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應死之人
  【你尋顧月容至福山寺，見僧侶圍攻，生死一線，遂現身出手，斃殺妖僧，救二人於水火之間。】

  【雖福山寺住持現身，然心懷忌憚，未曾出手，坐視你帶人離去。】

  【至福山城內，二人為答救命之恩，於城中酒樓設宴相請。】

  【你心有所慮，並未推辭。】

  【然，酒食未至，卻有官兵敲門而入，言城官邀伱至府衙相談。】

  【你言去去便回，遂至府衙。】

  江賀不用猜都知道，福山城官找自己做什麽。

  果然，城官先是談起剛剛福山寺後山發生的一切，感歎了一下這一代僧人的墮落，話鋒一轉，提及了重點。

  “顧兄，我聽福山寺方丈說，你並非人族？”

  顯然，老住持為防江賀扣帽子，主動派人將此事告知了城官，順帶還揭破了他的身份——

  僅因當年一次救命之恩，便對他人充滿善意，不在意種族之分，處處行善——

  “福山寺極有可能是暗害我弟弟的凶手，我打算暗中調查，一定要查出真相！”

  福山寺身為佛門清淨之地，卻滿是齷齪，暗害他人。

  “十年二十年……哪怕你查明真相，又會有多少人因此而死？”

  江賀坦然受了這一禮。

  ……

  這才開口笑道。

  放著不管，這倆愣頭青就直接跳進妖寺的油鍋裡了。

  查明真相？

  “我於未來種下一顆種子，在過去成長為參天大樹……”

  顧月容遲疑了一下，輕聲開口。

  “而且，我也並非讓你們坐視不管，而是量力而行。”

  兩人面色愈發難看。

  江賀心中盤算之時，城官又邀請他共進午餐。

  “這是……”

  “我當時以為是自己離家幾年，導致他對我有些陌生，不願再與我相認。”

  倒是陳姐姐，得傳妙法，命運也將就此改變。

  只可惜，江賀有約在先，婉拒了城官的邀請，很快便道辭離開。

  顧月容跟陳姑娘的遭遇，也提醒了他。

  “我可傳你一門妙法，其名霜劍。”

  至於將書仙那裡薅來的神通，傳授出去，是否會影響到禦靈世界……

  白狼向前邁步，轉瞬又化作翩翩公子，立於堂中，
  他抬頭望著那高懸明鏡，目光好奇。

  “正是如此。”

  這讓她忍不住想起青州那座山底下的罪惡，心中憤怒。

  “不僅是他的眼神……憎恨、憤怒、對我們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卻見他揮手布置消音之法，坐在了餐桌邊上，歎了口氣。

  “怎麽可能！”

  “如果他是另一個人呢？”

  “但是，你們有沒有想過。”

  “後來朝中工匠進行仿製，雖隻得幾分神妙，亦可照破幻象，鑒明真身。”

  這也順帶解釋了，他為何年紀輕輕，就擁有如此卓越的畫技……

  “沒用的，萬一幕後真凶找個了替罪羊，將事情推給他人……”

  顧月容二人當即搖頭。

  不，哪怕只是牽扯到了佛宗的某一大派系，牽扯到了某一位“在世佛陀”。

  待到錨定歷史，按照時間線來看，反而是傳授功法在前，薅羊毛在後。

  這不正是顧先生所做的事情嗎！
  雖然這些天忙著尋親，但她倆也聽說了顧先生在福山城中的名聲，以及雇傭商隊送災民回家的事情。

  那麽，如果想要他們發揮更大的力量……

  可是……

  卻見陳女俠沉默片刻，又緩緩開口。

  這位顧先生不會是知道一些內幕，所以才口出此言吧？
  如果真的牽扯到了整個佛宗……

  只有修行妙法的，才是修士。

  “只是不久前，巴州一間佛寺被妖狐覆滅，本州州牧亦要求各城戒嚴，巡查妖狐。”

