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源當然沒有拿起皮帶跟顧添衡動手，當然，並非是年紀大了提不動皮帶了，而是顧添衡看到皮帶的時候就開始抱頭亂竄。

  像是碰到警察的罪犯。

  他現在的體型自然不會害怕皮帶，在戰鬥能力方面更是能打好幾個已經半步踏入老年階段的顧源，可爹就是爹，拿皮帶和用皮鞋踹屁股這樣的事兒不需要理由。

  於是顧添衡老老實實地答應參加《非誠勿擾》，這時還是下午，外面陽光明媚，照亮別墅裡的大廳，也照亮著每個人的臉。

  “那就開錄吧。”顧清寒早已按捺不住，她從房間裡拿出了攝像機。

  顧清寒當初看過路揚給陳治幾人寫的節目流程，知道男嘉賓在介紹自己的時候是通過視頻，反正這家夥都答應了，現在閑來無事，還不如把工作給完成。

  最後的場面是方菲親手把顧添衡的房間收拾好，這家夥坐在床上，門口的地方，顧源、方菲、路揚搬著小凳子坐著。

  乍一看像是聽某人的講課或說話，其實他們的心態更像是
  看某種表演。

  “具體要怎麽拍？”顧清寒轉頭問路揚，她早已按下了拍攝鍵，但實在想不出能問出什麽樣的問題。

  “主要是介紹。”路揚在一旁說，“介紹自己是幹嘛的，平時喜歡幹嘛，還有家庭背景，對女方的要求什麽的。”

  顧清寒轉頭看向顧添衡，“知道了沒？”

  “等等。”顧添衡伸出手，“沒給我點時間準備一下？人家上台發言都需要演講稿，那麽正式的場合，真要我即興發揮？”

  “讓你做你就做。”顧源眉毛直跳，“介紹自己有什麽難的？就你那點事兒還能扯出花來？實話實說就好了。”

  “好吧。”

  顧添衡在鏡頭前吸氣，他覺得自己就像個提線木偶，雖然這段時間他也有了好好找個對象應付的想法，畢竟年紀不小了，可被人催著的感覺真的很奇怪。

  “我顧添衡，有點小錢，不靠父母不靠家裡，現在主業是顧家集團保安，副業唱歌發專輯。”顧添衡在鏡頭前說，“網上很多人都說我是搖滾教母。”

  他說到後半段的時候眼睛亮了。

  但顧源聽到前半段的時候眉頭就皺了。

  “不靠家裡？”顧源在那問，“你這保安不是我安排你去的？”

  “我研究生畢業還不能擔任個保安工作了？”

  “行。”顧源不想和這家夥對話，他看向顧清寒說，“繼續拍。”

  “要重新錄哦。”顧清寒說，“剛剛打岔了。”

  “後期剪輯就好。”顧添衡擺擺手拒絕。

  說來也奇怪，他面對過不少的攝像頭，但在錄製這種環節的時候還是渾身的不適應。

  對他而言這樣的環節簡直是琢磨，還不如早早應付了事。

  “我家庭情況還可以。”顧添衡又對著攝像頭說，“我家老頭弄了個家具公司，俗了說就是.我家有錢，很有錢。”

  聽到這話，顧源和方菲已經在那頭開始扶額了。

  這哪裡是想好好錄視頻的樣子，就算他們兩個不再是年輕人了，可還是知道怎麽在異性面前展示自己吧，就算你想展示家裡有錢，也不是這麽說的啊。

  再看那顧添衡的言辭，字裡行間全是土大款的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裡冒出來的拆遷戶，財富和思想完全不匹配，身上錢財遲早會有一天重新流入市場的那種。

  “第一段視頻這樣應該可以了。”路揚在旁邊定下，“第二段吧，介紹自己的愛好。”

  等等。

  這樣就可以了？

  顧源愣了一下，沒想到視頻的錄製居然那麽隨意，他知道這一檔綜藝對於路揚和顧清寒的重要性，兩人前段時間制定了影視公司這幾年的計劃，毫無疑問，綜藝節目在這方面是不容失敗的，國內企業家都爭取個開門紅，更何況是路揚這樣的人。

