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我想你

  宋衛平剛走沒幾天， 許曉嬌就有些無聊了。

  遊戲機她已經玩遍了，開始覺得沒意思，鎮上大大小小的地方， 她也和許小剛走了個遍， 甚至還到梅林村的小河裡摸了幾次魚。

  可她掰著手指頭算，其實宋衛平才走了七八天。

  許曉嬌就百無聊賴坐在吊籃上看宋衛平常看的書， 和在院子裡納鞋底的吳春花聊天，“媽，你說這日子一天天的，怎麽過的這麽慢啊。”

  吳春花倒是沒覺得慢， 搬來這十多天的功夫，雖然沒有地了， 可她可沒閑著呢， 宋奶奶每天就是捯飭她那些花， 這不，後院也有一家子，有個老太太也養了一院子的花， 宋奶奶是找著知音了， 每天那老姐妹倆說不完的話。

  她呢，就是打掃衛生， 雖然搬進來之前已經打掃了好幾遍，可進來之後，這歸置東西一天兩天的也乾不完，而且這春天正是種瓜種菜的日子，她還回了幾趟梅林村， 把兩家的那點自留地都種上了點菜， 偶爾去澆澆水， 這夏天秋天的菜就都不用買了。

  她是每天過的充實，看一眼的閨女，吳春花笑，“我看你也沒閑著啊，騎著自行車帶著小剛到處野，那兩天不還跟著我去梅林村，到那河汊子裡摸魚了，這就閑得慌了？”

  許曉嬌嗯一聲，有氣無力，“媽，我得乾點啥。”

  吳春花‘噗嗤’一聲就笑出來，“我看啊，就是衛平走了，你這心裡空落落的，是不是，那衛平在的時候，你就是天天坐那裡嗑瓜子，也沒見你說無聊，還乾點啥，咱家也沒地，鹵肉店衛平說他回來再開，你能幹啥，再說了，衛平走的時候都給我說了，讓我多看著你，別到處亂跑，想去哪裡，等他回來陪你去。”

  “嬌嬌。”

  宋衛平這次笑出了聲音。

  是個女孩就沒有不愛美的，劉春燕身材苗條，可臉是個大方臉，就為了這，她可是沒少煩惱，許曉嬌就給她出了個主意。

  宋衛平的聲音順著電波傳過來，微微有些失真，隻兩個字，就讓許曉嬌委屈極了。

  話還沒說呢，電話‘叮鈴鈴’、‘叮鈴鈴’就響了。

  她聲音不小，宋衛平在那邊一下就聽見了，輕輕笑了出來。

  **
  供銷社的劉春燕發現，她新認識的朋友許曉嬌近來到供銷社的時間越來越長。

  許曉嬌絕不承認她每天來就是來等宋衛平的電話的，“哪有等你了。”

  許曉嬌想了想以後日新月異的變化，“難。”

  她把大長辮子剪成了隻到脖子的短發，前面留了齊劉海，整個臉瞬間小了一半，再搭配許曉嬌給她挑的衣服，整個人頓時就不一樣了，用許曉嬌的話說，氣質頓時就上了好吃的檔次，以前相親人家男方還挑剔她，上次相親，她剛回家，媒人就說男方可相中了，覺得她長得好看。

  許曉嬌摳著櫃台玻璃墊子上的毛邊，見她到一邊去了，這才衝著電話那頭又喊了一聲，“宋衛平。”

  她又補充，“就是，就是你說會朝家裡打電話，我給奶奶和媽說了，她們都盼著呢，結果你那麽久才打回來。”

  劉春燕原本還覺得許曉嬌這姑娘長得太好，可能心高氣傲不好相處，可結識下來，才發現不是這麽回事，和許曉嬌做朋友，別提說舒服了。

  許曉嬌靠在櫃台上，翻看著新來的一些副食品，有一搭沒一搭和她說話，“來找你聊天還不行啊，我看你們生意今年差了不少，今天這大半天沒幾個人來，你自己一個人在這，多沒意思。”

  許曉嬌剛想說，你要是想學習，我可以幫幫你，我那裡還有些高中教材。

  許曉嬌提著的心一下就松了，忙不迭把電話接過來，“喂，是宋衛平嗎？”

  “宋衛平，你怎麽才朝家裡打電話啊。”

