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擁抱
  “手術費倒是不貴， 乙類手術，六十塊錢，如果隻切除腫瘤， 住院出院再加上藥物， 二百塊錢差不多了，不過如果結果不好， 是惡性的，那就麻煩了，還需要摘除左腎，還要看情況進行後續治療， 那就沒數了，你們先按照五百塊錢準備吧。”

  吳春花一聽， 險些暈過去， “不不不， 我們不治了，不治了。”

  她這兩年因為閨女幫襯著，是存了一些錢， 可也就百來塊， 說什麽也不夠啊，要是花閨女的錢， 那怎麽也說不過去啊。

  “治”，宋衛平上前一步對醫生說，“我們今天就住院。”

  許曉嬌也在旁邊點頭，肯定是要治的。

  醫生點點頭，“那好， 明天上午做一下檢查， 沒問題下午就能手術， 去辦住院手續吧。”

  宋衛平點頭，和許曉嬌扶著吳春花走出門診。

  宋衛平聲音依舊沉穩，“媽，我帶了錢，足夠了，你別擔心，先安心治病，別的事有我呢。”

  吳春花已經開始抹眼淚了，“你擔著那麽大的風險，掙那幾個錢，多不容易，好孩子，聽媽的，不治了，是死是活都是媽的命，媽不能把你們的家底子掏空。”

  許曉嬌扶著吳春花，示意宋衛平去辦入院手續。

  宋衛平見吳春花臉色雖然白，可精神頭還算可以，也松了一口氣，他看向許曉嬌，“媽醒過來了，我去給醫生說一下，醫生說她能喝小米湯，我去買些來，你午飯也沒吃，想吃什麽？”

  錢的問題，許曉嬌不擔心，她擔心的，是腫瘤的性質，她只能寄希望於這個時代，惡性腫瘤的發生率極低極低了。

  許曉嬌想了想，單這麽說也沒用，她戳著吳春花的心事說話，“你不想想小剛了？他才幾年級，那以後的路還長著呢，我倆已經沒爸了，你要是不配合治療，這有個萬一，以後誰疼我們，你不想看著小剛上大學，娶媳婦，不想抱孫子？”

  “媽你放心，錢花出去了，我今年肯定能和宋衛平賺回來。”

  最開始，她沒把吳春花當做親人，就算象征性的叫一聲“媽”，也是出於同情和善良，並沒有摻雜多少感情，可相處兩年多，她已經融入了這個家庭，吳春花和許小剛，在她心裡，已經是這個世界親近的家人了。

  吳春花隻覺得有些疲倦，因為麻醉並沒有過去，她甚至感覺不到手術刀口的疼痛，“媽覺得沒事，好著呢。”

  隻盼著結果都是好的。

  許曉嬌不知道吳春花信不信，反正她能同意去做手術，就好了。

  她這兩天回憶了好幾遍，都不記得書中有對於吳春花這個病的描述，隻記得許小剛因為發燒打針不當，造成了耳聾。

  她這麽一說，吳春花好歹不說什麽死不死的了，只是還覺得對不起閨女，“可媽也不能拖累你。”

  她留下來扶著吳春花慢慢走路，“媽，錢都是死的，錢哪有人重要，你就安心治，其他的有我和宋衛平呢。”

  她分析了很久，書裡的吳春花，應該是一直忍著的，後期對梅林村的描述寥寥無幾，最終是什麽結果，她也無從推斷。

  許曉嬌搖頭，她和宋衛平都沒吃，也完全感覺不到餓，穿過來那麽長時間了，她第一次有焦灼的感覺。

  吳春花緊緊握著閨女的手，“可是媽怎麽能花你們的錢啊，衛平起早貪黑賺錢不容易，又對你這麽好，這錢花了，衛平心裡還不知道怎麽想，媽不能讓你受罪。”

  醫生摘下口罩笑了笑，“很順利，也很成功，腫瘤切除的很徹底，創傷也不大，一會病人就出來了，腫塊要送到化驗室，明天出結果，耐心等待吧。”

  宋衛平看向許曉嬌，“聽見了嗎，醫生說，很成功，媽肯定沒事的。”

