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常規操作
  多年以後。

  紐約長島，小城蒙托克，一棟維多利亞風別墅。

  一個蒼老枯瘦的白人老者躺在花園的躺椅上，曬著午後的太陽，傭人和家庭醫生在旁邊觀察著，隨時幫他調整遮陽傘的角度，避免光線太強或者太弱。

  客廳內的落地窗前，老人的家人目光哀傷的望著背對著他們，正和特意登門拜訪的客人努力談笑的老人。

  “本，我記得你也就比我老爹科林年長五歲，我是說，你該考慮我的意見，去加州的斯坦福醫學研究中心開間房常住，羅德島紐波特的斯坦福醫學研究中心分部也不錯，他們的研究有進展，至少我老爹在他們的照顧下非常不錯，兩年前幫他更換了肝髒，因為捐款還能享受免排和挑選更優器官源等特權。”穿著米色時尚西裝，發色已經被時光催成白金色，如今已然是一個六十歲老家夥的湯米在旁邊探出手，輕輕拍拍本傑明-班森搭在椅背上的手掌，聲音溫和的問道：

  “現在他每天還都繼續喝酒，然後底氣十足的罵我是個人渣，醫生說他再換幾次，活到一百歲問題不大。我覺得你的肺也可以，非洲那麽大，一定有很多自願或者非自願把肺捐給你的黑鬼，反正又沒擴散到大腦，哪裡有問題，就換掉哪裡。”

  垂垂老矣的本傑明-班森臉上露出笑容，輕輕搖了搖頭：“我知道自己是什麽情況，湯米，比起住在那些地方，我更想在人生最後的這段時光留在家裡，我的一生都在外忙碌，商業金融，慈善，計算機，互聯網，人工智能，甚至武器，銀行，美聯儲……現在終於能停下來了，我每天都有大把時間陪家人，這感覺非常好，我能看到草坪上那些青草每一天的變化，花朵在慢慢開放，時間終於慢了下來，慢的就像是我這樣的老人，呵呵呵呵……對了，我還每周準時收看你的公司製作的奇幻歷史劇集《C.S.A》第九季，你可以跟我透露一下最新一集美利堅同盟國人種調查局到底有沒有被同情黑奴的白人滲透奪權成功……還有黑奴奧林匹斯運動會上準備搞破壞的黑奴恐怖分子到底……美利堅人種調查局，美利堅黑奴奧運會，真有你的，這些種族歧視的國家機構，你是怎麽想到的？”

  “你還有多久到達，有些更重要的問題我想我們可以見面再聊。”

  “知道嗎，小孩子長大成人根本不需要大張旗鼓的勞民傷財，忙你的工作，親愛的，讓大家明白，軍工對美利堅的重要性，我們已經如此低調，研發各種高科技來保衛這個偉大的國度，為何他們總覺得五角大樓和我們這些承包商居然是在浪費金錢？沒有我們製造的各種裝備，難道讓戰士用牙齒對付敵人？”湯米聽到奧蒂利亞缺席派對的理由之後，馬上大義凜然的選擇支持前妻的工作，兒子的派對完全不值一提。

  “先生，我覺得希爾伯特真的非常優秀，良好的教養，紳士，善良……”司機說著自己對希爾伯特的看法。

  “謝謝你在我的唱針停止工作之前，來看望我，這該是我們最後的見面，我是說，葬禮不會通知家人之外的朋友，就在報紙簡單登一份訃告，別再讓我們看到你們這些已經打了這麽多年交道的小家夥，我沒有開玩笑。”本傑明有些累了，用力握了握湯米的手努力說完，就慢慢閉上了眼睛開始休息。

  “三個月前，一個月前，一周前，他都打來過電話，你都敷衍的答應過他會準時出現，如果開庭，我願意出庭為希爾伯特作證。”司機透過後視鏡，對湯米笑著說道。
    湯米不耐煩的擺擺手：“我不可能做到聽自己兒子講半個小時對我而言昏昏欲睡，對他興致勃勃的物理學之後，還記得他在中間是否提醒我要記得參加他的派對！我不是愛因斯坦！我討厭物理學！尤其希爾伯特拒絕入學斯坦福，選擇麻省理工學院之後！他該知道他老子有多痛恨MIT出來的四眼教授們！那些家夥都是貪婪的吸血鬼！挖他們為我工作花的錢，都足夠再蓋一所大學！”

  “嘿~親愛的。”湯米呼叫了自己前妻的號碼：“約翰剛剛對我說，你今晚只能在兒子生命中最重要的十八歲派對上呆三十分鍾？這比你給法庭上那些被告的陳述時間還要短。”

  旁邊的保健醫生馬上上前來確認他的身體狀態，湯米則順勢站起身，取出西裝口袋的太陽鏡戴在臉上，轉身看向落地窗後本傑明的家人，微微欠身，隨後直接穿過花園朝著外面走去。

  電話那邊的奧蒂利亞說道：“湯米，我剛走出洛杉磯機場，約翰說的沒錯，我在派對只能停留三十分鍾，不過如果你覺得陪伴兒子更重要，我會很開心留下來，並缺席今晚另一場深夜會議，內容是美利堅最高法院關於某些軍工集團的一些非正式內部討論。”

