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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在雨天來見你》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年三十的前一天濱城下雨了, 簡媽很緊張,好幾次跑到簡玟房間查看她的狀況,她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 胸口悶悶的, 人不太舒服, 吃不下飯, 症狀像是發燒,身體卻異常冰冷,好在那徹骨鑽心的疼痛沒有發作, 意識也沒有模糊, 能清晰地聽見簡媽走來走去的聲音, 就是人使不上力。

  傍晚簡媽過來幫她量體溫的時候, 她已經可以撐著身體坐起來了, 還念叨著餓。

  簡媽不禁說道:“看來那個心理醫生還是管用啊。”

  隨後又愁道:“就是現在看病不方便了。不行,還是得定期去找那個醫生瞧瞧, 下次我陪你去。”

  簡玟隨口應付道:“再說吧。”

  簡媽端了碗粥進來遞給她,等她再來收碗的時候告訴簡玟:“外面下雪了。”

  簡玟摸索著下床撩開窗簾, 果然有雪花飄落在玻璃上, 轉瞬即逝。

  她打開窗戶想感受下今年的第一場初雪, 窗戶剛開冷風就鑽了進來, 她打了個哆嗦探出半個身子伸出手接著天空飄落的白色小羽毛,多日來惆悵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很淺的笑意, 就在她準備關上窗戶的時候, 好似看見遠處的樹下有個黑色的身影, 她愣了下, 再探身去看, 卻又看不清楚了。

  簡媽走進來見她居然站在窗邊吹冷風, 趕忙說道:“哎喲喂,你才好點又想生病了?”

  天上哪有掉下來的餡餅,突然就給她遇到一個高富帥,還對她死心塌地。

  然後刪除拉黑一通操作乾脆利落。

  她的心臟再次提了起來,胸腔裡熱浪翻滾,腳步不聽使喚地朝著小區大門走去,雖然覺得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可還是在尋找一線生機。

  也許潛意識裡簡玟從一開始就覺得蔣裔對她的喜歡不太真實,她才會給他那個髮夾,初衷是希望真有那麽一天的時候,兩人能不吵不鬧,他只要把髮夾還給她,她便不停留,不糾纏。

  “我出去放了把火,把爛樹根燒掉了,以後就不會生蟲了。”

  她用了全部力氣去賭,只是她賭輸了。

  簡玟沉思了半晌,回過頭來目光空洞:“希望吧”

  話還沒說完,簡玟突然轉過身來目光焦灼地衝出房間,簡媽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就聽見大門“砰”的一聲,簡玟直接奪門而出。

  就在她快要走到大門的時候,看見很遠的地方亮起紅色的車燈,距離太遠,她看不清車的樣子,乾脆提步奔跑,腳下的拖鞋猛然一滑,她重重摔在地上,冰冷刺骨的溫度立馬透過薄薄的睡衣襲遍全身,簡玟眉頭緊鎖,忍著疼痛和寒冷從地上爬起來,眼睜睜看著那輛車子消失不見。

  可能早在心裡埋下了這個種子,所以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時,盡管還是有點難以承受,但不至於要死要活。

  人在年輕的時候總會衝動那麽一兩次,她不後悔這個選擇,只是結束的方式有些始料未及,到底給她心口留下了一道疤。

  自從刪掉了蔣裔的聯系方式後,她便有種幡然醒悟的感覺,逼迫自己不再去糾結這些對錯過往。慢慢的,狀態也稍微好了些,雖然想起他心臟依然會隱隱作痛。

  簡媽再次震驚道:“你大過年的出去放火?你也不怕給人瞧見報警抓你,滅乾淨沒?”

  夢該醒了。

  等她再次回到家的時候,簡媽看著她這副狼狽的樣子,震驚不已,問她去幹嗎了?

