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先生還在擺弄他那些古董家具。

  在這冰天雪地的年關裡，這恐怕是他這樣的老人唯一的樂趣了。

  見到吳遠倆口子過來，頓時無比高興。

  尤其是吳遠這個木匠對他來說，身為欣喜，當即引為知己。

  拉著吳遠，數落起他收藏的這些家具歷史和由來。

  有些內容，吳遠早已聽過了。

  卻也沒有打斷他。

  任憑他說了兩根煙的功夫，忍不住乏了，才被陳大姐出言製止。

  也順便解救了吳遠倆口子。

  畢竟人家只是來拜年的，可不是來陪你嘮嗑的。

  被陳大姐送下樓來，倆口子正要上車。

  劉局追下樓來，握著吳遠的手，一個勁地說著致歉的話語。

  吳遠只是笑著應著。

  不管對方是真忙假忙，還是想借由自己，來傳達什麽信息給三姐夫熊剛。

  吳遠都懶得去計較，無需去分析。

  回去的路上，這段時光，總算成了倆口子自己的獨處時光。

  楊落雁興致盎然地提議說：“要不走咱們廠裡繞一圈？”

  吳遠欣然同意，方向盤一打，直奔縣服裝廠。

  現如今的芙蓉衣巷服裝一廠和二廠。

  大雪過後的廠裡一片封印的感覺，車行不快，壓著雪花，發出沉悶的聲響。

  一圈繞將出來，揮別門房大爺。

  奔馳車直奔盼盼家具廠。

  相比於服裝廠的萬籟俱寂，盼盼家具廠可就有人氣多了。

  帶著老伴在廠裡過年的老蘇，愣是沒閑著。

  生生地把門口掃出一大片空地來。

  見到吳遠打奔馳車露出頭來，老蘇興奮地直跳腳，飛快地往外奔。

  嚇得吳遠連忙提醒道：“蘇大爺，你可得注意腳下，別滑著摔著咯。”

  這麽大年紀的人了。

  真摔一跤，傷筋動骨的，那可不得了。

  雖說老蘇倆口子不大可能因此賴上廠裡，但廠裡出於道義和公心，也不會坐視不管。

  好在蘇大爺的手腳還算靈活，步子始終邁得不大。

  跑過來開了大門，迎接奔馳開進廠內。

  吳遠這才發現，廠裡不僅門口掃清了大雪，而且四周的主乾道上也清出了道來。

  “蘇大爺，過年好呀！”

  下車後，吳遠先拜個年，隨即塞了條煙給老蘇。

  老蘇推辭著說：“老板你也過年好，這個用不著，真用不著。”

  幾經推拉，這才勉強收下。

  客氣得跟親人似的。

  吳遠陪著老蘇往門房方向走道：“這麽多的雪，都是你一個人掃的？”

  老蘇連忙解釋道：“我隻掃了門口這一塊，咱廠裡值班的保安大小夥子都在。廠裡的主乾道，就是孟隊帶著保安隊員清出來的。”

  把老蘇附近門房，吳遠又見到了老蘇的老伴。

  老倆口的氣色，相比去年，好了不少。

  吳遠多囑咐了幾句‘注意身體’之類的話，就推門離開了。

  上了車，帶著媳婦繼續往裡頭走。

  果然看見了牽著大狼狗四處巡邏的小方，搖下車窗，丟了兩包煙給小夥子。

  一問孟隊在哪兒，原來在廠裡保安室。

  這倒是燈下黑了。

  吳遠一直以為保安隊值班，會歇在宿舍，或者找個舒服的地方待著。

  沒想到孟隊哪兒也沒去，就和平常一樣，待在了保安室。
    奔馳繞廠裡一周，回到辦公樓前。

  孟隊應該是得了信，裹著軍大衣，早已等在了門口。

  吳遠下車，順手帶了兩條煙，塞給孟隊以及值班的保安隊員們。

  一番拜年和問候。

  即便不能安慰多少，但起碼也能暖心。

  看在兩條煙的份上，孟隊和手下隊員們站得筆挺筆挺的。

  甚至覺著這一早上的雪，是沒白掃。

  吳遠又問了一些夥食上的安排，最後叮囑道：“蘇大爺老倆口畢竟年紀大了，再有這冰天雪地的情況下，你們多多照看下，免得老人家摔著。”

  這個關心就很細致，很入微了。

  不是真正有心的老板，怕是難以考慮周到。

  孟隊一個立正，做出保證。

  隨後將老板和夫人送出門來，上了車，目送著奔馳遠去。

  離開盼盼家具廠，最後一點小雪也徹底停了。

  鄉道的石子路上，被壓出清晰的兩條車轍印來，露出下面高低不平的石子。

  其他地方，還是白茫茫的一片。

  抵達自家小樓。

  好家夥，院裡院外地竟來了不少人。

  倆人出去這不到半天的功夫，來自家拜年的客人，就聚了這麽多。

  這其中不乏認識的，已經相互攀談起來。

  見到吳遠兩口子打車上下來，立刻迎上前來。

  吳遠一一招呼過去，不求面面俱到，但起碼禮數上過得去。

  拜過年後，有的人就自覺告辭離開了。

  有的人，應約往樓裡稍坐。

  好在家裡苗苗、寶俊和宋老師都在，招呼茶水什麽的，還是足夠周到的。

  吳遠進屋後褪去羽絨服，這才發現范冰冰也充當著主人，幫忙四處招呼。

  “你怎麽也來了？”

  “在家閑著也是閑著，”范冰冰避重就輕道，“就過來給老板拜年了。”

  說完，范冰冰恭敬地跟楊落雁打了聲招呼。

  接著就被藺苗苗點破道：“老舅，你真以為自己顏面有多大呀？范副總這是跑你家來躲清閑來了，不然總待在家裡，能讓上門提親的踏破門楣。”

  對此，范冰冰無力反駁。

  藺苗苗接著續道：“不止她是如此，恐怕席素素也有差不多的煩惱。”

  大年初一，除了拜年，就是走親訪友。

  正是人員流動最大的時候。

  趁這機會，讓適齡的男女見個面，測測眼緣。

  看不上則以。

  萬一看上了，那不就是好事一樁麽？

  吳遠點頭道：“這一點，你們都得跟苗苗學習。早點找個對象，讓爹媽多收幾年的禮，裡外裡地多賺不少。”

  趙寶俊嘿嘿樂著，藺苗苗卻不樂意了。

  就在這時，范冰冰指著大門口道：“說曹操，曹操到。”

  門外又來了一群的人。

  其中為首的就是扎著頭髮，套在羽絨服裡的席素素。

  等到席素素脫了羽絨服，往范冰冰她們跟前一站。

  知道的，明白這是大年初一來拜年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誰家結婚的伴娘團呢。

  吳遠本來也很享受這份拜年的熱鬧。

  直到他忽然收到了一通來自首都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