  “哎，曉嬌，我看你這天天來供銷社，也沒見你買什麽東西啊。”劉春燕在副食品專區，她是接她媽的班才吃上這碗飯，才工作一年多，年齡也不大，青春洋溢，活潑開朗。

  她欲蓋彌彰的時候，總是喜歡說很多，宋衛平就知道她是專門等他的了，“這次是我不對，以後每周給你打一次電話，不用特意等。”

  “劉春燕，你趕緊到一邊忙你的去，我們兩口子說話，關你什麽事了。”許曉嬌臉有些紅，推她一把。

  宋衛平聲音溫暖，“等好幾天了？剛過來就替人跑了一趟貨，我現在在廣東。”

  “嗯”，宋衛平幾乎能想想她乖乖點頭的樣子，不自覺笑了一下，“每天都幹什麽了？”

  說到這個，劉春燕倒是讚同，“你說我這運氣怎麽這麽差，這剛端上鐵飯碗，國家政策這就變了，我剛上班的時候，我媽還給我說呢，‘不用給那些買東西的人好臉色，這裡他們不買，別處也沒地兒買，惹你生氣，罵就是了’，我媽半輩子都是這樣賣東西的。”

  她敲了敲櫃台，遺憾，“你說到我呢，開頭一年，我放不開，這剛放開一些，想耍耍威風呢，人家這就不來了，我聽說，現在好多人，都挑著擔子，走街串巷的賣東西呢，人家自己做的，那又實惠又便宜的，要我我也犯不著來供銷社買貴的，反正都是吃。。

  她心裡一緊，就見劉春燕嘟囔了一句，“這可好久沒有電話打進來了”，一邊熟練拿起電話，“喂，你好，找誰？”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劉春燕有些詫異，抬頭看了一眼許曉嬌，“同志你好，你再說一遍，你找誰？”

  宋衛平慢慢就止住了笑，隻余清淺的呼吸傳過來。

  數著數著，她發現自己好像一件正事都沒乾，“我還和奶奶幫忙種花，幫媽纏線了。”

  許曉嬌就掰著指頭給他數，“看書、打遊戲、和小剛出去騎車、去摸魚、在吊籃裡睡覺。”

  聽到宋衛平三個字，許曉嬌心裡一動，手裡的書也看不下去了，難道，她真的是因為宋衛平才這樣的嗎？

  劉春燕的家就在許曉嬌新家的後面，她有個奶奶，就愛花花草草，家裡種了一院子，自從宋奶奶和她奶奶兩個人熟悉以後，劉春燕也漸漸和許曉嬌認識了。

  她一下就笑出來，“哎呦，曉嬌，我說你怎麽天天的朝我這供銷社湊呢，合著是等你對象的電話啊，哈哈。”

  說著說著她又歎了一口氣，“你說我這鐵飯碗，能不能保住？”

  再次確認以後，她抬頭，“曉嬌，找你的？”

  這年頭電話費可不便宜，劉春燕調笑一句，也就不逗許曉嬌了，拿著雞毛撣子到一邊收拾貨架去了。

  這樣有個計劃，就不用自己等來等去了，許曉嬌點頭，“那就這樣說好了啊。”

  就因為這，她和許曉嬌很快就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哎喲，你怎麽和我媽一樣，一點都不會安慰人，我媽還說呢，眼看著國家允許自己做生意了，這供銷社可不牢靠了，讓我趕緊好好學習，爭取今年考上大學，可我課本都扔了那麽久了，那高中上的也是和玩一樣，哪裡還能學起來啊。”

  “是我。”

  “喂，宋衛平，我真的幫忙了。”許曉嬌聽出他不信。

  劉春燕正在旁邊支著耳朵偷聽呢，聽到這句話，一下恍然，湊過去正好聽到宋衛平喊了一聲，‘嬌嬌’。

  他的聲音離他耳朵那麽近，許曉嬌不自覺捏了捏自己另一邊的耳垂。

  “我想你了。”

  這還是第一次，宋衛平這麽明確對她表達自己的思念，他靠著電話亭，聽著她的聲音，都覺得無比安心，隻覺自己這些天緊繃的心都沉靜下來。

  思念就再也忍不住了，宋衛平又開口。

  “嬌嬌，我想你了。”
    許曉嬌沒有做聲，宋衛平也沒催她，片刻，他開始說自己在廣東的見聞。

  “現在這邊特別繁華，特別是晚上，到處都是夜市，只要我們能想到的東西，幾乎都有賣的，這次我看到了照相機，這次等回去的時候，給你買一個。”

