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醜聞
  車隊一路往西北方向駛去，接連經過數座繁華的大城，愈發接近閃金王庭。

  與此同時，也有流言逐漸四起。

  他們說光明聖女在卡托裡斥巨資買下了一名低級魅魔，花的可都是信徒們捐給女神的獻錢；
  他們說聖女被魅魔所迷惑，終日與魅魔一同待在馬車裡鬼混；

  他們說甚至在巡禮的時候，那魔族都坐在車廂裡，高高在上地嘲笑民眾的愚蠢與無知！
  科洛半跪在聖女身前，長劍撐立在地，緊抿著唇。

  幾名泄露消息的隨隊騎士已被遣返，無法前往每一個光明教徒都無比向往的聖地，但他們都明白事情的重點不在於此。

  “是元素魔法塔，”科洛低頭說道，“有人承認了他們與之有接觸。”

  “嗯，”琴雅頷首，“黑暗之眼恐怕也有參與。”

  “這怎麽……”科洛下意識道，“不論是我們的騎士，還是元素魔法塔，都不可能與黑暗之眼接觸。”

  琴雅卻是抬了抬下巴，示意科洛往馬車的方向看去。

  在聖女的車廂裡，的確如同流言所說，端坐著一名自卡托裡而來的深淵魅魔。

  科洛的眼睛亮起來，他就喜歡乾這種事情：“謹遵您的命令。”

  琴雅與科洛在角落中談事情，潘蜜拉就扒著車簾，探出半個身子往那邊看，對自己被冠以“深淵與黑暗之眼的雙重奸細”的身份一無所知。

  盡管隱蔽，但仍非常好認，畢竟比起遠在西南的深淵，琴雅其實與黑暗法師勢力——黑暗之眼交手更多。

  “教中飼養魔族的大人們還少嗎？不過確實有些令人失望，竟連聖女大人也……”

  帶著火藥氣息的竊竊私語中，另一名騎士加入了討論，他正是在伯奇鎮時，行走在潘蜜拉身邊的那一位。

  “比起這個……近年來我忙於巡禮，或許是太久沒有警告過元素魔法塔了。”

  “看那魅魔的樣子！真搞不懂聖女大人怎麽會被這樣的魔族給迷住？”

  “她很特殊。”談及潘蜜拉，琴雅不願意過多解釋，隻隨便給了一個理由，“深淵這幾十年來派出來的刺殺數不勝數，但像她這麽弱小的還是第一個。比起直接處決她，將她帶在身邊會是更好的選擇。”

  “真的嗎？太可怕了！這不會是魔族研究出來的秘密武器吧？”

  琴雅輕輕摩挲著指尖，這是她近來新增的一個小習慣，她自己都常常不能夠發覺。

  在百年前，以風火水土四系元素法師所組建的組織，是這片大陸上最為鼎盛的勢力，長期與光明教會拉鋸。但等琴雅上位，元素塔的勢力便被飛速侵蝕，她搞不懂：
  怎麽還會有聖騎士跑去向元素法師告自家人的狀呢？

  聞言，科洛神情一肅，讚美道：“不愧是聖女殿下！只是……我不太明白，既然如此，為什麽您還要留著她呢？”

  琴雅垂眸：“她的戰鬥方式中有黑暗之眼的痕跡，某些施法習慣也是。”

  “那種女人，是你你不想要？”

  旁邊，守衛的聖騎士之中，正爆發著一場爭吵。

  “我以性命擔保！所以聖女大人才要將其帶在身邊親自看守，研究她身上的秘密。那些跑去向元素塔告密的蠢貨就等著吧，等回到聖城，她就一定會對這魅魔下手的。”

  元素魔法塔……

  潘蜜拉豎起耳朵，饒有興致地聽著騎士們的閑談。

  “我才不稀罕！我的身與心都屬於女神！”

  騎士的語氣中滿是勘破真相的不屑：“你們懂什麽！聖女大人這樣做自然有她的道理。這個魔族和其他魔族都不一樣，我親眼所見，她根本不受光明元素的傷害。”

  這年頭教會新人們的信仰看起來不太堅定啊！
  來自深淵的魅魔小姐操心地為教會的未來發展憂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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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諾羅公國，猶亞主城。