  顧源心中計算著路揚現在的優勢，較大的名氣，還有網絡上流傳的“路揚出品，必是精品”的玩笑話。

  這些是觀眾的認可度，也能給新的項目引流。

  這樣的人之前做的事無一不是成功的，是一帆風順的，不管怎樣都能獲得大部分人的喜歡，也導致有很多的人相信路揚能做好下一款歌曲、電視劇、綜藝之類的產品。

  但顧源不相信。

  從理智的角度看，他是覺得路揚飄了，也許是之前數不勝數的成功經驗讓他覺得成功這事兒輕而易舉，實際上這樣的事很難，但他現在已經開始不認真對待了。

  就像今天的視頻錄製。

  顧源扭頭，看看同樣眼神迷茫的方菲。

  她大概也是覺得這樣的視頻是草率的，是短暫且沒有看點的。

  就一個長得一般的漢子在視頻裡介紹自己的家底，然後財大氣粗如土老板似地說上一句我很有錢？
  這不是找噴嗎？

  這種視頻放在相親的綜藝裡真的能夠吸引到觀眾嗎！？
  顧源對此很懷疑，路揚是這樣的節目的策劃而並非導演，可顧源平時也在了解他們那個小組的情況，自己的女婿是主心骨，就算陳治身為導演，可大方向和最後環節還是需要路揚說話。

  但他今天的舉措，無一不在象征著
  這檔綜藝他不用心。

  他不用心，綜藝撲街，綜藝撲街，兩人的事業
  就沒有那麽一帆風順了。

  所以這不就意味著這家夥以後還存有接手顧家的可能？
  “啪啪啪。”顧源突然拍手，掌聲吸引到了所有人的目光。

  “沒。”看著所有人看向自己，顧源笑了笑，“視頻錄製得很好，繼續，你們繼續。”

  他是發自內心的笑。

  甚至期待節目上線那天的到來。

  雖然曾經的路揚讓他刮目相看過很多次，更是讓顧源心裡暗道這小子是不是有些邪門，還是上天追著給他喂飯。

  但多年的經商經驗讓顧源覺得，世界上沒有一帆風順的人，更沒有事事都能成功的人，就算有，他做每件事之前都會做好所有的準備，而絕不是如路揚這般在幾個領域裡反覆橫跳，甚至在跳領域的時候如此隨意。

  一個好嶽父在這個時候應該做什麽？
  當然是幫助好女婿罷了。

  顧源悄咪咪地拿出了手機，找到台長的聯系方式，訂好了時間，約好了對方什麽時候來喝杯茶。

  至於讓對方虧本？
  開玩笑！

  《愛情公寓》都讓這位台長笑得門牙都快掉了，那種誇張的數據讓顧源至今想起還極其心痛，路揚的那部劇幫了對方一大把，如今坑了一下對方，沒問題吧！

  咱就是講究個有往有來！

  視頻錄製繼續。

  顧添衡在攝像頭面前展示著自己的平日生活和愛好，並沒有符合他富家子弟身份的豪車和美女如雲，他在自己的那輛破五菱面前侃侃而談，車上的音箱播放著他樂隊之初的重金屬搖滾。

  鬧耳、聽不出所以、撕心裂肺的聲音又極其沙啞。

  可他聽時，眼神裡流露的情緒是懷念，不知道是懷念當初的時光，還是曾經追尋夢想的自己。

  “你確定不要展示展示點好的東西？”路揚在旁邊給出建議，“雖然不想說這話，但不得不承認，其實走到相親這階段了，很難找到所謂的臭味相同，擁有共同興趣愛好的人，大家的目的都是找個伴搭夥過日子，展示點其他的其實也是可以的。”

  “你是說房子，票子，車子？”顧添衡問。

  “有點庸俗，不過的確需要。”路揚點點頭。

  “不了。”顧添衡歎了口氣，“我想過為什麽身邊那麽多朋友還是單身的問題，大部分人想找的其實還是個精神伴侶而不是搭夥過日子的人，可那已經是他們幾年前甚至十年前的想法了，老了需要面對現實。”

  “可老子不想。”他吸起了煙，“萬一真給我撞上呢？”

  路揚沒說話，他覺得這樣的可能性不亞於買彩票中大獎，前提是你不是某主任的親戚。

  過了好久，路揚才說：“其實我以前也是這個想法的。”

  顧清寒：“？”