  當城官用高懸明鏡，確認白狼沒有用異術遮掩，乃真身本相。

  “本官奉命行事，還望顧兄顯露真身。”

  “陳姑娘，你修習的是劍訣？”

  想到僧人圍殺時，江賀恰到好處的出現，並救下她們。

  “顧姑娘，你已經幫我太多了，不能再冒著生命危險幫我。”

  這是江賀從書仙那裡薅的羊毛之一，原本是【風刀霜劍】之神通。

  “理當如此。”

  江賀驚歎開口，心中卻若有所悟。

  “如果不是那位顧先生，即便我們僥幸躲過了僧人的伏擊，當福山寺住持出現，我們同樣難逃一死。”

  江賀離開後，屋中氣氛很快沉悶了下來。

  “不過，福山寺的僧人既然願意幫助他，說明他們可能也知道真相，甚至參與其中。”

  歷史記錄本身就較為簡略，不可能細致入微，面面俱到。

  “降妖伏魔，並非衝動憤怒就能做到的——”

  “陳姐姐，按照你的猜想，他為什麽要頂替你弟弟的身份呢？”

  “弟子陳香蘭，見過師尊！”

  陳女俠不知江賀所知所想。

  “當你比妖魔更強大，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顧月容又看向這位白衣翩翩的顧先生。

  不過，天地衰敗，再強的神通，在這大洛天下，也會失去大部分神妙，退化成妙法。

  此時，江賀面對城官的詢問，卻是坦然頷首，感慨道。

  “未來必謹遵師尊教誨，用此妙法，斬妖除魔！”

  不僅洛朝一些頂尖宗門，有神妙靈獸護佑，地位崇高，堪比宗主長老。

  再加上神通本身頗為複雜，難學難精。

  他之所以答應吃頓飯，怕的就是這個……

  江賀做出決定。

  “若要入朝為官，必經明鏡鑒心，以免為禍一方。”

  “……”

  同樣，她們不也是被顧先生救下的人麽？
  顧先生並非是空口白話，而是將自己所做的事情，用言語講述出來，教導她們。

  依靠這種成長速度，哪怕修行到年老體衰，也很難達到怎樣的高度。

  “不要讓憤怒支配你的意志，用這份心氣去增長力量，努力修行。”

  大洛天下，妙法之間的強度差距不大，大多只有功效、完整度的區別。

  “它會讓你擁有降妖伏魔的力量。”

  “但那實在是太久了。”

  “昔年太祖立朝之時，鑄明鏡一面，可照人心魄，神妙無窮。”

  隨後抬起右手，點其額前。

  城官目露欣賞，眼中倒沒有半分異色。

  “顧先生……”

  只是……

  “萬一這件事牽扯到的，不是一個小小的福山寺，而是整個佛宗呢？”

  轉瞬間，便化作一頭雪色白狼，威武聖潔，不沾半點汙穢之氣。

  顧月容感到毛骨悚然。

  顧月容在旁邊看著，眼中滿是欣喜。

  顧月容外出遊歷到現在，還是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

  老住持自然不知道江賀就是那名妖狐，但也不妨礙他側面暗示，潑個髒水。

  這也不是她們能承擔起的。

  “您，不是在說笑？”

  哪怕出現一些敗類，也不影響佛宗本身的崇高地位。

  但是，他卻可以救下這些發覺異樣，在時光長河中的“應死之人”，並將他們聚攏起來。

  “陳姐姐……”

  “好了，有勞顧兄了。”

  然而，陳女俠卻堅定搖頭。

  聽到二人的爭論。

  顧月容二人恍然大悟。

  延伸並維持到未來，縱然無法解決佛宗一事，也能將百宗滅佛的破壞力壓得更低。

  “他逃避我，是因為擔心被我察覺真相。”

