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思德群島海域，‘未來號’的船長室內。

  嘉德麗雅從冥想中睜開雙眼，那雙紫色的眼眸中帶著深深的憂慮與驚疑。

  作為行事極為高調的隱秘組織，所有人都知道極光會的人都是瘋子。但這種瘋狂並不是因為他們的秉性如此，而是因為他們所走的途徑是‘秘祈人’途徑。

  任何一位‘秘祈人’途徑的非凡者，都會察覺到某些神秘恐怖的存在。而一旦晉升為序列8的‘傾聽者’，他們就能直接聽到來自真實造物主的耳語，進一步被其汙染。

  也正是因為受到‘真造’的影響，導致這一途徑的非凡者大都會出現認知觀點的扭曲，且容易失控。

  因此對於官方非凡者而言，任何一位‘秘祈人’途徑的非凡者都是潛在的罪犯，他們有著和其他野生非凡者完全不同的待遇——一旦被發現就必定會被官方非凡者抓捕甚至就地消滅。

  而與‘秘祈人’途徑的非凡者相比，‘窺秘人’途徑要好一些，但也僅僅是‘一些’。

  因為就和‘秘祈人’途徑的非凡者會聽到‘真造’的囈語一樣，‘窺秘人’途徑的非凡者同樣會不可避免的受到‘窺秘人’途徑高序列的存在，‘隱匿賢者’的影響。

  而現存最早的隱秘組織，摩斯苦修會便掌握著‘窺秘人’途徑。

  最初，摩斯苦修會信仰一位非人格化的神靈，也就是‘隱匿賢者’。

  這描述為神靈，但更接近於一種理念，一種自然法則，比如萬物皆數，隱匿賢者就是靈數的化身，比如知識至上，隱匿賢者就是知識本身，因此早期的摩斯苦修會是一個非常受人尊敬的組織，和各大教會的關系都很良好。

  但有一天，摩斯苦修會所信奉的神明，也就是隱匿賢者，活了！

  祂變成了人格化的邪神！

  從那一天開始，就和喜歡給信徒灌輸囈語的‘真實造物主’一樣，活化的‘隱匿賢者’也同樣熱衷於向‘窺秘人’途徑的非凡者灌輸‘知識’。

  但對於大多數非凡者而言，這些‘知識’更像是毒藥，名為汙染的毒藥。

  羅塞爾大帝曾經說過，不是我們在追逐知識，而是知識在追逐我們。隱匿賢者就是知識本身，祂在追逐著我們，追逐每一個摩斯苦修會成員，當許多的知識灌注而來，卻無法很快消化和掌握時，就只有兩種情況，要麽放開心靈防線，接受隱匿賢者的改造，要麽憑毅力支撐，如果撐不住，就會失控。

  只要是‘窺秘人’途徑的非凡者，就沒有人能逃脫這種被知識追逐的困境。無論是序列9的‘窺秘人’，還是序列5的‘星象師’，沒有任何一位‘窺秘人’途徑的非凡者能避免被知識追逐的命運。

  甚至就連如今已經晉升為序列4‘神秘學家’，已經是半神的嘉德麗雅也同樣無法避免。

  曾經的她被‘隱匿賢者’知識的追逐折磨，幾近失控，是‘愚者’先生救了她。

  而如今成為半神的她，已經能夠初步抵抗‘隱匿賢者’灌輸的知識。這種抵抗並非是一味的拒絕知識，即便已經成為半神，她也很難拒絕一位神明的‘饋贈’，而是指她已經能初步‘容納’和‘理解’這些知識，讓這些知識不再成為‘毒藥’。

  只要不主動向隱匿賢者祈求知識，那些只是被動追逐而來的知識就不會對她造成太大的影響。

  但無論如何，知識的追逐永遠不會停歇。只有當她前往灰霧之上時，這些‘知識’才會因為‘愚者’先生神國的阻隔，暫時停止對她的追逐。

  但現在，情況突然有了變化。

  因為從上周開始，嘉德麗雅就已經感應不到知識的追逐。

  那位熱衷於對所有‘窺秘人’途徑非凡者灌輸知識的‘隱匿賢者’突然停止了向他們灌輸知識，仿佛在一瞬間突然消失地無影無蹤。

  嘉德麗雅不明白這種變化意味著什麽，她甚至不確定這是否是好事。

  雖然隱匿賢者停止向她灌輸知識，可以讓她免受失控的風險，讓她不用再和以往一樣，每天都耗費大量精力來消化這些知識，以免‘知識’累積成讓她失控的毒藥。

  可嘉德麗雅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對她而言更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一樣，隱匿賢者暫時的銷聲匿跡，並不一定意味著解放，更可能是毀滅的前兆！

