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

  楊小濤回楊家莊將冉秋葉跟孩子接回來，隨後周日在冉家玩了一天。

  不過，這段時間也看出來了，冉父很忙。

  也就中午回來吃飯的功夫見了面，隨後就去上班。

  聽冉母說，時常半夜睡覺前見不到人。

  早上醒來的時候，人已經穿好衣服走了。

  當然，用冉父的話來說，七機部草創，各部之間糅合在一起，各方面都不成熟。

  更重要的是缺人，缺經驗，缺物資，缺時間…

  總之，想要整體運轉起來，最少也要磨合一個月。

  但在這段時間裡，有些項目又不能終止，只能一步步進行。

  楊小濤對此也是深有感觸，當初軋鋼廠升到機械廠的時候，就混亂過一陣。

  好在主體是軋鋼廠，很快就適應過來。

  冉秋葉見了冉父這般忙碌，也與母親說起楊小濤以前也這樣，母女倆交流一番驚訝，隨後兩人帶孩子回家。

  第二天又領著孩子回了楊家莊，楊小濤則是在機械廠繼續忙活。

  一周後，七機部。

  冉父坐在辦公室裡，手上拿著報告，愁眉不展。

  身旁，站著安排的秘書。

  此刻，屋子裡靜悄悄的，只有冉父翻閱文件的聲音。

  “液氧還沒到位？”

  冉父有些疲憊的問著，秘書是個年輕人，剛剛從五院那邊過來，對於這些經驗不多，但勝在年輕，而且態度端正。

  只是，見冉父這樣，還是有些緊張的點了下頭。

  “領導，我問了後勤的李主任，他們那邊確實沒有儲備了！”

  秘書肯定說著。

  他們七機部從三機部那裡移交過來的除了任務，還有相當部分資源。

  只是資源這東西用一點少一點，若是不能迅速補充，早晚有用完的一天。

  但資源也不是憑空變出來的，尤其是他們用的東西都是緊俏物資，想要獲得，除了上級調度，沒別的辦法。

  可以國內的情況，這些資源又能有多少？
  “這段時間，咱們的實驗一直沒有停下，各項研究同時開戰，對於物資的需求劇增，又沒有及時補充，後勤的庫存又只出不進…”

  “若是不能盡快補充，實驗只能勉強維持，最多，兩次實驗！”

  秘書說完，冉父便揉著太陽穴，很是頭疼。

  實驗現在正是緊要時候。

  眼看著就要進入實戰階段，若是順利的話，能夠加快研究進程。

  可偏偏這時候，後勤那裡說物資不夠了。

  “最快什麽時候能到位？”

  “李主任沒說，只是說會盡快！”

  冉父點頭，對於老李他是了解的，說盡快肯定會盡力的。

  只是，他這邊實在是，等不了！
  “我知道了。”

  冉父恍然，秘書隨即離開。

  隨後冉父拿起電話。

  片刻後，李主任的聲音傳來，冉父趕緊詢問情況。

  “老李，你不是說紅星機械廠生產的機器設備，咱們能夠自己生產液氧嗎？”

  “怎麽還沒到位？”

  冉父問著，電話那頭的李主任卻是同樣無奈。

  “老冉，這事情挺棘手的。”

  “咱們的需求報上去了，但上級一直沒有批複，前兩天我碰到首長提起過這件事，首長的意思是先解決困難，後面再付款.”

  隨後李主任將情況說了一遍。

  冉父頓時明白了事情經過。

  一句話，就是七機部的“資金”不夠了！

  當初三機部要給機械廠下任務，那是跟上級報備過的，用的也是三機部下轄的鋼鐵廠的名義，要實打實的拿出好處給機械廠的。

  所以那台空氣壓縮機本身就是三機部的，自然無法交給七機部。

  也就是說，七機部想要自己生產液氧，就需要給機械廠下任務，讓其給做一台空氣壓縮機。

  然後組建自己的廠房。

  但問題來了，七機部是獲得了上級的鼎力支持，但好鋼用在刀刃上，有些東西就只能往後排一排了。

  所以這段時間，七機部一直想要建立自己的液氧生產線，一直沒有建起來。

  好在前兩次都有紅星鋼鐵廠提供的液氧撐著，不然實驗早就停止了。

  即便如此，他們沒有正式任務下達，紅星鋼鐵廠的液氧也不會無限制供應。

  工人也是要吃飯的啊。

  現在聽首長的意思，明顯是要先上車候補票啊。

  這，讓冉父臉上有些發燙。

  前兩次能夠要來，可以說，純粹是看他個人的面子。

  老丈人找到女婿頭上幫忙，女婿敢拒絕？
  只是女婿不敢拒絕，老丈人也會臉紅的。

  “首長呢？”

  冉父問起七機部的老大，這件事已經影響到了研究進度，必須要盡快解決。

  不然老這麽借來借去的，早晚得出事。

  “首長，不知道去哪打秋風去了，你還不知道嘛，咱們現在啊，就指著老哥們幫一把了。”

  冉父聞言搖頭，七機部，真是什麽都缺啊。

  “那現在怎麽辦？”

  冉父雖然明白意思，但還是問出心裡話。

  李主任沉默片刻，隨後小聲說道，“先把難關過了再說。這次再來一次。”

  “等私下跟你那女婿說說，看看能不能先賒帳，等上級批示下來了，一起.”