  陳女俠眼中浮現一絲悲痛。

  陳女俠搖了搖頭，卻忽然說道。

  不知過去了多久，她搖了搖頭，聲音低沉沙啞。

  一間佛寺暗中謀害他人罷了，怎會涉及到整個佛宗？
  然而，顧月容與陳女俠，畢竟不是佛宗信徒，不久前又遭遇了僧人圍殺，心神動搖。

  禦靈世界的記載，隔著一個世界，更是有極多的失真與疏漏，並沒有記載過什麽高懸明鏡。

  江賀停頓一下，繼續說道。

  簡直就像是宗門師兄師姐們講過的可怕故事。

  “待本官記錄下來，替顧兄報備一番，也省卻一些誤會。”

  據說前代王朝的王室，便有一絲上古鳳凰血脈，誕生之時更有百鳥朝鳳之異象。

  江賀乾脆將其拆分出來，化為風刀與霜劍。

  江賀看著這位初出茅廬的少女，眼神柔和了些許。

  “不，這跟尋親不一樣，太危險了。”

  “放心，我不會莽撞行事，我可以回家告訴我爹，讓我爹找人通知州府、甚至佛宗，由上至下調查福山寺，應該將事情查的水落石出……”

  “有多大的力量，就做多大的事情。”

  這是不存在與原本歷史的一股力量。

  只是當她看到身邊的陳女俠，又壓下心悸。

  她拜入琴海宗，已經學會了一門妙法，自然不會羨慕。

  類似的事件，還會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多，越來越頻繁。

  江賀欣然答應，身形一晃。

  “他在福山寺第一次見到我時，不是故作冷漠，而是看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人，直到我開口呼喚，他才有所反應。”

  “這件事讓我自己來就足夠了。”

  “先停一停。”

  “不過，妖祟竊佛幾千年，不可能沒有經歷過鑒心明鏡，它們能不被發覺，代表最初的鑒心明鏡，並不能照破妖身……”

  “自然不是。”

  一個陌生人，頂替了陳女俠弟弟的臉與身份？

  “他不認識我，是因為之前從未見過。”

  它們口中的多年之前，極有可能是一兩百年前，在這漫長的時光裡，如果用心鑽研技藝，出類拔萃也並不奇怪。

  金棍落下之時，她險些以為自己要喪命於此，哪怕如今死裡逃生，也仍舊心有余悸。

  相比較起來，陳姐姐不僅是死裡逃生，要伏殺她的，還是她僅剩的親人，這名親人最後還死在了她的面前……

  “未來的照妖之鏡，可能是鑒心明鏡的升級強化版。”

  “他憎恨我，想殺死我，是害怕被我揭穿身份。”

  江賀眼神真誠，沒有一句謊話，卻充分發揮了語言的藝術。

  靈獸大多重情重義。

  佛宗勢大，他暫時無力解決，無意牽扯太多人進來。

  江賀見狀，也面露笑意。

  福山城酒樓。

  若說青州之行是她的第一課，坤州之行是她的第二課……

  自然不會。

  看著江賀嚴肅的表情，沉默了一會兒，小心翼翼道。

  相似的功效、相似的外形。

  “現在回想起來，其實從一開始就不對。”

  不至於萬裡焦土，綿延千年。

  她此時欣喜若狂，遲疑刹那，果斷跪拜行禮。

  到時候，連帶著整個顧家一起玩完。

  城官在旁邊聽著，自己就腦補出了細節。

  反而會吸引佛宗注意，引火燒身。

  太慘了。

  “陳姐姐，如果福山寺真有問題，那麽暗害的絕不只是你弟弟一人。”

  “鑒心之鏡，世間竟有這般神奇之物。”

  “顧先生，努力修行，就可以對抗佛宗麽？”

  “我一直追查下去，總有一天能查清真相。”

  顧月容開口說道。

  “無法戰勝佛寺，那就單純去解救那些受害之人，或是去點醒、幫助與你們相似遭遇的人。”

  “我不知道他的目的……但如果要頂替一個人的身份，必定是殺掉那個人才最為保險……”

  那麽，自己親自為她上第三課。

  “難道就這樣算了嗎？”