  作為‘活化’的神明，‘隱匿賢者’的本質受到最初的‘摩斯苦修會’影響，也就是說知識逐人。只要‘隱匿賢者’還活著，祂就不會停止向‘窺秘人’途徑的非凡者灌輸知識。

  而像現在這樣‘隱匿賢者’突然銷聲匿跡，不再追逐‘窺秘人’途徑非凡者的情況，只有兩種可能：
  要麽是‘隱匿賢者’已經隕落，所以祂無法再追逐他人。

  但一位神明不可能在悄無聲息間隕落，在祂隕落時，其力量會毫無保留的傾斜向全世界，所有人都會有所感應，尤其是同一途徑的非凡者。

  可嘉德麗雅並沒有類似的感覺，所以就隻可能是第二種可能——

  ‘隱匿賢者’在試圖衝擊更高的層次，所以祂暫時停止追逐他人！
  嘉德麗雅很清楚，‘隱匿賢者’並非真正的神明，祂更接近於擁有唯一性的‘天使之王’，比如之前的亞當與阿蒙。而如果祂要衝擊更高的層次，那就只有真神的寶座！

  “‘隱匿’賢者即將晉升序列0！”

  嘉德麗雅內心冒出一個瘋狂的念頭，恐懼不可抑製的湧上心頭。

  僅僅只是‘天使之王’的‘隱匿賢者’就讓她幾近失控，如果祂成為序列0的真神還得了？而且，隱匿賢者的存在已經有數千年，在過去是數千年間祂都不曾有過任何晉升的跡象，為什麽偏偏在現在晉升？

  這意味著什麽？
  嘉德麗雅不敢再細想，她立刻誦念‘愚者’的尊名，將自己的猜測告知那位偉大的存在。
——
  灰霧之上，聆聽了‘隱者’女士祈禱的克萊恩有些意外：
  “‘隱匿賢者’要成神？”

  ‘隱匿賢者’並非真神，這一點他無比確信！

  因為一百多年前的羅塞爾大帝走的是‘完美者’途徑，但因為‘完美者’途徑頂點的‘序列0’已經被蒸汽與機械之神佔據，所以他不得不轉到相鄰途徑，也就是‘隱者’途徑，晉升為序列1‘知識皇帝’。

  但由於羅塞爾沒有把握狩獵‘隱匿賢者’，再加上他前往月亮受到汙染的原因，他不得不鋌而走險的選擇轉到‘黑皇帝’途徑。所以當時的羅塞爾體內擁有一份序列1‘知識皇帝’非凡特性，三份序列1‘弑序親王’非凡特性，還有‘黑皇帝’途徑的唯一性。