  掛斷電話，冉父坐在椅子上滿是惆悵。

  現在他對當領導的難處，是深有體會啊。

  只是想起自己接下來的實驗，又不得不拿起筆來，寫了一份文件。

  然後讓秘書交給李主任。

  機械廠，廠長辦公室。

  小強秘書推門進來，將一份文件遞給楊佑寧，隨後就要出門。

  可還沒等出門，就被楊佑寧叫住。

  “等會！”

  小強秘書趕緊停下，臉色尷尬。
    楊佑寧則是拿著文件看了一眼，瞬間額頭青筋暴起。

  只是片刻後，又深吸一口氣，然後臉上露出平常不曾有過的平靜神情，“把這個，給楊小濤送去，讓他處理。”

  聲音堅定，卻是一個字一個字喊出來的。

  小強秘書在楊佑寧說話的時候已經縮起了脖子，“領導，楊總，去了化工廠.”

  “對了，他說要在那裡看蒸餾塔的情況，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瞬間，楊佑寧的雙目一瞪，緊接著又是深吸一口氣，“給劉書記送過去。”

  “那個，劉書記去上面參加會議了。”

  “呃，剛走。”

  呼呼呼

  楊佑寧的喘息開始加重，最後努力平複下來。

  拿過那份文件，看了兩眼，隨手在後面簽下名字。

  “拿走。”

  “是。”

  小強趕緊拿著離開辦公室。

  只是在離開的時候，明明聽到缸子敲擊桌子的聲音。

  隱隱傳來‘小狐狸’‘老狐狸’的幾個形容詞，讓小強趕緊離開。

  “以後，這活得讓婁曉娥來，自己不能再幹了。”

  “不對，婁曉娥也跟著走了，哎，為啥每次留下的都是我啊。”

  小強小聲的說著，隨後看了眼文件上的最顯眼的幾個字“請調撥液氧三十噸.”

  “這麽多？不過這應該是第三次了吧，用的這麽快？”

  “也就是楊總的關系在，不然”

  嘴裡嘟囔著，趕緊跑去找陳副廠長，將文件送過去，也好批條，讓發放物資。

  片刻後，陳宮看著楊佑寧簽名的文件，也是臉色苦悶。

  剛開始的時候是十噸，那天楊小濤在鋼鐵廠直接答應了，回來後跟他說起來，他也沒覺得啥。

  畢竟人家是七機部，新貴啊。

  而且還有楊小濤嶽父這層關系在，不看僧面看佛面，總得照顧楊小濤面子吧。

  可沒多久，又發來請求，這次要二十噸。

  楊小濤看了，隻好自己簽名，送到自己這，他也批了。

  可這次，沒想到直接開口三十噸。

  我勒個去，這一次次的，雖然是鋼鐵廠出貨，但都是機械廠這邊給墊付的物資啊。

  “老楊啊，這是好人呢。”

  “下一個，估計就是老劉了。”

  一旁的後勤主任聽了立馬翻個白眼，誰不知道這裡面的道道，要不是楊總的嶽父關系在這，誰能從楊佑寧、陳宮兩人手底下，將機械廠的東西要走？

  還是這種類似打白條的無賴行為。

  更重要的是，根本就沒說啥時候還啊。

  唉。

  只能說，楊總這嶽父吧，不太厚道了。

  陳宮不知道後勤主任心理想的，只是確認簽字後，便說道，“你跟鋼鐵廠那邊聯系一下，東西盡快準備好，給人送過去，別耽誤事。”

  “是，廠長，那物資.”

  “先從廠裡調過去吧。”

  “好的。”

  主任拿著批條離開，陳宮則是坐在椅子上，“這家夥，知道來事了，人都跑沒影了。”

  “真是鬼精鬼精的。”

  而此時。

  一級部內，黃老看著拎著酒瓶上門的微笑老頭，頓時頭大。

  這家夥，就是七機部的老大，論起來，還比他小兩歲，但面容卻是蒼老許多。

  顯然，在西北這些年沒少吃苦。

  可這沒皮沒臉的樣子，哪有一點老大的作風，活脫脫的一個‘無賴’。

  他算是明白了，為什麽上級讓他出面當老大，而不是讓那位五院的院長當。

  這就是看重這家夥的交際能力和死纏爛打的能力啊，至於技術上的交給副手，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真是，人盡其才物盡其用啊。

  “老黃，下班了，正好我帶著酒，喝一頓去。”

  “可別，老王啊，我這最近腸胃不太好，就不喝酒。”

  “腸胃不好？正好喝酒殺殺菌，這可是我特意搞到的茅台。”

  王老說到這裡，更是鄭重，讓黃老眼睛看了眼兩瓶酒。

  “你這是茅台，不是二鍋頭糊弄人吧。”

  “看你說的，咱們之間的革命友誼我會騙你？走，咱們喝一頓去。”

  王老攛掇著黃老，讓其意志稍稍動搖。

  只是想到這家夥來這的目的，黃老又變得精明起來。

  不能著了道。

  “不是，老王你這一天跑三趟，有啥事就直說。當然，前面說的那些就別說了。”

  “嘿，老黃，前面的不談了，咱們說說以後。”

  王老開始掰著手指頭開始給黃老畫大餅。

  “你看，你們這有基礎，有設備。我們那，有技術，未來前景更是廣闊，上面為什麽單獨劃分出來，就是看重這方面發展的潛力”

  孫老說的帶勁，但黃老卻是不置可否。

  沒有七機部，他們一分部發展的也挺好，前景也不差。

  “以後這咱們兩家合作起來，那就是互惠互贏啊。”

  王老說的口乾舌燥，但黃老還是堅守底現。

  “這樣，若是我們搞出來了，有你們一份功勞。”

  “以後的事難說，你到底要啥？痛快點，不然酒也別喝了。”

  “這個，你也知道，我們研究需要大量機械支持，這紅星機械廠”

  “你給我打住！”

  話一出口，黃老立馬不想聽了。

  “你看看，我還沒說完呢。”

  王老趕緊拉著要出去的黃老，“我是說的，紅星機械廠下轄的紅星鋼鐵廠。”

  “唉，別走，老王，你聽我說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