  這片碧綠色的城市中央，矗立著整片大陸上最大、最為古老的風系魔法塔，左邊則是一座毫不遜色、無時無刻不洋溢著淡淡光芒的神聖光明教堂。

  潘蜜拉已經在教堂裡百無聊賴了三天了。

  他們難得地在城內停留，每個人都匆匆忙忙，好像要去幹什麽大事，獨獨把她拋在一邊，雖然沒有刻意苛待她，但在教會的領地裡，也沒人會給她這種魔族什麽好臉色。

  一枚枚冒著黑氣、圓滾滾的黑暗之眼從她的手中滑落，骨碌碌滾到地上，眨巴著泛著紅血絲的眼睛，上下左右地亂看。

  黑暗之眼的代表性窺視魔法。

  “唉……”
    魅魔拄著手趴在窗邊，心中思考著。

  要不要扔出去呢？
  不然還是算了吧？這東西也怪醜的。

  視線中捕捉到一抹正向著這邊走來的身影，潘蜜拉眼前一亮，尾巴一甩，所有的眼睛便頃刻爆裂，消失不見，而等琴雅進門時，只能感受到這裡尚未消散的黑暗元素氣息，以及一抹微弱的、似乎能級很低的魔法波動。

  “琴雅大人終於想起我了。”

  被冷落了數日的魅魔倚在窗側，語氣怨懟。

  即便是這種惺惺的作態，她也依然是漂亮的。

  “嗯……”被那樣一雙百轉千回的眼睛一盯，名字也像在齒間細細碾過一般，琴雅微微側過眼，說道，“察覺到你這邊有魔法波動，就來看看。”

  說謊！你明明是直接朝我這裡來的。

  心中這樣想著，魅魔面上露出一抹略帶酸意的微笑：“殿下是怕我做些什麽？我這種等級的魔族，怕是翻不出什麽風浪的吧。”

  好像她施法就是專為了吸引琴雅過來似的。

  琴雅注意到，她前些天“送”給潘蜜拉的那朵十字花，正靜靜地躺在窗台邊沿，或許是被魅魔把玩得久了，花瓣又有些蜷了起來。

  “近日剛好無事，不如我帶你出去看看？”她提議道，“這裡是克諾羅公國的猶亞，你應該也聽說過。”

  “風系魔法師的大本營嘛。”果然，聽到提議的潘蜜拉一下子就精神起來了，只是還將信將疑，“和您一起出去？您怕不是厭倦了我，要把我轉送給那群醜陋的魔法師老頭吧？”

  “這怎麽可能……”話一出口，琴雅就發現自己又中了潘蜜拉的圈套，加上心中本就有著愧意，語氣更加無力起來，“我會帶你一起回聖城的。”

  真荒謬，她為什麽要對一個魔族作出這樣的保證呢？
  “那就好。”

  魅魔便舒心地展開笑顏，走上前來，將那朵十字花遞給琴雅：“花又有些枯了。麻煩您？”

  充滿生機的光明魔法便如春風一般拂過小小的花朵。

  和清淨的光明教堂區域不同，風系魔法塔周邊就是一座配套的魔法學院，有年輕學生在的地方，商業和學術氛圍都十分濃厚。

  潘蜜拉穿著教會白袍，頭上帶著一頂巨大的遮陽帽，跟在聖女身邊。

  “一定要這麽高調嗎？”潘蜜拉有些無奈地轉頭問道，“所有人都在看著我們。您是只有這一套衣服可穿嗎？”

  聖女仍穿著她那一身標志性的服飾，叫人一眼就能認出。她們漫步在繁華的林蔭大道上，卻仍與這裡格格不入，低級法師和魔法學徒的竊竊私語落入潘蜜拉的耳中。

  “是真的！聖女真的寵幸了一名魅魔！”

  “看那張臉……絕對不是聖職者該有的臉。那頂帽子……”

  醜聞。

  潘蜜拉了然地想。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也算是完成了魔王的任務——製造醜聞，抹黑聖女的聲譽，想必這件事已經成功傳進了深淵之中，魔王已然認定她成為了插在聖女身邊的一顆釘子。

  只是既然如此，琴雅為什麽還要這樣高調地帶著自己出來公之於眾呢？
  帽簷之下，魅魔那張嫵媚的臉龐瞬間寒了下來，她的眼神比法師們手中揮出的風刃更加銳利，剜向了旁邊那些正嚼著舌根的魔法師們。

  百年不見，風系魔法師還是這麽多嘴多舌！

  倏忽一道厲風襲來，潘蜜拉可以躲開，但不能躲，隻得硬生生受著。

  風吹開了她的遮陽帽，紅發飛揚之間，一縷血絲劃過她的面頰，頭頂兩枚魔角無比顯眼。

  漆黑如同深淵，吸收了所有光線。

  仿佛一台大戲即將上演，林蔭大道中突然整整齊齊地竄出來幾個穿青色法師袍的人，其中一人身上的魔法波動剛剛平息，看向潘蜜拉的眼神有些驚異。

  打頭的那名老者大步上前，笑聲爽朗，聲音順著風似乎要傳遍大道各個角落：

  “聖女殿下大駕光臨，風之塔榮幸之至！只是公然帶著一名魔族現身鬧市，恐怕不太好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