了鎮子裡的無線廣播，開始在喇叭裡放通知，讓想要跟隨車隊去基地的，可以現在就開動了。車隊會在鎮子裡一個地標廣場等候。

  “那會兒，鎮子裡其實還有一些沒被殺完的喪屍，車隊的人把喪屍都清理了，讓大家趁零星喪屍沒有重新聚集的時候過去。於是很多人就過去了，你外婆祖孫三個就在裡面。”

  付爾蝶聽完整個經過，心裡松快些許。

  可是她注意到農人一直用“車隊”來形容那群人，而不是用“軍隊”來形容，這是什麽情況？
  農人道：“說是現在已經沒有太多軍隊的概念了。因為要想保護車隊，單靠槍支是不夠的，還得要很多異能者。而這些異能者肯定不能隨隨便便就有以前軍人的身份嘛，軍隊也不可能用軍隊的紀律來要求新加入的異能者。所以現在無論是小老百姓，還是基地自己，都是用車隊來稱呼。”

  “其實說句良心話，這些異能者也確實不容易，非親非故的願意幫助咱們小老百姓。”

  農人說著一激靈。他怎麽忘了，這兩個人也是異能者啊！

  他著急找補：“我不是說你們不幫助就不好……”

  “沒事，我知道你的意思。”

  付爾蝶把一整桶水都倒進了農人大伯的儲水桶裡，順便還給了他三顆大土豆，和他告別後踩著夕陽最後一絲余光回到了箱車上，飛走了。

  付爾蝶怕偏離地圖的路線，所以沒有去太遠的地方，而是選了一個荒地，打算今天晚上就停在這裡，睡在箱車上。

  她梳理農人給她的信息，有幾點非常明確且重要。

  首先，外婆她們三個都是沒有異能的。

  其次，基地雖然不再有以前的各種官方組織的概念，會因為異能者的加入出現不同的變化，但整體來說目前是會照顧普通人的。像外婆這樣老年病很多、卻又沒有藥的普通人，會有治愈系異能者來幫助她們暫時恢復健康。

  據說是到了基地以後，每過一個月就可以尋求治療異能的治療，以此來代替藥物。

  第三，用異能代替藥物，是需要“付費”的。這和基地的勞動力價值交換有關。

  去往基地的人有非常繁重的工作。這一點車隊的人沒有隱瞞，直接說了基地目前的建設基礎，是要找各種沒有被汙染的土壤，把土壤搬運回去，然後在一層層荒廢的高樓上，鋪上一層一層的土，種上喜陰的農作物。

  除了種地，很多原本用機械完成的工作，也要以大量的人力來堆砌。什麽挖煤運煤，食物加工，面料紡織，等等等等，一系列的工作都要退回到靠人力來完成的階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