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灰燼
  七扇大門。

  左右兩側的六扇大門內各自擺放著一尊雕像，對應著六位正神：

  左邊兩扇門對應著黑夜女神與大地母神，右邊四扇門對應著風暴之主、永恆烈陽、戰神，還有知識與智慧之神。

  除了蒸汽與機械之神，正統的六位神靈都在這裡。而之所以沒有蒸汽與機械之神，原因也很簡單，這位正神太過年輕，祂成為正神的時間或許還沒有這個地下遺跡存在的時間長。

  扎！！

  生澀沉重的摩擦聲裡，中間的石門也被緩緩推開。

  門後是一條能供四人並行的甬道，前方黑沉幽深，神秘詭異。

  但當余燼進入其中時，那黑沉幽深的環境便立刻被太陽蟲頭盔的光輝所驅散。在光明面前，一切陰影都無所遁形。也正因此，余燼能輕松看到這條甬道的全貌：

  甬道的盡頭被巨石和泥土堵塞，但在甬道兩側兩側分別有一扇與大廳同形製的石門，右側半敞開著，裡面同樣被泥石填滿。左側的石門同樣沒有完全合攏，留著一道狹小的縫隙，可供一人通過。

  踏！踏！踏！
  沙沙！

  沉重的腳步聲與窸窸窣窣卻無比密集的聲音同時響起。

  銀騎士與在召喚出的蟲潮一同湧入房間，眨眼間便佔據了全部的空間。

  余燼緊隨其後進入其中，太陽蟲的光輝驅散了黑暗，映照出房間內被密密麻麻甲蟲的屍體所覆蓋的黑色石板，石板上有一堆堆覆蓋著腐朽衣物的白骨。

  顯然，這是之前探索這座地下遺跡的人留下的。

  在房間的盡頭，聳立著上一扇血淋淋的對開大門！

  而最重要的，是這扇門已經被打開。

  同樣是只打開了一條縫隙，同樣是只能供一人通行。

  從其中散發著恐怖的氣息，也正是這些散發的氣息瞬間殺死了那些湧入的蟲潮——

  它們雖然數量龐大，但個體卻尤為弱小。

  但對銀騎士而言，這些氣息卻被他們完全無視。

  因為氣息雖然恐怖，卻只剩下殘留的余威。

  這也意味著，這扇門內的‘惡靈’恐怕已經早已脫困！
  踏！踏！
  一名銀騎士突然快速衝向半開的血淋淋大門，眨眼間便穿過大門進入其中。

  然而在銀騎士通過大門的一瞬間，一抹陰影自血淋淋大門背後的黑暗中閃過。

  當！
  銀芒與陰影交錯，在金屬交鳴的回蕩聲中，迸發出碰撞摩擦的火花。

  而借著這個機會，余燼也看清了襲擊銀騎士的人——

  那是一個全身覆蓋著盔甲，頭盔同樣長有兩個犄角的騎士。

  其盔甲製式明顯與銀騎士如出一轍，唯一不同在於，他的盔甲是黑色。

  砰！
  忽然間，身穿亮銀鎧甲的銀騎士倒飛而出，重重的砸在牆上。

  而身穿漆黑盔甲的騎士也緩緩從血淋淋的大門內走出，死死的盯著門外的闖入者。

  “黑騎士。”余燼看著出現在眼前的高大身影，低聲呢喃。

  黑騎士曾經也是銀騎士，他們是銀騎士中的精銳，侍奉著太陽王葛溫。

  在葛溫選擇傳火時，大部分銀騎士留守於亞諾爾隆德，但作為精銳的他們則追隨傳火的王進入初始火爐。葛溫完成了傳火的使命，而追隨葛溫傳火的騎士們被焚燒殆盡，從那之後就變成灰燼，在世上持續徘徊。

  在余燼的記憶裡，他似乎從未與葛溫有過照面，不清楚這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但對神族而言，葛溫無疑是一位合格的‘神王’，是他的犧牲延續了神族的統治。而葛溫在外出傳火前，還將大部分力量分給神族，這也進一步鞏固了神族的統治。

  但對被迫踏上傳火之路，接受本不屬於他們使命的不死人而言，這無疑是一種詛咒。

  余燼從未收集過黑騎士的骨灰，因為他們本就是一具空殼。

  就和余燼本身一樣，這些黑騎士也是‘余燼’，是被燃燒殆盡時留下的殘渣。

  本質上，他們本身就是一種骨灰。所以，已經是骨灰的他們無法被二次變成骨灰。

  而操控骨灰的也並非余燼，是‘火’。

  但問題在於，黑騎士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
  銀騎士是因為屍體被余燼製成骨灰才得以‘永生’，被余燼召喚至這個世界。

