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的紙頁，越過兩張拚接在一起的課桌縫隙，平移了過來。

  先映入盛鳶視線的，是答題位置上幾行漂亮的字跡。

  結構工整，筆尖帶有鋒利感。

  不止字好，空白處，用紅筆批了分數，接近滿分的閱讀理解，不止這一處，其它地方的題幾乎都是滿分。

  三根骨節分明的手指摁在試卷上。

  順著乾淨修長的手掌，盛鳶視線上移，抬頭，看見一雙漆黑、冷鬱的眼睛。

  她的，新同桌。

  明眼人都能看出段羽薇對傅桀的不同，但傅桀隻覺得段羽薇煩，之後升學分了班，除卻段羽薇主動去找的時候，否則，她很少有見得到傅桀的機會。

  從那起，段羽薇看盛鳶的眼神瞬間就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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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周五，不用上晚課。

  ——他來等盛鳶放學。

  那可是騰雅啊。

  一片寂靜。

  沒有得到回答的顏清月已經習慣了，她低下頭，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時硯的時候——

  時硯成績好到變態，卻是個孤兒，父母亡故得早，後來撫養他的外婆也病逝，隻給他留下一間房子，除卻學校免除的學費，他空閑時間還得做各種兼職維持生計，性格冷漠到生人勿進的地步。

  從這個角度，她能看到少年乾淨的側臉，挺直優越的鼻梁，他漆黑的眼睫未動，像是沒有聽見她的話，又像是聽見了也根本不在意。

  他的目光很冷，不是針對，而是那種無論對人或對物皆無差別的空洞冷漠。

  明明才十二歲的男孩子，略顯稚嫩的五官卻是掩蓋不住的精致，漆黑的眼眸，薄薄的眼皮半闔，淡抿著唇，周身透出與年齡不符的冷清成熟。

  校門口，停駐著一輛看起來便價值不菲的黑色轎車。

  有人先找過來了，卻不是找新同學。

  班主任的身影一離開，眾人再也按捺不住，目光新奇的朝新同學看去，各種偷偷打量。

  但就在那個叫做盛鳶的騰雅交換生到班上來的第一天，傅桀出現在了1班門口。

  “不清楚。”

  沉默。

  是個潮河區本地的富二代，家裡開有拳擊館和幾間酒吧。

  她聲音輕柔：“今天物理測試卷的最後一道大題我沒有做出來，你能把你的解題步驟給我看一下嗎？”

  “一連幾天，他們好像都是一起走的。”

  少年眼睫未抬。

  “時硯。”溫柔如水的女聲。

  說完，他還征得了和同桌一樣的看法。

  “不是一直說7班的傅桀脾氣很傲嗎？還從沒見過他對女生這麽貼心過。”

  恢復前行的人群中傳來議論聲。

  所以顏清月習慣了。

  盡管大概猜到是這種回答，但顏清月眼中仍是劃過一絲失落，不過那絲失落在表情柔和的臉上消散得很快。

  也對，都這種成績了。

  課本被拍在課桌上的聲音突兀響起。

  每天放學的時候，也是兩個人一起走的。

  段羽薇初中時和傅桀當過同桌，那時候的她總喜歡以班幹部的身份去管傅桀，管他作業、曠課、打架。

  盛鳶表情平靜的與他對視。

  “那他們什麽關系啊？”

  從初中起，時硯和顏清月就在同一所學校、同一個班級，兩家還是同小區的鄰居，說是一起長大的也不為過。

  叫傅桀。

  …

  他性子冷，從不與人親近，總是獨來獨往，一直到現在，都是如此。

  顏清月想到什麽，抿了抿唇，忽然語氣輕松的又問：“時硯，你覺得你的新同桌，那位盛鳶同學怎麽樣？”

  轎車開走。

  …

  前面的去路被堵住，顏清月和時硯同人群一起被迫停下。

  “我還要兼職。”

  “……”

  尋常人總是會被凍得一怔。

  他冷點沒事的，那她就多說點話好了，就算是自說自話也沒有關系的。

  騰雅私立交換生到校的事情不到半天就在整個清楓一中傳遍了。

  他總是這樣，話很少。

  謔，他們的新同學竟然認識校霸。

  也就只有溫溫柔柔的班長顏清月有勇氣敢一如既往的靠近他了。

  “我觀察了下，來我們班門口的人是最多的，”張文牆啃著破掉的蛋白，然後語氣與有榮焉般的說道：“因為——我們班的新同學是最好看的！”

  聽說裡面每個學生的家庭非富即貴，不少有名的商二代、官二代都在騰雅，一到放學，校門口來接孩子的私家車堪稱大型豪車展。

  “看校服，那個女生是騰雅私立來的交換生之一吧，長得好漂亮啊。”

  班上同學對這一幕見怪不怪。

  男生似乎是知道自己外套被淋濕了一點，很貼心的去坐了前面的副駕駛。

  “時硯。”

  將試卷給她後，他僅最初看她的那一眼，便冷淡收回視線，拿起筆繼續寫習題。

  張文牆費勁穿過“人山人海”擠進教室，盡管他已經很小心，可護在懷裡剛買的茶葉蛋還是碎掉了。

  一個長相清秀，氣質很容易讓人生出好感的女生出現在桌後，她看向時硯，說：“我爸爸的腰傷好多了，他說謝謝你前天幫他和陳叔叔的忙，他親自下廚，周末去我家吃飯好嗎？”

  少年靠窗而坐，身上穿著白色與藏藍色相間的校服外套，拉鏈拉得如同他的字一樣整齊，裡面是同樣的校服短袖，領口處露出一點頸部冷白的皮膚。

  這個在這個年紀，大概壞壞的男生總是更招女孩兒些，尤其是這個男生還長相帥氣的話。
    段羽薇喜歡的那個男生在年級混帳得出了名的吊車尾7班。

  “呼，第一次感覺自己這麽像動物園裡的一隻猴子。”

  “啪！”

  一陣嘀嘀的鳴笛聲截斷空氣。

  雨滴滴答答下個沒完，一顆一顆，砸在傘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當時小小的顏清月原地直接看呆了，她從未見過長得如此好看的人。

  教室裡所有人都在聽講，只有他，做著無關上課內容的習題，那邊的老師似乎注意到了，卻什麽也沒說。

  轉過頭，段羽薇冷著臉收拾課桌，邊收拾，目光邊似埋似怨的朝坐在末排靠過道坐位上的人身上瞟。

  張文牆嚇了一跳。

  她說完。

  顏清月忽然笑笑：“我那天還有點驚訝來著，我們班的新同學來的第一天竟然就和對面樓7班的學生認識了。”

  沒辦法，這兩天有騰雅交換生的四個班級都快變成展覽會現場了，樓梯間，走廊外，全是慕名來看交換生的人。

  還沒有得到回答。

  一堂課結束。

  司機淋著小雨小跑過來打開後座車門，而門邊，一個校服穿得松松垮垮，露出裡面圖案前衛黑色短袖的男生抬臂，將手中的大傘高高舉起，仔細護著英式校服的少女坐進車裡。

  也就是，盛鳶。

  下課後教室門口的“路過”人次直線劇增。

  原因無他——

  顏清月小心邁過腳下一塊水面，然後仰起頭，看向身側另一柄黑傘下，比自己高了將近一個半頭，面龐冷清，沉默的少年。

  但這次不用時硯回答，顏清月也知道。

  這幾天，除卻那張因為李老師發話緣故的試卷。

  時硯和盛鳶沒有任何交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