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早晨六點，臨街的早餐店開始彌漫著各種香氣。

  賣家的吆喝聲，買家的說話聲，馬路上人來人往的車輛聲，所有聲音混雜在一起，成為安縣這個小縣城的清晨主旋律。

  “老板，來三個包子，一個梅乾菜肉餡，一個粉絲豆腐，再來一個——”

  “他家豬肉不新鮮，別吃！”突兀的聲音忽然響起。

  張朝陽往四周看了眼，所有人都在安靜吃早飯，沒有人和他說話。

  “老板，再來——”

  “都說了豬肉不新鮮，年輕小夥兒怎不聽呢，唉……”

  又是一聲！
  張朝陽直接懵了。

  怎麽回事，出現幻聽了？

  “對啊，麗姐，你可比我還早呢。”

  想到剛才的事情，張朝陽心裡一緊，整個人都繃直了。

  “媽你手藝好，我就愛吃，我爸直接去單位吃唄。”

  “毛毛？”張朝陽又喊了一聲。

  他小心翼翼的走過去，盯著自家毛孩子看了又看，忍不住出聲：“毛毛？”

  果然是幻覺，他家狗子根本不會說話，剛才那隻黑貓會說話的事情，一定是幻覺。

  他看了眼黑貓，小心往後倒退兩步，猛地轉身就走，腳步越走越快，最後直接跑起來。

  他眼前根本沒人，就一隻黑貓。

  “吃還是不吃？”

  “哦，我不買了。”

  張朝陽放下包，走過去幫忙。

  “哦，我東西落下了，拿了就走。”張朝陽含糊解釋，往房間走去。

  他在裡面待了一會兒，平複後才走出來，她媽正在餐桌前吃早飯。

  “小夥兒，早上好呀。”黑貓衝著喵嗚一聲。

  張朝陽渾身一個哆嗦，後脊背驀地發涼，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因為大城市競爭激烈，一畢業，他乾脆回小縣城，憑著他還算可以的畢業文憑，應聘上縣裡的一家寵物醫院。

  看到兒子又回來了，不禁疑惑，“你不是上班去了麽，怎麽又回來了？”

  邊上，他家的狗子毛毛在一旁仰著頭，就差流口水了。

  “你買不買？不買趕緊走，後面一長串隊伍排著呢。”排在身後的男人見前面一個傻愣愣站著，直接不耐煩。

  黑貓蹲在矮牆牆頭，搖著尾巴，一雙墨綠色的貓眼半眯著，說不出的舒服愜意。

  這一回，聲源清晰了，張朝陽順著聲音看過去，然後，一整個大寫的懵逼。

  可是聲音就是從這個方向傳過來的，再過去就是牆，剛才沒人從這裡走過啊？
  “這兒呢，這兒呢。”

  它抬起其中一隻爪子，撓了撓自己的臉頰，又順便梳理了下胡子。

  “汪！”狗子一臉疑惑，但還是很給面子的又回了聲。

  張朝陽背著包去上班，他今年剛大學畢業，學的獸醫專業。

  身後，依稀還能聽到黑貓的聲音，“哎喲喲，年輕人膽子怎這麽小捏，嚇壞本喵了。”

  張朝陽只顧著跑，身體本能反應就是回家，等到家才反應過來。

  他想起來了，昨晚上熬夜看小說，凌晨兩點才睡，指定是沒睡醒做夢呢。

  “對啊，這裡除了你能聽懂喵語，還有誰哦。”黑貓又叫了一聲。

  和張朝陽打招呼的是寵物醫院的保潔員，她是院長家的親戚，負責每天過來開門，順便提早打掃衛生。

  工資不算特別高，但是事少離家近，他絕對滿意了。

  “汪！”狗子歡快回應一聲。

  張朝陽一口氣跑回家，打開門，李茹剛好從廚房走出來。

  張朝陽不確定的抬手，指了指自己，“你，叫我？”