  那黑騎士呢？
  除了火，還有誰能召喚黑騎士？
  當！當！當！
  剩余的兩名銀騎士已經與黑騎士戰作一團，銀芒閃耀，金屬交鳴的碰撞聲在空曠的房間內不斷回蕩。

  曾經‘師出同門’的銀騎士與黑騎士，此刻卻在這裡生死相搏——

  用生死相搏或許也不恰當，畢竟他們早已死去，在這裡戰鬥的只是他們的骨灰。

  當當當當當！
  一道道銀色銳芒隨著長劍的揮舞在不同的地方凸顯，竭力切割著黑騎士的堅硬盔甲。可明明是正義的二打一，銀騎士卻隱隱落入了下風。

  這並不奇怪。

  哪怕黑騎士已經被初火燃燒殆盡，只剩殘渣。但在生前他們依然是神族大軍中最精銳的騎士！
  而余燼手中的這三名銀騎士，他們甚至都未曾跟隨葛溫參與過討伐古龍的戰爭。他們誕生於神族統治的末期，彼時的神族早已搖搖欲墜，連葛溫德林都已經逐漸被教宗所架空。

  所以也就不要指望這些銀騎士能夠有和當初討伐古龍的銀騎士一樣的實力，他們甚至連一半都沒有。

  無論是實力還是技藝，都與跟隨葛溫傳火，被燒成灰的黑騎士差得太遠！
  如果以這個世界對非凡者的實力劃分，那余燼手中這些銀騎士的實力，就是介於序列5與序列4之間，強於序列5卻又也未達到序列4的層次。而眼前這名黑騎士的實力，則是介於序列4與序列3之間。

  在所有的黑騎士中，他的實力只能算是墊底的，但對付這些銀騎士卻是綽綽有余。在沒有外力干擾的情況下，黑騎士哪怕同時對上三名銀騎士，也會以完勝告終！

  當當當！
  在激烈的金屬碰撞中，銀芒不斷閃爍。

  穿著華麗亮銀盔甲的銀騎士們好似佔盡上風。

  然而不知何時，其中一名銀騎士突然停止了攻擊，如同發呆一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不知何時，他的額頭出現了一道漆黑的裂縫。

  這裂縫急速往上往下躥升，瞬間就將他分成了左右兩半。

  裂縫中並沒有鮮血噴湧而出，因為銀騎士也是骨灰，他們沒有肉體也就不會流血。

  而即便受到了這樣的致命傷，銀騎士依然‘活著’。

  已經變成骨灰的他們並沒有‘致命傷’這個概念，只要‘血條’還沒有降到底，他們就不會死。

  但很快，更多的黑色的光芒從銀騎士的體內迸射往外，將他的身體如同破碎的瓷器一般分成無數塊。

  啪！
  銀騎士的身軀在悄無聲息間湮滅，在眨眼間化為灰飛，徹底消亡。

  余燼若有所感的伸出手掌，一個方形的骨灰盒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手心，這裡面裝的是銀騎士的骨灰。

  通常來講，銀騎士們是不會死的。

  因為出現的現實世界的只是他們的靈魂，而他們的靈魂寄宿於骨灰之上。

  哪怕靈魂被殺死，對銀騎士們而言，也只是靈魂重新回歸骨灰。

  只要骨灰還在手上，就能重複召喚。

  理論上這個過程是不可逆的，哪怕是天使也無法真正殺死被召喚出的靈魂。

  骨灰就像是某種錨點，可以召喚出寄宿其中的靈魂，也可以在靈魂被殺死時引領他們的部分靈魂碎片回到骨灰。只需要進行一段時間的蘊養，等到他們的靈魂在骨灰中得到充足的恢復，就能再次召喚。

  當然，在沒有外力幫助的情況下，這通常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而實力越強，恢復所需的時間也就越長。

  但這次不一樣——

  被殺死的銀騎士並未回歸骨灰盒，他的靈魂消失無蹤。

  換言之，那名銀騎已經被徹底殺死！
  黑騎士的體內寄宿著某種力量，而這種力量可以斬斷靈魂與骨灰之間的聯系。

  當靈魂徹底死去，銀騎士的骨灰也就成了一灘真正的骨灰，沒有任何價值。

  而殺死銀騎士的那股力量，余燼幾乎再熟悉不過，那是名為初火的力量！
  黑騎士是被初火焚燒殆盡的殘渣，但他們同時也是初火意志的代行者！
  當當！

  即便已經死去一名銀騎士，但剩余的兩名銀騎士依舊在無所畏懼的向黑騎士發起進攻。

  他們身上幾乎同時綻放出一股強烈的光芒，那種光芒形成了某種無形的屏障，覆蓋於他們本就亮銀的鎧甲之上，讓其看上去更加的耀眼。而這同時也賦予了他們更強的防禦力，抵擋住了黑騎士手中寬厚大劍的攻擊。

