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戰爭。”

  戰場的不遠處，奧黛麗低聲呢喃。

  不僅僅是她，塔羅會其他成員也都是初次看見類似的大規模集群性非凡能力應用，一時有些被震撼。

  這是只有國家層次的集體才有能力達成的‘成就’，而即便是身為海盜將軍的嘉德麗雅，她也沒辦法組織起大規模的非凡者進行類似的戰鬥。

  雖然只是些中低序列的非凡者，但單單從場面來看，甚至比半神之間的戰鬥還要絢爛。因為對於大多數半神而言，他們之間的戰鬥往往足夠隱秘和詭異，但唯獨不夠華麗。

  “我們什麽時候動手？”

  埃姆林·懷特躍躍欲試地問道。

  之前只能看著‘倒吊人’等人狩獵，現在終於輪到他出場，難免會有些急不可耐。

  奧黛麗凝望著遠處的戰場，輕聲道：
  “等。”

  “等什麽？”戴裡克下意識問道。

  休·迪爾查冷靜說道：

  “等雙方的半神出手。”

  在間海前線的正面戰場上，每一場戰爭都會伴隨著複數的半神參與其中。

  魯恩一方，明面上似乎只有阿爾弗雷德一位半神，但實際上其他半神已經在趕來的路上，甚至早已隱藏在人群之中，就等弗薩克一方的半神出手。

  而弗薩克既然決定大舉登陸，那為了掩護這次登陸，他們派出的半神也絕對不在少數。

  如果他們貿然出手，很可能會招致弗薩克一方多為半神的圍攻。而魯恩一方則會因為不明所以，兼之擔心這是一個陷阱，不敢貿然對他們進行支援。

  那樣一來，他們反而會落入弗薩克人的包圍之中。

  因此，等待便是最好的選擇。

  忽然，奧黛麗靈感一動，將目光投向了更遠一點的地方。

  濃鬱的霧氣裡，一條頗為模糊的粗壯觸手纏繞著數不清的銀白閃電，急速伸向海灘的某個位置。而在籠罩海洋的濃霧深處，一隻灰藍色的巨大手掌伸了出來，握著一柄銀色的闊劍。

  風暴教會的半神與戰神教會的半神，同時出手。

  同一時間，近乎凝為實質的黑暗悄無聲息地吞噬了濃霧，而在那黑暗中呈現出一道略顯模糊的巨大身影，‘他’整體呈人形，卻有十幾米高，肋間、腰部各有兩條手臂延伸。

  而那濃鬱的黑暗，正是從‘他’身上散發而出！

  隨著這仿佛來自神話傳說的身影出現，弗薩克的軍隊頓時出現騷亂，那裡的每一位士兵、每一位軍官都仿佛回到了小時候，正獨自行走於黑暗的道路上，周圍沒有人，一切都是靜悄悄的，讓他們發自內心的不安。

  對於未知的恐懼，來源於想象的恐懼，瞬間讓他們的情緒崩潰了，紛紛轉身，準備逃跑。

  但在冥冥之中，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他們連接到了一起。

  這一刻的他們形如一個整體，帶給了他們無盡的勇氣，讓他們不再恐慌，不再畏懼！
  他們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向著魯恩的陣地發動決死衝鋒！
  ……

  “就是現在，我們走！”

  一直觀察著戰場變化的奧黛麗神色微動，手中的魔法書緩緩翻開，定格在‘傳送’那一頁。

  “我先去拖住他！”

  埃姆林沒有同他們一起傳送，而是快速說道。

  奧黛麗沒有阻攔，只是看著對方的身影在緋紅月光的照耀下消失無蹤。

  等他再次出現，已經是在被緋紅月光照耀下的深藍海洋上，而出現在他面前的，是弗薩克人規模龐大的征服艦隊！
  數百艘戰艦組成的艦隊浩浩蕩蕩，甲板上的火炮向海灘上魯恩人的陣地傾瀉著火炮，同時也迎接著魯恩陣地上，從岸防炮中發射的，充滿熱情的炮彈。

  埃姆林的目光沒有停頓，迅速鎖定了那艘規模最大的戰艦——

  那是弗薩克征服艦隊的旗艦，諾頓上將號！

  還沒等埃姆林做出反應，他突然神色一變，身體迅速虛化，染上淡紅，變成了一道朦朧的月光。

  這月光瞬間破碎，化成一片片紅鱗，消散在了原地。

  ‘月光化’！
  這是血族在‘子爵’時就具備的非凡能力，對一位序列4‘血族伯爵’更是已經成為本能。

  而就在他身影消散的同時，征服艦隊的火炮齊聲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鋪天蓋地的炮火從四面八方覆蓋向他原本所在的位置——在戰爭主教非凡能力的加持下，這些炮彈都擁有無與倫比的殺傷力。但凡埃姆林剛剛沒能躲過去，即便他是半神也要遭受重創！