  李茹瞪了眼，“你不是吃了麽，還吃！這是給你爸的。”

  他低頭看著手中的兩個包子，尤其是其中一個梅乾菜肉餡的，糾結的不行。

  “小張，又這麽早過來啊？”

  “媽，我上班去了。”張朝陽道別，順手拿走桌上一整張雞蛋餅。

  張朝陽快速掃碼付錢，然後拿著兩個包子站在早餐店門口。

  張朝陽準備喊第三聲時，李茹一巴掌拍過去，“你犯什麽傻，趕緊去上班，別逗毛毛。”

  “當然不吃啊，這肉都餿了，吃下去肯定拉肚子。”

  他現在還在實習期，本身也沒什麽事兒，和醫院裡的人搞好關系，幫點小忙跑跑腿什麽的，他倒是挺樂意的。

  有人幫忙，鍾麗打掃的很快，事後拎著一杯豆漿過去。

  “小張，這是我家裡自己榨的豆漿，還熱乎著呢，你喝一杯。”

  “謝謝麗姐，那我不客氣了。”張朝陽接過，笑眯眯道謝。

  臨近八點，其他人陸陸續續來上班。

  張朝陽拿著整理好的病歷檔案去辦公室。這家寵物醫院挺大，獸醫好幾個，他沒什麽實踐經驗，進來一個月一直在做病歷檔案整理。
    “何主任，這是這兩年的所有寵物病歷檔案，已經全部整理妥當了。電子版我已經發到你郵箱，主任有空幫我看看，如果哪兒還有問題，我立刻改正。”

  在人情世故方面，張朝陽一直做的不錯，得益於他爸多年的言傳身教。

  何孟來可沒空去看什麽電子檔案，他翻了翻手中的病歷檔案，隻覺得張朝陽這小子會來事兒。

  這檔案明顯就是全部重新整理過，一些標注字跡清晰明朗，到時候歸納放回，找起來也方便。

  小年輕乾雜活也一個月了，性子磨得差不多，該乾點正事兒。

  何孟來咳嗽一聲，衝著張朝陽說：“整理的不錯，最近咱們院裡有個醫生要走了，到時候人手不夠，你這段時間跟著學，抓緊學會了好上手。”

  張朝陽一愣，忍不住問：“誰要走？”

  “老李，說是考上獸醫站了，下個月過去。”

  這是進事業單位了啊，直接就能當鹹魚了，妥妥的安穩又自在。

  張朝陽心裡羨慕，當初他也想考獸醫站來著，奈何面試被刷了。

  “何主任放心，我一定好好學。”張朝陽回過神，拍胸脯保證。

  回到工作崗位，張朝陽屁股還沒坐熱，就被叫走了。

  “小張，你先去幫忙清理寵物籠，一會兒弄乾淨了，給三號籠子裡的寵物做個健康檢查。”

  說話的是關欽，寵物醫院的其中一個獸醫，資歷挺深。他一般不做雜事，隻負責給寵物診治和手術。

  何孟來和他說，讓他帶著新來的實習生上手，他心裡有點不樂意。

  他這套看病技術，可是自己慢慢摸索出來的，怎麽能隨隨便便交給其他人。這是他吃飯的家夥，他可沒有收徒弟的想法。

  更何況，張朝陽這種資質一般的，他根本看不上。

  “何主任讓我帶你上手，不過小張，你也知道，咱們做獸醫其實和醫生一樣，都講究個先易後難，人不能貪心，得先學會基礎。不會走就學跑，到時候可就要摔跤了。”

  關欽指著三號籠子，“這個寵物昨兒送過來的，有點厭食症，你一會兒詳細做個檢查，看看哪裡有毛病，這個應該會吧？”

  張朝陽立刻點頭，“關醫生放心，這個我會，如果有什麽沒把握的，我到時候再來請教關醫生。”