  他們手中銀騎士劍也在同時被光芒所覆蓋，飛速在光芒的匯聚之下變長變寬！從一柄標準的直劍，幻化為一柄與黑騎士劍相差無幾的雙手巨劍！
  而在那巨劍之上，還纏繞著金色的閃電，那是源自神族最古老、最強大的奇跡！
  哐當！

  銀騎士前踏一步，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他那把雙手巨劍，從上往下，以斬碎建築般的姿態劈向黑騎士。

  黑騎士身形高大，動作卻無比矯捷，他幾乎是與巨劍擦肩而過，看似凶險卻又輕易閃避開銀騎士的劈砍！

  砰！
  雙手巨劍劈在地面，劈碎了石板，在歷經前年歲月的黑色石板上留下了一個深達數米的巨坑，大量的裂紋飛快向著四周蔓延，形成的凹陷甚至讓銀騎士也差點跟著掉下去——

  如果不是他及時抽身，從坑陷的地面一躍而起的話。

  然而在他回到地面的同時，黑騎士卻早已在一旁等候多時。

  他拖著沉重的黑騎士大劍，摩擦著地表，在堅硬的石板上留下一條擦除火星的恐怖劃痕，以上挑的姿態，橫掃向銀騎士的腰腹！
  這一招，正是為喜愛翻滾的對手準備的。

  銀騎士手中的盾牌重新浮現，巨劍的光芒在眨眼間消退，雙手巨劍又變成銀騎士劍。但那光芒卻並未消散，而是在瞬間匯聚於他手中小巧卻精致的盾牌之上！
  無盡的光芒由此凝聚，予以這片盾牌以恐怖的防禦力。

  並且在與此同時，另一名銀騎士也終於出手！
  他雙手握住劍柄，彎曲腰背，直上直下地將巨劍刺入了身前的石板！
  喀嚓的聲音裡，劍身之上有一片又一片晨曦般的璀璨光芒湧出，化作颶風，橫掃了周圍。

  轟！
  璀璨的光之風暴席卷了整個房間，幾乎是眨眼間。

  整個房間的地面都被風暴削平，原本堅硬的黑色石板徹底消失不見，露出了下方在風暴中被卷起的泥土！
  而黑騎士的身影也僵硬的半跪於地，連手中的黑騎士大劍也跌落在一旁。

  他似乎陷入了某種僵直。

  而趁著這個間隙，手持劍盾的銀騎士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黑騎士的後方。

  砰！
  銀騎士劍刺破了黑騎士堅硬的鎧甲，刺入了他的體內。

  但就和銀騎士一樣，黑騎士的體內沒有流出哪怕一滴鮮血。

  他們都早已死去，對他們而言現在所經歷的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

  砰！
  黑騎士的屍體重重倒在地上，濺起彌漫的塵土，遮蔽了視線。

  但他卻沒能再爬起來，悄無聲息間化為灰飛消失不見。

  【褻瀆之牌（紅祭司）】

  ……

  兩名銀騎士同時收回目光，一步步朝著那扇血淋淋的大門前進。

  余燼平靜的注視著黑騎士最後倒下的地方，他從始至終都只是在看著，從未試圖出手。

  他不知道黑騎士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又為什麽會和那個惡靈扯上關系。

  假如是黑騎士放跑了惡靈，那為何在惡靈逃離之後，黑騎士卻留在了原地？

  這名黑騎士孤零零的被遺棄在這座地下遺跡之中，就像是在這裡故意等他一樣。

  從蘇醒的那一刻開始，余燼就很清楚自己有一個使命——

  傳火。

  這股信念在最初的時間裡驅使著他的行動，以黑皇帝為目標不斷靠近終點。

  然而，這個目標從一開始就極為空洞——

  黑皇帝毋庸置疑是一塊優秀的薪柴。

  但，點燃薪柴的火爐在哪裡？初火又在哪裡？
  假如沒有火爐，即便有薪柴又該如何添柴？

  如果沒有初火，即便添柴又有什麽意義？
  一直以來，余燼都沒能發現初火的痕跡。

  但現在，他在這座地下遺跡遭遇了黑騎士，一名寄宿著初火的力量，明顯被初火操控的黑騎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