  “我也看到了你說的電話，叫‘大哥大’，有了它，就能隨時隨地打電話了，不過這個我現在還買不起，太貴了。”

  “這邊吃的東西不和口味，你不在，我也懶得自己做，家裡我不給你做飯了，不知道你吃的好不好。”

  “曉嬌，雖然這邊很繁華，我還是想家。”

  “等下次，真想帶著你一起出來。”

  “我在這邊挺好，讓奶奶和媽不用擔心，你也不用擔心，在家等我回去。”

  一通電話，幾乎都是宋衛平在說，許曉嬌在聽。

  直到掛斷前，許曉嬌喊了一聲，“宋衛平。”

  她張了張嘴，卻沒說出‘我也想你了’這句話，隻說了一句，“你好好照顧自己，我等你回來。”

  宋衛平卻已經心滿意足了。

  電話掛斷，許曉嬌臉頰紅紅的，有些熱。

  劉春燕又湊過來，見她一直給臉扇風，又忍不住笑起來，“哎呦，你對象給你說了什麽情話了，你看看你，粉面含春的，看著都讓人疼。”

  許曉嬌惱羞成怒，“臭春燕，你再笑我。”

  劉春燕少見她這麽嬌羞的時候，越發忍不住了，“好好好，不鬧你了，嬌嬌~”

  她學著宋衛平的聲音，特意拉長了腔調，哈哈大笑，“曉嬌，你對象是不是想你了。”

  頭一次許曉嬌被人打趣的隻想跑，她也確實跑了，臨走前還放狠話，“劉春燕，你看等你有了對象的，我也讓你鬧個大紅臉。”

  直到回家，她臉上的紅也沒能退下去。

  吳春花一看就急了，“哎呦，這可是怎麽了，感冒了啊，你看你臉紅的，趕緊坐下，那個體溫計在哪來著，趕緊量量。”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許曉嬌一下坐到吊籃上，拿著抱枕抱住頭，“媽，什麽感冒啊，我好好的。”

  吳春花伸手摸了摸閨女的腦門，確實不是發燒，“那你這是怎麽了啊？”

  許曉嬌咳嗽一聲，“哪有了，就是跑的急了，風呲的，那個什麽，宋衛平來電話了。”

  吳春花一聽，這就明白了，肯定是小兩口說了什麽了，這閨女是害羞才臉紅的，她就忍著笑坐回去，“哦哦，哎呦，這個衛平，不是說到了就給家裡打電話的，怎麽這才打啊。”

  許曉嬌忙替宋衛平解釋，“媽，他是太忙了，說去到就和一個以前合作的老板碰了頭，替人家送了一批貨，每天趕時間，這剛閑下來，就給家裡來電話了，他也不是故意的。”

  吳春花的笑就忍不住了，“哎呦，知道了，又沒說怎麽著，你就護著他。”

  “誰護著了，我討厭他還來不及。”許曉嬌揪抱枕上的毛毛。

  吳春花也不好打趣閨女，就問起了正事，“怎麽樣，衛平在外面都好吧，你給他說了嗎，自己吃好喝好，不用掛念家裡，家裡都好著呢。”

  許曉嬌點頭，“我就是這麽說的，他說他也挺好的，就是廣東那邊吃的和咱們這邊不一樣，他吃不習慣。”

  這個吳春花倒是讚同，“那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都是有數的，能吃得慣才怪呢，以前每次衛平回來，不是都得瘦一下，這回再回來，可得好好補補，為了掙錢養家，跑那麽老遠。”

  許曉嬌眨眨眼，以前宋衛平回來，都會瘦嗎，她怎麽沒有發現。

  吳春花還在說呢，“衛平這孩子，有上進心，膽子也大，你看著說是能做生意了，鎮上有幾個有動靜的，沒聽說誰出去呢，頂多也就是挑著膽子敢出來賣點東西掙幾個糊口錢了，像衛平這樣辛辛苦苦朝外跑的，少。”