  和蔣裔在一起的決定就像一場明知不會有結果的大冒險,他們的閱歷、身份、背景懸殊太大,想當初身邊的人幾乎都不看好,但簡玟還是義無反顧地投身於愛情。

  簡玟將髒掉的睡衣脫了下來,臉上的表情像冷風過境,凜若秋霜。

  簡玟長舒一口氣,呵出了白色的霧,狂跳的心臟瞬間歸於死寂,剛準備轉身回家,偶然間低頭看見樹下的腳印,很淺,印在薄如紙的積雪之上,幾乎分辨不出。

  當她跑到那棵樹下的時候,枯槁的枝椏縱橫交錯,四周並沒有任何人,幾棟樓之間寂靜無聲,家家戶戶開著暖氣,窗門緊閉。

  “混蛋。”

  她突然覺得自己有些荒唐,因為一個無法確定的腳印追了這麽遠,還摔了一跤,怒氣沒來由地燒了上來,回去的路上她一瘸一拐,自己跟自己賭氣,找不到發泄的出口,乾脆拿出手機翻出蔣裔的號碼,腦袋一熱,發過去兩個字。

  好在過年期間置辦年貨,走親訪友分散了很大一部分的精力,家裡幾乎天天有人來,除了聚餐吃飯喝酒,就是打麻將,缺人就讓簡玟上,熬了幾個大夜後,心裡哪還有什麽波瀾,唯一的想法就是缺覺。

  復工前簡玟打了個電話給梁辰,告訴他車鑰匙放在家中哪裡,讓他有空上她家來一趟把蔣裔給她的那輛大眾開走賣掉。

  至於價錢,她無所謂,讓梁辰看著辦,可以適當低些,只要盡快出手別再讓她看見就行。

  簡玟到底還是沒有答應凌博彬回總部,一個春節過來,自己好不容易才恢復了點元氣,不想再陷進那個壞境中讓自己不痛快。

  凌博彬尊重了簡玟的選擇,大筆一揮,將她的人事關系又調了回來。

  上班第一周的時候,凌博彬親自來了趟濱城酒店給管理層開了個會。

  沒什麽太重要的會議內容,簡玟心裡清楚凌博彬特地跑這一趟是在給她助力。公司裡從上到下都在傳她調回濱城的原因是被蔣先生甩了,人言可畏,凌博彬應該是擔心她回來後的處境,才特地從總部過來,起碼能讓分部的人瞧見總經理還是重視她的。

  簡玟領了他這個情,請他吃了頓大餐,臨走時,凌博彬對她說要是有任何難處,隨時跟他開口,無論是工作上的,還是私下的。

  可事實上,簡玟回來後的生活還算順利,平時在酒店並不會有人當著她的面交頭接耳,相反,大家待她還挺和善的,這份和善,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和總部領導們能說得上話,另一部分原因也是年前她做出的成績,自身實力是讓人尊重的基礎。

  雖然簡玟的職位跟總部比算是沒升返降了,但職級和薪資待遇仍然保留在總部時的標準。

  這次回來最大的區別是酒店管理層對她的態度,大家對待她時,不會再把她當成乳臭未乾的小丫頭,反而有些決策性的指標會拿來找她商討,包括管理層的會議,她也成為了核心成員,連陶總有時候都會特意跟她交流幾句。

  蔣先生對簡玟最大的影響是心理層面的,再面對這些昔日領導時,她從容淡定許多,沒有低人一等的姿態,在某些專業領域的應對上,她的氣場往往還會壓人一等,讓人不自覺重視她提出的處理方案,盡管職位上她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助理。

  然而平時大小事務錢主任都會征詢簡玟的意見,她在總部待過,各項費用和業績指標的把控會更有全局觀,盡管她調回來了,對接的總部領導卻是集團總經理凌總。

  所以在實際工作中,她的決策權甚至高於錢主任,成了酒店內部一個特殊的存在。

  因此大家並不敢當著簡玟的面議論她和蔣先生的那段風流韻事。

  不過也有肆無忌憚的,陶豔就是那個總喜歡往簡玟傷口上撒鹽的主。
    簡玟調回來後,她重新回到了原來的辦公室,還坐在離陶豔僅一個過道之隔的工位上。

  有一天下午閑來無事,陶豔打開抽屜拿了個杏仁片出來,一邊撕開包裝一邊慢悠悠地說:“還指望靠男人飛上枝頭變鳳凰,不是異想天開嘛,有錢的男人個個都精明,還能給女人佔便宜?”