  江賀終於忍不住，直接推門而入。

  遲疑一下，開口問道。

  【照妖之鏡】。

  “不存在於時光的人，不存在於時光的法，希望能對未來有所改變。”

  “是的，不過只是非常普通的劍訣，並非什麽妙法……”

  “顧兄高義，著實令本官佩服。”

  “因為作惡之人過於強勢，所以就坐視不管，眼睜睜看著他們繼續為禍一方？”

  顧月容怔住了。

  陳女俠雖有不解，卻也應道。

  “這些明鏡被放在了各城府衙，既是協助辦案，亦是督促城官，當明鑒本心，公正行事……”

  “我也一起！”

  所謂靈山萬佛，都曾是真實存在的。

  佛門歷史何其悠久，就跟道門一樣，甚至可以追溯到古老的傳說、神話時代——

  “那不是我弟弟……絕對不是。”

  “朝廷重器，明鏡高懸。”

  在妖竊佛宗的這幾千年裡，雖然一直沒有被揭破，卻總會有人發覺異樣，被妖僧們處理掉。

  很難讓人相信，它們之間沒有任何聯系。

  “若是遭遇那些實力強大到無法對抗的妖魔，你衝上去也不過是多添一條人命罷了。”

  這在武者裡已經算是天資卓越，年紀輕輕就達到了二流水準，足以被稱作天才了。

  就像陳女俠，雖然比顧月容還年長幾歲，實力卻低了一階，隻相當於一階修士。

  “我本是山中靈獸，多年之前遭遇劫難，得恩人相救，方才幸免。”

  這背後牽扯的，是足以毀掉整個大洛天下的隱秘，她倆能查出個什麽？
  哪怕真按照顧月容所說，找來朝廷州府一同調查，也不可能查出任何東西。

  見江賀走進房間，兩人總算停了下來，匆忙站起。

  此時，當他看到這高懸明鏡，立即想到了一個相似之物。

  “我也希望你隻用這份力量，降妖伏魔。”

  這品德比城官見過的大部分“人”，都要高尚得多。

  “修行至精深之處，一劍落下，霜華滿天。”

  陳女俠沉默了。

  陳女俠眼神絕望，顧月容亦無法接受。

  “你真正的弟弟又去哪了？”

  至於身為靈獸，卻在入世修行之後，致力於幫助他人……

  靈獸壽元悠長，看似年輕，多半已經好幾百歲了。

  面對這個問題，顧先生並未遲疑。

  “知道我來意後，他也不願與我交流任何話語，直接離去，避之不及。”

  修行普通功法的，只是武者。

  伴隨玄音入耳，陳香蘭沉醉在了妙法之中。

  他忍不住感慨讚歎。

  當年救助顧兄的恩人，多半就是一名畫師。

  “你們想要探查真相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即便如此，它們也依舊是妙法，甚至學習難度還大大下降了。

  直到未來，徹底引爆！
  最終演變為百宗滅佛。

  顧兄陪侍左右，學習技藝，所以才未曾聞名。

  這並不是什麽隱秘，城官解釋道。

  要知道，由於巴州妖狐作亂，鄰近的蜀州也在尋找妖狐，只是力度沒那麽大。

  江賀開口問道。

  再者，她們也並不知曉，福山寺的僧人為何要謀害他人，頂替身份。

  “後來，我便一直陪伴在恩人左右，直到不久前，才離開家中，入世遊歷……”

  “等實力強大一些後，可以找機會去一趟洛都，見識一下原版。”

  明白這一點，二人心悅誠服。

  靈獸與妖獸不同，得天地垂青而誕生靈智，汲日月精華而成長，是祥瑞之獸。

  “十年，二十年……”

  “我沒事。”

  顧月容搖頭道。

  聲音平靜，仿佛不是在誇口對抗傳承無窮歲月的萬世佛門。

  更像是在陳述一件……

  已經做到了的事實。

  “我可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