  諾頓上將號的甲板上，於籠罩甲板的緋紅月光下，一片片紅鱗於遠處飛快重組，凝聚成穿黑袍戴兜帽的埃姆林·懷特，他緊緊盯著那個站在船長室門口的男人。

  弗蘭茨·艾因霍恩，皇室成員，弗薩克帝國海軍上將，征服艦隊的指揮官，一位貨真價實的戰爭主教，絕不是葉戈爾那種只有序列4的廢物能比的！

  對於‘獵人’途徑的非凡者而言，序列4的‘鐵血騎士’與序列3的‘戰爭主教’之間宛如天壤之別——鐵血騎士只能將軍隊的力量集於己身，而戰爭主教卻能夠真正地發揮一支軍隊的優勢！

  但也正是因為狩獵弗蘭茨的難度足夠高，所以才要輪到他埃姆林出場啊！

  弗蘭茨·艾因霍恩緊緊盯著埃姆林兜帽下的那雙紅眸，沉聲道：
  “血族？還是玫瑰學派？你來這裡要做什麽？”

  紅眸是血族的標志，但對於‘月亮’途徑的非凡者而言，只要到序列7‘吸血鬼’的層次，他們的眼眸都會不可逆轉的變成紅色，所以他很難單單憑借途徑和眸色來判斷對方的身份與立場。

  更何況，無論是血族還是玫瑰學派，他們與弗薩克帝國應該都沒有太大矛盾才對。

  為什麽對方會出現在這裡？難道他是來尋求合作的？

  應該是，否則總不會是來刺殺他的吧？
  畢竟一位序列4的半神想要刺殺他，怎麽想都覺得不合理。

  埃姆林嘴角微微勾起，他沒有回答弗蘭茨的問題，而是緩緩抬起手，毫不猶豫的挖出了自己的一隻眼睛，虛幻的眼睛，鮮紅的眼睛。這眼睛蕩漾著明淨而緋紅的光芒，一下就照亮了整艘戰艦，仿佛紅月降臨在了這裡。

  它的瞳孔中則倒映出了那位穿著弗薩克將軍服的男子。

  緊接著，埃姆林拿著自己眼珠的手握了起來，讓緋紅的‘月光’被黑暗徹底吞沒。

  弗蘭茨的四周隨之浮現出深沉的，凝固的黑暗，將他束縛在了原地，讓那裡的場景宛如被定格！
  弗蘭茲瞳孔微縮，已經意識到不對勁。

  可周身被禁錮的他短時間內根本無法掙脫束縛，他什麽也做不了！
  可即便如此，他的心中依舊充滿不解。

  就算他被禁錮了又怎麽樣？你一個序列4的半神，難道還想殺了他不成？

  畢竟，他雖然被黑暗所禁錮，可他的非凡能力卻並未中斷！
  如今的他依舊與整個艦隊融為一體，整個艦隊都可以為他分擔傷害，整個艦隊的所有非凡者、所有水手都能成為他的‘分身’，分享他的力量，均攤他所受到的傷害。

  在這種前提下，即便他的本體被禁錮，也依舊不影響一位戰爭主教發揮其真正的實力。

  既然如此，對方苦心孤詣的營造這一切又有什麽意義？
  還是說，對方還有同盟？

  弗蘭茨微微變色，立刻就要溝通其他船員和水手。

  可還沒等他下達命令，耳旁突然響起一道充滿威嚴的聲音：

  “此地禁止心靈溝通！”

  身材嬌小的女士立於船舷右側，手指向弗蘭茨所在的區域，用赫密斯語鄭重立下規則。

  而在與此同時，一股無形的力量降臨在諾頓上將號上。

  那無形的力量切斷了弗蘭茨與艦隊、與水手之間的聯系，也切斷了一直鏈接他們的力量傳輸通道，這樣的變故頓時讓弗蘭茨瞳孔猛縮。巫王與律令法師的配合，即便這二者都只是序列4，但對他而言依舊有著致命的威脅！
  失去了最核心非凡能力的他，不比一位普通的序列4非凡者強多少！

  他必須馬上自救！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難以想象的氣息穿透了木質裝甲，湧入了諾頓上將號，刹那籠罩了這裡每一個角落。船上的每一名水手，包括弗蘭茲在內，同時遭受了震懾，身體、心靈和精神皆處在了難以自控的狀態。