  高助回過頭來不停給陶豔使眼色,讓她別說了,陶豔無所顧忌,抬起眸道:“對我眨眼睛乾嗎?我說錯了?”

  辦公室裡其他兩個助理偷偷拿余光去看簡玟,簡玟慢條斯理地保存了面前的文檔,合上筆蓋,將筆插入黑色筆筒內,扭過頭來看向陶豔,唇邊噙著泛冷的弧度。

  陶豔剛才圖一時口嗨,現在被簡玟這麽盯著,多少感覺有些瘮人,剛準備起身去茶水間,就看見簡玟朝她伸出手:“還有嗎?”

  陶豔看了眼手上的杏仁片,翻開抽屜拿了個出來扔給她,簡玟卻依然伸著手,動了動手指:“多來點。”

  於是口嗨的結果就是,那個下午簡玟把陶豔的杏仁片都禍禍光了。

  在陶豔看來,簡玟調去總部風光無限,去年獨挑大梁辦巡展更是出盡風頭。她身邊的男人、她在職場的晉升之路都讓陶豔嫉妒到發狂,好不容易等來她虎落平陽,自然不會放過一切可以冷嘲暗諷的機會。

  所以沒幾天陶豔又卷土重來,這次的話更加露骨,挑明了說早猜到蔣先生很快就膩了,簡玟沒本事拴住蔣先生的心雲雲。

  簡玟聽煩了就一個電話打給錢主任,讓錢主任給陶助理多安排點工作,這人實在太閑了,於是到了下班點簡玟拎包走人,陶豔慘兮兮地留下來加班。

  雖然陶豔這人嘴時常很欠,但在她沒完沒了地拿這件事出來刺激簡玟後,簡玟逐漸產生了抗體,本來不願觸及的話題,現在也變得無所畏懼了。

  久而久之,陶豔自覺無趣,據說她最近才談了個男朋友,人挺帥,是個醫生,平時在辦公室聊天三句不離她男友,也就沒功夫再針對簡玟了。

  梁辰那邊來了電話,說找到了買家,本來他想報個高價的,那人又壓了些,考慮到這輛車目前停產了,在二手車市場上流通性不算好,來買這輛車的都是有錢人玩情懷,所以梁辰就替簡玟做了決定,把車子出了。

  當簡玟得知成交價後,驚得下巴落下來,她以為頂多能賣個十萬就不錯了。

  梁辰一陣無語道:“這是柏秋納·弗洛版的頂配啊,當年上路最起碼250個W左右,全球限售99輛。搞了半天,你壓根不知道自己開的什麽車?”

  簡玟還真不知道,她當時猜測車子二十多萬的時候,蔣裔和謝方年都笑了,但也沒人告訴她真實價值啊!她這算不算賣了蔣裔的收藏品?

  轉念一想,她也不是第一次糟蹋他的藏品了。

  梁辰很快把賣車的錢給她打了過來,簡玟心血來潮去查了下蔣裔給她那張卡裡的明細,發現她從廣東回來的那天,卡裡曾收到過一筆巨款。

  她盯著ATM機上的余額發愣,“慷慨的蔣先生”還真是人設不倒,就連分手都這麽大方。

  簡玟覺得挺諷刺的,當初在一起時她撂下狠話,說大多數人不可能跟一個男人相處就白頭到老,如果都要經歷幾次戀愛的話,和他在一起能因為他的身份少走很多彎路,說不定還能搞很多錢。