  這算什麽？
  丈夫和親哥在自己的面前大談擇偶標準？
  可自己就在面前啊。

  視頻的錄製早已經結束，但她又悄咪咪按下了錄製按鍵，想抓住路揚的把柄，以後好用這玩意威脅他。

  就算不能威脅其他，也能讓他多做道櫻桃肉不是？
  “當時我在想這輩子是不是平平常常的過去，找個工作多賺幾年錢，然後回去湖州養老，再和個爹媽喜歡的，但我不一定喜歡的女孩結婚，哪有什麽婚姻和愛情，搭夥過日子罷了，不鹹不淡地，有吵有鬧也有共渡難關地過完下半輩子。”

  “你這是太現實的想法。”顧添衡說，“不過說來也是，人嘛，很多人不都是這麽活的麽，結婚不是自己想不想，大多數時候卻是家裡面的任務。”

  這家夥有點感同身受了，看向路揚的眼神也順了很多，似乎是對這家夥前些日子的催婚看淡了，從此之後繼續哥倆好的樣子。

  “然後後來我就被利用了唄。”路揚朝顧清寒聳聳肩，“我和清寒最開始是假情侶，可你也知道你們家的條件太好，而且清寒的條件也太好。”

  “嗯。”顧添衡點點頭，沒否認這個問題。

  “說到底我也是有點大男子想法的人啊。”路揚淡淡地說，“找個那麽好的對象，雖然是假的，可我爹媽覺得是真的，他們會擔心我配不配得上對方，擔心我會不會因為這種事兒而被網友攻擊。”

  “誰沒有點？”

  顧添衡突然覺得路揚更順眼了，有點缺點才是好的，才更真實。

  “你知道我當時什麽想法麽？”路揚又問。

  “什麽想法？”這時候問他的不是顧添衡，而是顧清寒。

  “寫幾首歌，從顧清寒身上撈點錢，回老家養老，找個安穩點的工作，就算不進體制，但也要工作輕松，沒有那麽多的壓力，反正錢已經撈夠了，我不需要那麽多，工作輕松足以讓我好好孝敬爹媽和遊山玩水就好。”

  顧清寒：“.”

  她不好評價。

  按理說“撈”這個字放在她身上，怎麽都不合適，可是以她和路揚當時的關系，用上撈字並沒有什麽不行的，兩人都被催婚，各取所需罷了。

  表面的功夫。

  可是後來又是怎麽牽扯到一塊的去了，這個對自己沒想法的家夥又是為什麽突然想要追自己，又是為什麽兩人能修成正果？

  回想曾經十幾年的經歷，顧清寒總覺得自己不是一個會閃婚的人，她從小到大從未缺過追求者，當然都拒絕了，自己未來伴侶是什麽樣的，又是怎麽樣相遇，在顧清寒心中一直是個不會去思考的問題。

  但她能確定的是自己不會那麽快速。

  可事實擺在面前。

  “後來呢？”她問。

  “後來清寒對我蠻好的。”路揚聳聳肩，“我也是那時候才知道這小妮子到底是什麽樣的人，然後我老娘和她聊得很好，這不娶回家有點對不起我老娘了。”

  “不是因為愛情？”顧添衡愣了一下。

  “當然有啊。”路揚拉著顧清寒的手臂，把她拉到自己的面前，他伸出嘴在她臉上親了一口，然後又轉頭看向顧添衡，“天天把愛放在嘴邊肉不肉麻啊，我都是實際行動的。”

  “他們都說我臉皮厚，現在我覺得你們倆的臉皮比我更厚。”顧添衡的五官都是扭曲的。

  好好的一個談論觀點的場景，愣是給路揚玩成了片尾秀恩愛的節目，他現在嚴重懷疑路揚之前說的那麽多話就是為了這個鋪墊！
  顧清寒在一旁臉紅。

  她滿意與路揚的回答，不是表忠心的那句“實際行動”，而是粗略的“清寒對我蠻好”。

  她當然知道以路揚的性子不會忘記那些事兒，可那種事兒說出來又什麽意義？夫妻兩的悄悄話應該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兩個人藏在被子裡悄悄說，說給外人算是什麽情況？
  而且再說了。

  自己曾經做的，所謂的“對他好”的事兒。

  其實就是白給。

  她可不想承認自己白給。

  只是悄咪咪地拉著他的手，爹媽在後面看也不要緊，都結婚了，又都是自己人，親親愛愛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