  吳春花睜開眼，看到的是閨女的笑容，就知道沒出什麽大問題，果然許曉嬌迫不及待給她信心，“媽，醫生說了，手術很成功，養幾天就能出院了，你放心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手術室亮著紅燈，許曉嬌在走廊有些坐立不安，宋衛平拉她坐在座位上，“中午飯也沒吃，餓不餓。”

  雖然知道明天的化驗結果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可此時聽到醫生的話，許曉嬌還是如釋重負地笑了出來，“太好了。”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許曉嬌哭笑不得，“那錢又不是他一個人掙的，那我的功勞一大半呢，再說了，錢花了就不掙了？那掙錢的法子有的是。”

  她剛搖頭說了聲不餓，手術室的燈就滅了，宋衛平在她之前走過去，“醫生，我媽怎麽樣？”

  吳春花順利出來，許曉嬌也有心思想別的了，她摸著肚子，“還真有些餓了，想吃肉。”

  宋衛平點點頭，溫聲朝吳春花說了一聲，“媽，讓曉嬌陪著你，我去買飯。”

  吳春花看著宋衛平走出病房，笑著握住了許曉嬌的手，“衛平這孩子，貼心，你嫁的好，病房還訂了單人間，多花多少錢啊。”

  許曉嬌此刻也覺得幸虧宋衛平在她身邊，要不是他陪著，自己肯定更加難過。

  “這個花不了多少錢，這樣你才能安心養傷呢，這回你放心了吧，手術前還念叨錢錢錢的，宋衛平根本都不在乎那個。”許曉嬌寬她的心。

  吳春花笑了笑，“一分錢難倒英雄好漢，他不在意錢是因為更在意你，你也該心裡有數。”

  許曉嬌只能一直點頭。

  錢的事她倒是一直沒放在心上，不過她媽說的對，一分錢難倒英雄好漢，晚間，吳春花已經睡了，許曉嬌和宋衛平商量錢的事，“咱還剩多少錢？”

  從昨天到今天，許曉嬌都沒怎麽休息好，宋衛平看她有些疲累，給她輕輕順了順頭髮，“交了二百的住院金，還剩二百多。”

  許曉嬌點頭，咬了咬唇，“明天要是化驗結果出來是好的，那這些錢就足夠了，可是要是結果不好……”

  她說著說著，聲音有些打顫，在後世，惡性腫瘤都沒法治療，更不用說現在了，她有些害怕。

  宋衛平眼底閃過心疼，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沒事，我問過醫生了，咱們發現的早，就算結果不好，切除左腎，好好休養，媽一樣能恢復。”

  “錢的事也不用擔心，有我呢，你多和媽說說話，寬寬她的心。”

  “還有你，要好好吃飯。”

  宋衛平想到一句說一句，溫聲細語的說，前所未有的有耐心。

  睡著前，許曉嬌聲音軟軟的，“宋衛平，幸虧有你。”

  等她睡著，宋衛平看了她許久，而後才起身去照顧吳春花。
    第二天一早，許曉嬌剛吃完宋衛平打回來的飯，就聽到護士在外面喊，“吳春花家屬，檢驗單出來了，自己去窗口領一下。”

  許曉嬌一下站了起來。

  吳春花朝她笑笑，“去吧。”

  許曉嬌抿唇嗯了一聲，和宋衛平剛出門，眼淚就掉下來了。

  “宋衛平，我害怕。”她緊緊攥著宋衛平的手指，幾乎所有的力量都放在了上面。

  “不怕不怕，有我呢。”自從她那次崴著腳腕哭過一次以後，宋衛平再也沒讓她哭過，見她眼淚掉下來，宋衛平心裡一痛，輕輕拍她的肩膀。

  許曉嬌吸吸鼻子，“那，那你去拿結果，我，我不看。”

  宋衛平領著她朝窗口走，“好。”

  許曉嬌隻覺得自己心跳到了嗓子眼，她緊緊捂著自己的耳朵靠在窗口邊上，看著宋衛平接過那張化驗單，然後垂眸去看上面的結果。

  那幾秒的時間，像是過了好幾年，她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緊緊閉著眼睛。

  不要，一定不要是壞的結果。

  突然，宋衛平伸手拿下了她的雙手。

  許曉嬌猛地睜眼，就看到了宋衛平的笑容，“良性，是良性。”