  許曉嬌點頭，第一批富起來的人，真的就是敢闖敢乾的人。

  “媽，你女婿能乾你還不高興啊，當初我要嫁宋衛平，你還各種擔心，這回放心了吧，跟著他，我可一點苦沒吃。”許曉嬌從前到後想了一圈，她可是真的一點苦沒吃。

  吳春花笑得滿足，“高興高興，媽能不高興啊，這十裡八鄉的，可沒你這麽享福的了，誰嫁了不是灶台轉了地裡鑽啊，你可倒好，地沒下過幾次，飯也不會做，還天天要吃這吃那，竟是些稀奇古怪的，倒是讓衛平成了做飯的一把好手。”

  許曉嬌頗為自得，“誰讓我有先見之明呢，媽，最近我在培訓小剛呢，我看他做飯也還成，比不上宋衛平，練好了也不賴，你可不許心疼他，就讓他乾活就是了，等練出來了，多讓他做飯，等以後你打個下手就行了。”

  吳春花笑呵呵，“媽這本來天天就沒事乾，還讓你弟做飯啊。”

  許曉嬌點頭，“先隔三差五讓他練練，媽你想，等以後小剛娶了媳婦，能給媳婦幫忙做做飯，這技能多加分啊，你聽我的沒錯。”

  許小剛這兩年個頭猛躥，人也長得壯了，吳春花不和別人似得舍不得兒子乾一點活，聞言也點頭，“成，聽你的。”

  說了會許小剛，許曉嬌又把話題轉到宋衛平上了，“媽，宋衛平說，以後每周都給家裡打一次電話報平安，下次讓奶奶也去接吧，奶奶雖然不說，可也肯定擔心呢。”

  吳春花點頭，“是這麽個理，你帶奶奶去，媽和小剛就不湊熱鬧了，我聽說電話費老貴，你替媽囑咐幾句就行了。”

  太陽曬的人暖洋洋的，許曉嬌在吊籃李晃來晃去，聽著吳春花又開始絮叨開鹵肉店的事，“衛平這回回來，先把鹵肉店開起來，到時候啊，就在家裡先賣賣鹵肉，到底那個不用到處跑，也能歇一歇，等以後他再出去，媽就接手幫你們乾著，掙的錢媽要個零花就行了，剩下的都給你們留著。”

  那怎麽行，關於鹵肉店的事，她早就想好了，別看現在就是個小門頭，如果真的弄好了，以後上包裝做連鎖，朝外銷售都不成問題，這分紅的事，應該早就定好。

  她和宋衛平商量著，前期只有小門頭的時候，錢他們就不要了，都給媽就行了，等以後如果真的要做大，再細化分紅。

  不過如果生意好，太忙的話宋衛平或者她可能都要幫忙，不要錢她媽肯定不樂意，到時候就定個數額就好了。

  “媽，錢的事你就別和我們爭來爭去的了，等開了業，咱們先乾一個月，看看賣的怎麽樣再說嘛。”

  吳春花也點點頭，“好好好，媽這不也是閑的，以前你們說啊，開個鹵肉店，媽也心動，可是還覺得不現實呢，可最近我看啊，鎮上好些個挑擔騎車賣東西的，就覺得這政策好了就是好，你看，自己做一點個小生意，好歹能掙幾個錢呢，媽盼著咱家鹵肉店開起來呢。”

  許曉嬌聽得心裡一動，就一下子坐起來，“媽，咱們別等宋衛平了，咱們自己把店開起來吧！”

  她這正著無聊呢，現在天好，溫度也舒服，與其每天在想宋衛平什麽的，還不如讓自己忙一下呢，等宋衛平回來，肯定會又驚訝又心疼。

  吳春花有些呆了，“這行嗎，咱們婦女同志可不行啊，我聽說，要是開店，可得跑好些個地方，□□什麽的呢。”

  許曉嬌擺擺手，越發覺得行，“那些又不難，就是去縣上注冊一下，縣上很多地方我都熟悉，不熟悉我也有熟人啊，媽，就這麽說定了，也別等宋衛平了，你明天就回村，找趙大伯訂籃筐，就按照咱們原先說的尺寸訂，這鐵鍋咱們已經準備好了，我再去縣上買些調料，其他的咱們邊弄邊看。”

  讓許曉嬌這麽一說，吳春花心也熱起來了，“閨女，這，這行嗎？”

  許曉嬌從吊籃上跳下來，“怎麽不行了，婦女能頂半邊天，宋衛平不在，咱們照樣能把鹵肉店開起來，到時候他回來啊，保管大吃一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