  “嗯，那你先去打掃。”關欽見人上道，說完笑眯眯走了。

  張朝陽去後面清掃寵物籠。

  這家寵物醫院叫欣欣寵物醫院，算是安縣老牌的寵物醫院，經營這麽多年，不僅發展了好幾個科室獸醫，還一同經營許多其他事項。

  上門就診服務，寵物代為照料，還兼賣各種寵物玩具和寵物食糧……總之，一切能賺錢的方面，都被方方面面照顧到了。

  “張朝陽，你這都第幾次過來清理了。我說你一個獸醫，怎麽和我乾起一樣的活兒。”

  見張朝陽走進來，徐曉燕直接打趣，“你再乾半個月，我這手藝都被你學全了。”

  張朝陽拿著刷子，蹲下去，認認真真的刷起來。

  他對這些活並不排斥，本身鹹魚一條，當獸醫又是一輩子的事兒，他先熟悉這些瑣碎怎麽了，就是先乾上一年雜活，他以後還不照樣是得做獸醫。

  人嘛，那麽較勁做什麽，該是你的就是你，事情有個流程，早晚都得輪到。

  “這些也是醫院的一部分，我各方面都熟悉了，以後做獸醫更容易上手。”心裡這麽想，面上話說的一字不漏。

  徐曉燕被說的沒脾氣，這妥妥的就是老好人一個嘛。

  兩人一起衝洗寵物籠，弄好之後，徐曉燕幫著張朝陽去給三號籠子的寵物做健康檢查。

  三號籠子裡關著的是一隻波斯貓，整隻貓通體雪白，毛色蓬松柔軟。昨天下午臨下班，被它主人送過來的。

  “它家主人是我們醫院的常客，正好這兩天出差，索性就放在我們醫院照料了。說是食欲不好，給小魚乾都不吃。”徐曉燕將這隻波斯貓的一些情況告訴張朝陽。

  張朝陽仔細聽著，記下幾個關鍵信息，然後打開籠子。

  “貓貓乖，我現在抱你出來，我們去做個健康檢查，不要怕哦。”

  張朝陽輕聲哄著，小心翼翼的把貓抱出來。

  徐曉燕在一旁看的驚奇，“你這手法厲害啊，這貓平時特不待見人，除了它家鏟屎官，誰都不搭理。”

  這隻波斯貓算是常客，徐曉燕也照顧過，好不容易混熟了，這才免去被撓的可能。

  可是張朝陽是第一次，奇個怪了，竟然沒被抓？

  張朝陽笑笑，“可能動物緣比較好吧，我小時候經常和貓貓狗狗一起玩。”

  張朝陽抱著波斯貓，兩人朝著檢查室走去，剛走出休息室，就聽到砰一聲巨響。

  寵物醫院的玻璃門被撞開了，一個年輕男人抱著一隻哈士奇，急吼吼的衝進來。

  “醫生！醫生！”

  哈士奇兩隻爪子勾著年輕男人的肩膀，碩大的腦袋在半空中搖晃著。它一爪子一爪子的拍著年輕男人，嗷嗷直叫喚。

  年輕男人直接一巴掌糊過去，衝著前台就說：“醫生呢，我家狗子要做手術。”

  “不要！你個傻逼鏟屎官，冤枉狗子！”

  “狗子才不要做手術，狗子還沒當爹呢，你個沒良心的！”

  “嗚嗚……救命！救救狗子，救救狗子的蛋蛋……”

  哈士奇趴在年輕男人身上，兩隻爪子有氣無力的垂著，嗚咽聲不斷。

  所有人都在發笑，這動來動去的二哈實在太可愛了，蠢萌蠢萌的，配上一雙藍藍的大眼睛，簡直可愛死了。

  唯獨張朝陽，如同被雷劈了一樣，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幻覺吧？
  剛剛那些聲音，是幻覺吧？
  哈士奇，二狗子怎麽能開口說話呢？

  明明說好建國以後不許成精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