  “啊啊啊，宋衛平，嗚嗚嗚嗚，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許曉嬌一把抱住宋衛平，整個人躥到了他身上，緊緊摟著他的脖子，埋在他肩頭，哇哇大哭。

  宋衛平一愣，手中的化驗單飄落在地，而後伸手抱住了她，就像抱住了全世界。

  “乖，不哭。”

  許曉嬌搖頭，“宋衛平，我忍不住，宋衛平，真的嚇死我了，要是不好的結果，該怎麽辦，我媽還那麽年輕，小剛也那麽小，嗚嗚嗚。”

  宋衛平抱著她靠在牆邊，喟歎一聲，抬手摩挲了一下她的頭，“沒事了，沒事了。”

  許曉嬌抬頭看他，眼淚汪汪，“真是良性，你沒騙我？”

  宋衛平笑，“沒有，就是良性，這回放心了？”

  許曉嬌這才破涕而笑，“太好了太好了。”

  她後知後覺，自己好像有些太激動了，“我沉不沉啊，放我下來。”

  宋衛平托著她搖頭，“再抱一會。”

  “才不呢，我要下來。”她推開宋衛平下了地，撿起地上的檢驗單，這才敢好好看一遍。

  “良性，我去告訴媽這個好消息。”

  宋衛平看著她腳步輕盈地跑遠，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靠在牆邊仰頭閉眼等了片刻，留給吳春花母女說話的時間，而後歎了口氣，悠悠朝著病房走去。

  “這回放心了吧，再待幾天咱們就能回家了。”許曉嬌歡快的聲音從房間傳出來。

  吳春花這回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好好好，那就好，這出來也兩天了，家裡還不知道什麽樣呢，趕緊讓衛平回去看看。”

  “嗯嗯嗯，我也不放心奶奶和小剛，幸虧來之前托後鄰嬸子照看。”

  宋衛平剛進門，許曉嬌就迫不及待了，“宋衛平，我媽這回也沒事了，今天你趕緊回家看看吧，明天再來，今天我陪著媽就行了。”

  吳春花雖然不能起床，可在病床上還能簡單挪動，許曉嬌也能照顧的了。

  宋衛平也不反駁，點頭應了，“想吃什麽，我帶回來。”

  吳春花沒事了，許曉嬌也有了好好吃飯的心思，“嗯，那你給我做點炸裡脊帶來吧，想吃了，還有，我又想吃炸藕合了。”

  吳春花笑著點了點許曉嬌的腦門，“衛平回家看你奶奶和小剛的，你還要這要那，衛平，不給她做，等我出了院咱回家吃。”

  宋衛平搖頭，“不麻煩，那一會醫生查完房我就回去。”

  出來兩天，他也擔心家裡。

  宋衛平走了以後，吳春花和許曉嬌說話，“媽經了這回的事，是看開了，什麽都沒有身體好有用，以後啊，你也勸著衛平點，乾活別那麽賣力，也多歇歇。”

  許曉嬌想說，你看到的這才哪兒到哪兒啊，宋衛平不僅白天在地裡乾活用體力，下了地回家做鹵肉，還每天學習用腦力呢，她毫不懷疑，今年如果宋衛平參加高考，一定能考上大學。

  宋衛平好像，從來都感覺不到累一樣的。

  不過她還是順著吳春花，“嗯，知道了媽，你放心，我和他身體都好著呢，現在你什麽都別想，就好好休養，別的事都不用操行。”

  許曉嬌說著讓吳春花寬心的話，心裡在琢磨著掙錢的事。

  吳春花經過這個手術，雖說以後好了就沒什麽問題了，可許曉嬌也不想讓她再那麽勞累，少不得她動動腦筋想個掙錢的法子了。

  現在還不到能做生意的時候，鹵肉雖然能掙錢，可小本生意，來錢也慢，而且也不是很穩定，要是能有別的掙錢門路就好了。

  下午吳春花剛吃完飯，就睡了，她身體雖然在康復，可依舊有些虛弱，許曉嬌給她掖好輩子，剛打算一邊吃飯一邊琢磨琢磨，病房的門就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