  而由於羅塞爾大帝最終隕落於白楓宮，所以這些非凡特性最後大概率會落到蒸汽教會和永恆烈陽教會手中——理論上是這樣的。

  任意相鄰途徑，對於中低序列的非凡者而言都是有益的，因為他們可以自由在相鄰途徑切換。

  但對於那些位於相鄰途徑頂點的存在而言，祂們的關系只有一種，那就是不死不休！
  黑夜女神和戰神是這樣，風暴之主、永恆烈陽、知識與智慧之神、亞當、真造也是這樣。

  所以毫無疑問，作為相鄰途徑的‘蒸汽之主’和‘隱匿賢者’同樣不會例外。

  那麽，假如那份序列1‘知識皇帝’的非凡特性在蒸汽教會手中，那‘蒸汽之主’就絕對不會將這份非凡特性送給‘隱匿賢者’，這是赤裸裸的資敵行為。

  尚未成神的隱匿賢者就已經讓蒸汽之主焦頭爛額，那一旦隱匿賢者成為序列0的真神還得了？

  所以在此之前，隱匿賢者最多也只會是擁有唯一性和兩份‘知識皇帝’非凡特性的天使之王。只要祂無法獲得那最後一份‘知識皇帝’的非凡特性，祂就注定永遠無法成神！

  而如果那最後一份‘知識皇帝’非凡特性在蒸汽教會手中，蒸汽之主哪怕拚著失控的風險，也會試圖將這最後一份非凡特性容納，而不是送給隱匿賢者。

  退一萬步講，即便蒸汽之主抱著‘放長線釣大魚’的想法，將‘知識皇帝’非凡特性放在蒸汽教會，引誘‘隱匿賢者’來搶奪，這也必然會造成極大的動靜，不可能沒有一點反應。

  可問題在於，‘隱匿賢者’既然在籌備成神，就說明祂必然已經得到最後一份‘知識皇帝’非凡特性。

  那祂的非凡特性是從哪來的？

  將一切情報抽絲剝繭，克萊恩很快就鎖定了答案——

  “黃昏隱士會，亞當！”

  克萊恩深吸了一口氣，他早該想到的。

  羅塞爾死後，他的非凡特性理論上應該被永恆烈陽教會和蒸汽教會獲得，畢竟近水樓台先得月嘛。

  但‘喬治三世’的情況卻說明，事實並非如此。

  ‘喬治三世’所獲得的三份‘弑序親王’非凡特性和‘黑皇帝’唯一性，明顯是由黃昏隱士會，是由亞當所提供的。這足以說明當初羅塞爾的隕落，黃昏隱士會也插了一腳，至少他們是在最後關頭拿走了羅塞爾的非凡特性。

  而既然連黑皇帝途徑的唯一性都在黃昏隱士會手上，‘知識皇帝’的非凡特性自然也不會例外。

  這也就能解釋‘隱匿賢者’哪來的最後一份序列1非凡特性——亞當給的。

  而亞當既然已經重新開始行動，那就說明祂現在已經成神。只有成為序列0的真神，祂才能毫無顧慮的開始新一輪的謀劃。

  而‘隱匿賢者’或許就是他新一輪謀劃的關鍵。

  作為‘遠太’的化身，亞當在神明之間不說孤立無援，至少也可以說是孤家寡人。

  永恆烈陽、風暴之主、知識與智慧之神自然不用多說，祂們與亞當是不死不休的關系。而黑夜女神與大地母神，和亞當的關系也遠遠說不上融洽。就連戰神，即便祂是在亞當的幫助下發動戰爭，但這最多也只能算是互相利用，算不上堅定的盟友。

  甚至就連同為‘遠太’化身的‘真造’，對亞當的態度也算不上友善——祂們的融合是注定的，但雙方都不會放棄融合後的主導權，並且‘真造’那邊還有余燼的支持，亞當的勝算很小。

  所以亞當雖然已經成神，但祂並沒有急著去找‘真造’融合，而是在試圖培養屬於祂自己的盟友。

  而毫無疑問，‘隱匿賢者’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一來，‘隱匿賢者’距離序列0只有臨門一腳，並且亞當完全可以幫祂跨越這臨門一腳。

  二來，‘隱匿賢者’同樣是孤家寡人，祂們之間的聯盟關系會十分緊密。

  當然，也可能這一切都是亞當的算計。

  祂培養‘隱匿賢者’的目的，或許是為了讓阿蒙在‘隱匿賢者’的成神儀式上取而代之。

  但無論如何，培養盟友這一點的目的是不變的。

  雖然克萊恩覺得阿蒙是否比‘隱匿賢者’更可靠是非常值得商榷的事情，但亞當顯然自有打算。

  而如果真的是後者，那克萊恩也就不得不早做打算。

  畢竟如果阿蒙先他一步成神，對方很可能會來搶奪源堡。

  雖然源堡有余燼在，可謂是萬無一失。

  但亞當一定會預料到這一點，提前將余燼引走，這並不難，畢竟亞當那邊也有‘初火’的存在。

  到那時，克萊恩也只能靠自己的力量來守住源堡。

  那麽，搶在阿蒙前面晉升序列0，就是很有必要的一件事。

  “烏托邦的完善已經接近尾聲，我很快就能晉升序列1。”

  “接下來，只等《聖言錄》完成，再加上某個正神教會的配合，序列0的儀式也不是問題。”

  “相比之下，無論是隱匿賢者要成神還是阿蒙要成神，前提都是隱匿賢者先準備好祂的成神儀式。但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隱匿賢者應該還在消化那份知識皇帝非凡特性。”

  “哪怕亞當和阿蒙都在幫忙準備儀式，這也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所以，至少從目前來看，時間還算充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