  湯米收起有些傷感的情緒，回想了一下，才對司機有些呆滯的說道：“Shit~這個傻兒子為什麽總是習慣當天提醒親人，就不能提前一天提醒？我就知道有一天我會後悔生孩子，因為無法避免一定會有孩子會遺傳奧蒂利亞的單純善良，顯然希爾伯特就是那個倒霉蛋，他天真的和他老媽當年一模一樣，總覺得人們都該和他一樣悠閑。”

  “哪怕你已經退休很久，很久都沒和我聊天，但我總覺得，只要你還沒有真正得見上帝之前，我就有一張底牌，遇到絕境時也可以坦然處之，因為我知道有個老家夥，只要我去找他，他一定能給我最正確的指引，你覺得時間終於慢了下來，而我卻覺得，時間是他媽這世界最快的槍，當每次你聽到一聲槍響，就意味著你身邊有一個時代結束了，對中槍的人而言當然無所謂，他已經無懼時光子彈，但對中槍者的朋友而言，那滋味很難受。”

  司機發動汽車之後，對後座的湯米說道：“先生，在您拜訪朋友時，有電話打進來，是您的兒子希爾伯特，他想提醒你，今晚千萬別忘記參加他的十八歲成年派對，如果我沒記錯，希爾伯特在電話裡告訴我，說他的派對今晚六點鍾在美利堅西南部的加州洛杉磯舉行，而現在已經下午四點……十七分，我們還在美利堅東北部的紐約。”

  湯米馬上答應道：“當然，婚禮細節需要我們兩個人獨處，慢慢討論，屬於兩個人的浪漫，我們的三個孩子都無權參與。”

  “什麽更重要的問題，還有比你剛才說的更重要的問題？”

  “有哪個人不會被時光的子彈擊中，湯米？”本傑明側過臉，對湯米笑笑，抬起手掌，把湯米的手壓在下方輕輕拍著：“一切都不重要，人生就是一張唱片，在最後的尾調響起時，就該知道即將結束，那不如趁唱針還在工作時，好好享受最後那首歌。”

  “湯米，無論是什麽生意，當你覺得自己遇到誘惑時，回憶自己最初想要實現的目的，因為它一定比誘惑對你更重要，回憶它，讓它指引你的心回到原點。”

  湯米不滿的對司機提醒道：“約翰-佩奇，你知道你和你爺爺最大的不同是什麽嗎？”

  奧蒂利亞掛斷了電話，湯米靠在椅背上：“你敢相信嗎，那麽重要的一次內部討論，她甚至考慮因為一個孩子的十八歲派對而缺席，拜托，她可拿著納稅人給她的高薪！還表現出一副家人更重要的模樣，沒有我這個納稅人的鈔票，不去幫我這個納稅人解決問題，她的孩子們拿什麽去開派對！我最錯誤的，就是娶了她。”

  湯米回望著老人笑笑：“你不如利用這段時間給泰德的那些報紙投稿，剛才那些感性的話，應該有很多年輕人吃這一套。”

  說完之後，湯米輕輕呼出一口氣，平複心情，對司機說道：“我們走吧。”

  “我們的婚禮，湯米，我答應複婚的條件中包含一條，那就是你欠我一場婚禮。”

  “我猜你又要說，小佩奇，你爺爺給我做保鏢時可從不會多話，湯米先生。”司機顯然不在意湯米語氣中的不滿，笑聲愈發大了起來：“對了，我已經讓您的私人飛機盡快趕來最近的長島機場接您，這樣我們可以節省時間，直接從本地機場登機，航程五個小時，但好在加州和紐約有三個小時的時差，我們在美東時間四點三十分起飛，飛行五個小時後，將在美西時間六點三十分能降落，再扣除趕去鷹巢的時間，最多遲到四十到七十分鍾，能參與大部分派對流程，但您沒辦法與那位好不容易原諒您，考慮與您複婚的前妻，奧蒂利亞-法瑞爾大法官會面，因為她也只能出席派對前三十分鍾，隨後趕回華盛頓。”

  “本，我不是堅持帶伱走，我只是來探望你，我說真的，我還一直記得那時我總稱呼你老家夥，但我希望你明白，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導師，沒有你，我也許什麽都做不到。”湯米聽到本傑明拒絕了去醫學中心修養的提議，而且試圖用轉移話題來結束那個問題之後，也沒有繼續再堅持，而是陪著老人說起了過往：

  “她說過什麽？”湯米望向窗外不斷向後掠去的長島風景，嘴裡問道。

  一輛低調的黑色雪佛蘭商務車停在本傑明的家門外，看到湯米走出來，司機拉開車門，湯米坐上後座，最後側過臉看了一眼這處豪宅，隨後把頭靠在靠椅上，閉上雙眼，左手握拳輕輕敲擊著胸膛，輕輕念叨著本傑明第一次與自己見面時說的話：

  “有一次你讓我去幫法瑞爾大法官處理一些瑣碎事務時，剛好聽到她正和萊昂將軍的太太阿什莉女士抱怨過類似的話。”約翰一邊在公路上開車疾馳，一邊說道。

  約翰說道：“她說她最錯誤的，是和你離婚之後，居然相信你會祝福她開始新生活的鬼話。”

  “常規操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