  這是質變的‘龍威’，這是‘心智剝奪’！
  剛剛還在想辦法自救的弗蘭茲，刹那間變得大腦一片空白！
  他沒有放棄思考，但卻根本無法思考。

  而早已蓄勢待發的戴裡克·伯格也沒有浪費這個機會，他的手中積攢起燦爛的光輝，凝聚出一柄似乎由純粹陽光組成的，純淨到極點熾白到極點的‘無暗之槍’，並揮動手臂，將其投向被黑暗禁錮的弗蘭茨！
  那長槍破開了黑暗的禁錮，讓弗蘭茨恢復了自由，可還沒等受到心智剝奪的他感受自由的氣息，那長槍已然貫穿了他的胸膛！
  燦爛的光芒驟然膨脹，徹底吞沒了弗蘭茲的身影！

  但這還沒有結束，沒有人會蠢到認為這一擊就能滅殺一位序列3的半神！
  奧黛麗早已透過警惕潛意識海洋悄然入侵弗蘭茨的心靈島嶼，並在其中種下名為‘瘋狂’的種子。

  光明與黑暗是相對的。

  當無暗之槍傷害到弗蘭茨的那一刻，黑暗的禁錮已然被破除。

  而在弗蘭茲自救的努力下，休的‘禁令’也被弗蘭茨所突破，他重新恢復了與其他水手的聯系。

  而深受重創的他，也迫不及待的恢復這種聯系，他要借此分攤自己所收到的傷害，借此聚集整隻艦隊的力量！只要他能夠與自己的艦隊成功產生聯系，那眼前這些試圖刺殺他的半神，一個都跑不掉！
  然而，就在他重新與其他人建立聯系的同時，名為‘瘋狂’的瘟疫也開始在艦隊之中瘋狂傳播！

  那是奧黛麗在他心靈島嶼中種下的‘傳染性瘋狂’！
  這瘋狂感染了整個艦隊的每一艘戰艦，每一名水手。而這些細小的瘋狂又匯聚起來，與水手們的力量一起，匯聚於弗蘭茲的體內！
  這種感染源於弗蘭茲‘自身’，那是本就存在於他體內的汙染，奧黛麗只不過是將其放大了一些。而這也就意味著，這種汙染即便是天使的庇佑也無法將其隔絕。

  這是屬於‘觀眾’途徑的高序列能力，‘織夢人’的‘瘟疫風暴’！
  那來自精神層面的瘟疫風暴，最是隱蔽，也最是危險！哪怕是對於天使來說，這樣的攻擊也最為險惡，因為他們的精神狀態都有一定的問題，隨時可能因為天平傾斜，直接失控！
  而弗蘭茲只是一位序列3，而且還是遭受重創的序列3。當他匯聚起整個艦隊所有人的瘋狂時，失控就已經是他注定的結局！

  這就是為什麽明知道戴裡克的太陽會破壞埃姆林付出眼球為代價的禁錮，為什麽休明明可以在禁令之余試圖剝奪弗蘭茨的非凡能力的前提下，他們依舊這麽行動的原因。

  因為從始至終，這場狩獵的關鍵就不在他們，而在於已經是‘織夢人’的奧黛麗！
  盤旋於天際的‘龍化’奧黛麗飛抵諾頓上將號上空，張開巨口，預備噴出‘心靈吐息’。

  她不想給被‘精神瘟疫’感染的弗蘭茲喘息的機會，哪怕他已經失控，也必須確保他的死亡！

  而在與此同時，戴裡克手中已經凝聚起無暗之槍，埃姆林已經於月光下凝聚出血月之箭，休握起左拳，指向已經在失控中發生異變弗蘭茨，威嚴宣判道：
  “死亡！”

  無暗之槍與血月之箭貫穿了弗蘭茲的身體，但很快又有新的無暗之槍與血月之箭在不斷凝聚。

  這加速了弗蘭茲的失控，讓這位弗薩克海軍上將徹底異變成怪物，而心靈吐息又緊隨其後將其覆蓋。

  再兼之休宣判的‘死亡’，數重打擊之下，這失控的怪物只能在一聲聲悲鳴中逐漸失去生息。

  當月光與光芒散去，但心靈吐息結束，當休收回手掌。

  弗蘭茲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那散發著熠熠光輝的非凡特性。

  整艘諾頓上將號，整個弗薩克的征服艦隊一片死寂，沒有任何聲音，也沒有任何炮火的轟鳴。

  因此整個艦隊的成員，都在弗蘭茨的‘鏈接’中被瘋狂所汙染，在失控中走向死亡。

  整個征服艦隊，除了那些已經在海灘成功登陸的弗薩克陸軍，再沒有任何一個活人。

  埃姆林環顧四周，即便是他也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這可不是一個兩個人，而是足足數萬人甚至十幾萬人的同時死亡！

  ‘觀眾’途徑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