  他笑問她打算從他身上搞走多少錢?
  這些都是玩笑話,她從沒想過因為錢跟他在一起,他卻給了她這麽大一筆。

  說過的話真應驗了,他們分開了,她有了錢和事業,人卻不知滿足,更加迷茫了。

  簡玟漸漸適應了回來後的工作,不像在總部那麽繁忙,事情那麽多,開不完的會,操不完的心。

  相對而言,工作節奏慢了下來,她還能有時間和陶豔互損,這似乎也成了她工作之余的調劑品。

  有時候她好幾天都不會想起蔣裔,心中的怨憤仿佛隨著時間的推移不再能夠影響她的情緒。

  但要說起陶豔對她的態度可真謂是相愛相殺,平時只要一瞧見簡玟在發呆,她必定會一頓尖酸刻薄的輸出,哪怕簡玟真的是在思考工作,都要被她說成走不出情傷,還美其名曰,為了讓她振作給她介紹對象。

  簡玟也搞不懂陶豔為什麽突然就這麽好心了?她覺得其中肯定有詐,謝邀了好幾次,越是拒絕陶豔越說她走不出情傷,最後簡玟頭大答應跟她出去吃頓飯。

  讓簡玟意外的是,陶豔這次還真沒詐她,給她介紹的男人是陶豔男友的同事,叫張守潤,也是位醫生,長相陽光乾淨,為人隨和,本地人,性格也不錯,算是個標標準準的優質男。

  四人約在一家烤肉店,張守潤明顯對簡玟挺感興趣,總是找話與她聊,簡玟話不多,有些心不在焉地應付著,也許是她這副淡然的調調,讓男人對她產生了好奇,便更加殷勤,吃完飯主動提出要送簡玟回家。

  後來四個人又去看過一次電影,簡玟是被陶豔拖去電影院的時候才知道張守潤也在,又不好當場走人,便坐在一起看了場電影,愛情片,挺慘的,簡玟覺得這劇情的狗血程度跟她的遭遇有的一拚。

  陶豔平時那麽傲嬌的一個人,哭得稀裡嘩啦,反倒是簡玟沒什麽表情。

  張守潤傾過身子來低聲對簡玟說:“你需要紙巾嗎?”

  陌生的男性氣息靠近的時候,簡玟下意識拉開距離,對他說:“我不需要,謝謝。”

  她也清楚現在開啟一段全新的戀愛或許是治愈的最佳方式,但她總忍不住拿面前的男人和蔣裔比。其實張守潤已經夠優秀的了,這個年紀進入三甲醫院做外科醫生,學歷各方面都出眾,前途不可限量,但簡玟總感覺少了點什麽,至於是什麽,她也說不清楚。

  張守潤並沒有做出什麽令她反感的舉動,人也挺貼心,會幫她買水,主動詢問她的喜好,人多的時候抬手替她擋住擠過來的男人。

  就像所有戀愛之初的樣子,熱情主動,但也循規蹈矩,甚至模式化。

  如果在沒有認識蔣裔以前她就遇到了張守潤,簡玟應該會跟他繼續接觸下去,直到發現他身上令她心動的閃光點,然後他們的愛情會像白開水,不可缺少,卻也平淡無味。再然後結婚生子,一切順理成章,活成大多數人的樣子,甚至可能還會有不少人羨慕她找了個工作穩定的好老公。

  只可惜她嘗過了那杯珍貴可口的Fuelosophy,白開水對她來說便索然無味了。

  她和陶豔攤牌自己並不會和張守潤交往,讓她不用再費心思了,陶豔問她為什麽?張守潤哪裡不好了?

  簡玟搖了搖頭:“跟他無關,他很好,只是我跟他在一起找不到心動的感覺。”

  陶豔罵她不知好歹,張守潤父母一個主任醫師,一個大學教授,標標準準高知家庭,多少小護士都想往上貼,人家看上她了,她還拿喬。

  簡玟不怪陶豔這樣認為,換做任何人可能都會覺得不可理喻吧,可不知從何時起她便不再將自己偽裝成個懂事的姑娘,明目張膽地將自己的反骨勁兒拿到人前。

  陶豔見她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也懶地跟她掰扯,將總部的邀請函扔到她桌上。

  簡玟低頭掃了眼,封面赫然印著幾個大字——“安華二十周年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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