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他們早就從秦流西那裡得知劉大奶奶行了引兒的陰損術法，她不敢在自己莊子弄個死鬼，倒把人拉到這偏僻的後山頭來焚燒。

  如今，那一堆黑炭柴木混著著灰白的骨灰，被清晨剛升起來的陽光照灑著，讓人打從心裡覺得難受。

  生前受那慘絕人寰之苦，死後仍曝屍荒野，那些人乾的真不是人事！
  老道士上前，念了一遍往生經，又燒了幾張黃白紙，這才道：“都斂出來吧。”

  三元從背簍裡拿出一個陶甕，念了一段經文，然後才開始把那些混在黑炭中的骨灰都斂起小心放在甕裡。

  師徒倆搭手，在快到辰時二刻時分就已經把杜娟母子的屍骨悉數斂起，也沒走，就在原地坐著等秦流西前來。

  秦流西也沒讓他們久等，在他們運行一個小周天后，幾人就到了。

  三元看到他們松了一口氣。

  沒被坑騙，總算來了。

  秦流西看到那被黑布包住了的陶甕，看了那焦黑的地帶，抿了一下唇，對滕昭道：“開始吧。”

  滕昭卸下背簍，開始拿東西，三元見了，湊了上去：“做什麽？”

  三元愣了一下，也搭了一把手，把一些吃食都拿了出來，點了香燭。

  今天這送個甜湯，明天那個送個燉品，後日那個說編了新舞。

  “給她們超渡。”

  聖人知道的，他已經知天命了，太子卻還沒立下，皇子這麽多，人人都想爭，尤其是立儲的聲音越來越大，這有皇子的妃嬪，就更是費盡心機去爭寵。

  於是，這一路上，秦流西逮著兩個孩子既教辯認藥草，又教術，三元是個厚臉皮更是會把握機會的，無視滕昭忘川的醋意，也跟著秦流西蹭課。

  雪嬪長得並不豔，比起豔絕后宮的蒙貴妃，那就是個小碧玉似的，就一身氣質人淡如菊，話也不多，但和她說話，每每會說到點上。

  秦流西坐在一旁疊金元寶，老道士看著，看她動作很快，疊的金元寶成色極好，又看那些祭品，心中有些感歎。

  而這新光祿寺卿的位置，雖然有些邪門，卻仍是被各黨羽爭破了頭，畢竟它可是三品官啊。

  “雪嬪你倒說說，朕要點誰做這光祿寺卿？”

  秦流西親自給杜娟母子念往生咒，燒了金銀新衣，渡去一切苦難，怨氣化去，杜娟恢復生前那漂亮溫和的樣子，抱著兒子，向幾人拜謝。

  至於為何不走陰路圖快，自然是路上教學並遊歷了，更不說兩個徒兒都在身邊，此時不教何時教。

  秦流西讓三元抱上那骨灰甕，尋了一處山清水秀之地埋了，再立了一塊碑，寫著杜娟和杜小寶的名字。

  這話，有些冷意。

  有朝臣就上折秦元山實乃含冤一事，理應赦免流放之罪，恢復官身。

  聖人被吵得頭疼，進了后宮，一時無處可去，雖然蒙貴妃早就遣了內侍說小皇子想他父皇了，總吵著要上朝拜見父皇。

  一盞雪菊茶上來，聖人就笑了：“怎麽用菊了？”

  大善也。

  待得聖人來了，行了禮，服侍他上座，便親自用煮水泡茶，話一如既往的不多，殿內，也是淡淡的花果香，不如別的宮殿用的華貴香料，卻清香怡人。

  這不，她教學的人又多了一個。

  老道士感受到三元的哀怨，是半點都不心虛，長江後浪推前浪，他一把老骨頭，被拍死在沙灘上也不虧。
    三元：呸！

  雪嬪不回話。

  這討論最多，還是去年前光祿寺卿秦元山在大祭祀時出了差錯被聖人惡了，而今年的祭祀比去年還不如，險些令聖人受傷，一查，前嘉太子余孽搞的事，於是，新的光祿寺卿戴了一年不到的三品官帽，比秦元山擼得更慘，直接抄家叛秋後斬首。

  ……

  就沒個純粹的。

  處理這些事，一行人才下山往漓城的方向去。

  雪嬪聽到聖人要來，也沒做什麽，隻讓宮人準備雪水花茶，以及一碟栗子糕，整了儀容就去殿門口等著。

  三元聽了幾節課，更有一種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的感覺，他從前學的，都是文字，不是本事啊。

  不過說到純粹，不爭的麽？
  “擺駕去長信殿吧。”

  看人少觀教的，如何更好的掌握精竅，如何引入門，為己所用，總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還有草藥，他也辨識了不少。

  那是雪嬪的宮室。

  杜娟他們走了。

  能打的人多了，隨便擰一個都能扛大旗，美滋滋。

  臨近中秋，在秦流西一行慢悠悠的蕩回漓城時，京中的選秀已經如火如荼了，又是秋意漸濃的時候，京裡的勳貴賞秋也多了起來，乃至於京中又發生了茶余飯後的事，比如誰家的小妾和小叔子搞破鞋被撞破了，哪家的老實婆婆其實是個會磋磨媳婦的惡婆婆，這都是最常見的事，說個幾日就散了。

  “多謝幾位天師。”

  秦流西樂了，入道之人，天賦重要，但勤勉更重要，三元自己會找機會還上進，她教一下又如何，教會了還是她清平觀的人，要她說，這樣的上進道士多來個百十個才好呢。

  來的時候是陸尋安排的車馬，在處理好蔚家的事後，他就因為公務先走，所以走時是蔚家安排的車馬，因為多了老道士師徒，秦流西又多備了一輛。

  換他的話說，此後都在清平觀掛單，就是清平觀的弟子，秦流西這做少觀主的，給觀中弟子講經教學，很正常啊。

  “秋燥，菊花降火。”雪嬪把栗子糕推了過去。

  這一招，開始聖人是有些受落，但次數多了也煩了，尤其是爭這光祿寺卿位置的，安成侯竟然也插了一腳。

  聖人又是一笑，順著話頭就說起了光祿寺卿由誰來，還吐槽這職位誰坐誰倒霉，還搶得差點要打起來，末了道：“朕老了，他們都坐不住了。”

  雪嬪蹙眉：“后宮不可乾政。”沒等聖人說恕罪，又道：“還有，臣妾不認識誰是誰。”

  聖人哈哈的笑了，他忘了，這雪嬪是個絕戶女，身後也無娘家，無子無爭，她平時連宮妃都不交往，哪裡還認識幾個官員？

  雪嬪給他續了茶，淡聲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用新人，倒不如用老人，您信得過的。”

  聖人微微一愣，用老人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