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熱症有些反覆，一會退下去，一會又燒上來。

  崔郎中倒是還穩得住，偶爾會在幾個穴道上揉揉捏捏。

  直到第二日中午，孩子再沒有燒起來，大家這才松了一口氣。

  這一晚上，不光是這些個給自己吃倒下的，連帶著他們的家人都好一通折騰。

  整支隊伍也被拖延了行程，不得不暫緩上路。

  閆老二給這些人氣的飯都吃不下。

  一早上起來，就拉上戚家三兄弟和他去災民堆裡繞。

  那嘴一直沒停過。

  嗓子說的冒煙。

  “我再說最後一次，這河蜆都壞了臭了爛了不能吃！我們也沒打算拿這裡面的蜆肉喂牲畜，是這殼子！殼子！這殼子洗了乾淨曬乾磨成粉，混在乾草裡，拌拌給牲畜吃，還不能多放，很少一點。

  閆懷文出去走了一圈，回來對閆老二說：“你留的那些衣服拿出來掛樹上，起碼能多些陰涼。”

  “那以後沒有外人我還叫你們大狗子哥小狗子哥，有外人的話喊你們的大名。”

  “……那馬寶是？”

  閆懷文找梁滿山幫忙聚攏了災民，當眾說道：“明日我們照舊會準時上路，若有想上官道的，讓我二弟幫你們指明方向。”

  “別擔心，咱水糧還夠，估摸著離的不遠了。”閆老二安慰女兒。

  “糞蛋蛋。”

  沒錯，是在地下，還挺深。

  “小二，你以後還叫我小狗子哥行不行，葛根，怎那麽別扭，我娘說，那是埋在地裡的土坷拉。”

  聽得她笑瘋了。

  刻意找了幾棵樹底下遮遮陰，可畢竟樹少人多，還是有很多人直接暴露在烈日之下。

  “那像蟬蛻、蠶蛻呢？”

  閆玉在兩個小哥哥期盼的小眼神下，點了頭。

  是挺費事的！但現在除了乾草，也沒啥給它們吃的，就弄點這費事的小玩意添點味，你們有啥不信啊！真能吃還能攔著不讓你們吃！
  看看這地，裂這麽大的口子，這河蜆都不知道死了多久，你們就笨想，啥玩意死了好些天能吃？再者說，聞還聞不出來嗎！”

  他們也不敢大口喝水，眼看著沒有水源補充，之前存的水，喝一點，少一點。

  可……就是沒有半點動靜。

  哦不，是杜仲哥和葛根哥。

  平台每次開啟，都會提前預示。

  貓貓不是沒有搜索到水源，而是他們打不上來。

  她天天掰著手指頭計算，絕不會弄錯。

  好些個臉色不好的低了頭。

  閆老二還怕他們找不清，讓他閨女畫了簡易的地圖。

  第二日一早，災民便開始分流。

  其實他們的水已經不多。

  他們就是那些不要命吃河蜆的。

  今天是六月三十，夜裡過了0點，就該是七月初一。

  難道這次要輪空？
  閆老二看出她狀態不對，讓她坐到前面來，爺倆一起‘趕車’。

  到了中午，大家歇下。

  ……

  “天天那多事情要你操心，啥啥都記著不累死了，我就說你姐夫，自己那攤事鬧不清，你看看你，給牲畜這一塊整的明明白白……”

  來人千恩萬謝離去。

  心裡悔的要死。

  “蟲子皮。”

  一部分跟著他們，另一部分轉去了官道。

  尤其是日頭一上來，眼前一陣陣發黑。

  閆玉：……

  他爹確實在牲畜這塊挺明白，哈哈哈！

  “咱地裡刨食的不都這樣麽，這叫會過日子！姐就欣賞你這一點，腦子活，一轉就一個主意，你就說這河蜆粉，攪合攪合，我家那驢可愛吃了。”

  現在不吐不拉，但身體是真虧著了，站著都打晃。

  “還有我，以後還叫我大狗子成不成？”

  葛根是土坷拉，崔娘子還真會形容……

  原本跟著走就吃力，現在這副樣子，還怎麽跟得住！
  ……

  她有點好奇大狗子哥哥的名字她怎麽說。

  便問：“大狗子哥，你娘怎麽說你的大名，杜仲？”

  “姐你自己磨好啦？怎不拿過來我給你弄？”

  那一對祖孫是最後走的，崔娘子在一旁虎視眈眈，崔郎中哪敢少收錢。

  “樹皮。”大狗子語氣無奈。

  不知道是不是‘不定期開放’讓他們給趕上了。

  崔葛根看了眼閆小二寫的，再看他寫的，點點頭。

  “我就不該多事弄甚麽河蜆粉。”閆老二在和他姐崔娘子叨叨。

  水分快速流失，喝多少水還是覺得乾渴。

  閆玉今天有些發蔫，哪怕早上又新揀了一個蛋，也沒讓她開心起來。

  “葛根哥，你這個‘葛’字寫的不對，中間這個是‘日’不是‘目’，你多寫了一橫。”

  當天晚飯後，便有人來尋閆老二問，官道怎麽走。

  “唉！姐，我這是窮的怕了，看見啥都想著能不能吃到嘴。”

  又走了兩日，入目依舊是一馬平川，好在有半死不活的樹木點綴，看著沒那麽單調。

  閆玉和大狗子哥小狗子哥三個人蹲在地上寫寫畫畫。

  “怎麽能賴你呢，是他們自己想的歪，還以為咱瞞著他們吃啥好玩意，二兄弟，我和你說，你就是不能和他們心太善，我看那幾個吃壞的都不是啥好的，你姐夫那我都說好了，診費不許少要，少一個銅板姐都不乾，怎也得讓他們吃個教訓！”

  四隻母雞有了雞籠，就掛在車頭兩邊。

  閆老二汗顏，“那啥，姐，好像真能入藥來著，我也記不大清。”

  而再遠一些的，搜到也沒用，怎麽解釋他知道那有水，難道誰會堪輿看水脈？

  “嘿！那費個啥事，你姐夫搗藥那杵子好使著呢，他說啥啥這也是個藥材，你說說，他這個老不要臉的，你不整出來他也想不起來，你整現成的，他倒是想起來了，竟往自己臉上貼金。”

  人才啊！總結的太到位了。

  閆玉更好奇了。

  人不行，就想著牲畜。

  剛開始它們不敢吱聲，現在沒事就咯咯噠，還總是叨籠子，好像只要堅持不懈，就能成功越獄似的。

  閆老二翻出幾個包袱，找人幫忙上樹掛好。

  陰涼的面積是大了一些，不過還是改變不了什麽。

  李雪梅熱的難受，也顧不得許多，和她閨女一起坐在前面的駕駛位。

  頭頂有閆老二新加的一塊草席，能擋住大半的烈陽。

  溫吞的暖風，吹的人心煩意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