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二點。

  湘南。

  《演員》節目組。

  巨大的落地窗映照著窗外的城市燈火，時間已經不早了，可還是有不少的辦公室在亮著燈，在這個時候，可能也只有苦逼的打工人在苦逼的加班。

  《演員》，這間辦公室裡所有成員幾個月的心血，這檔節目的創意由來是《歌手》，幾個成員也對《歌手》的節目組表示尊敬，雖然他們表示尊敬的方法是碰瓷。

  他們曾經也期待過對方節目組會來點什麽不喜歡的言論，至少能讓兩邊節目的人吵起來，這年頭的熱度全是錢，黑紅也是紅的一種，他們根本不怕。

  但是現在，真的吵起來了，並非是來自《歌手》節目組，而是路揚，又或者準確來說，是路揚的愛人——

  顧清寒。

  “熱度榜單上，我們節目組的相關詞條已經衝到前二了麽？”辦公桌的正中央，《演員》導演肖宇頗為滿意地看著下面人遞來的報告，他甚至愜意地翹起了二郎腿，像是夏日樹下品茶看報的退休大爺。

  他的下方，那些員工們點著頭，嘴上說著“是啊是啊”、“第二了”、“好像今晚能衝到第一的樣子”、“看來我們節目的首播率不用擔心了。”

  首播率。

  他們這段時間最關心的數據。

  這段時間的《歌手》吸引了大多數人的目光，以至於當下各家電視台的綜藝節目收視率大幅度下降。

  這樣的情況很嚴峻，也曾有某個不怕死的電視台上線綜藝，目的是證明那檔節目只是紙老虎，可後面節目上線，慘淡的收視率就是最好的打臉。

  在這基礎上，湘南台當然不會建議員工們萌生出任何“弄個新綜藝”、“和《歌手》碰一碰”的想法，可奈不住這幫人的死纏爛打和軟磨硬泡。

  於是乎，《演員》橫空出世，大手筆的投資和各部門的資源傾斜，以至於《演員》節目組上下成員擔心數據。

  ——乾不好是要被人指著脊梁骨罵的。

  員工們的臉上寫滿了高興，原來的總導演肖宇臉上也掛著笑容，可只是那麽一個瞬間的事兒，他臉上的表情變了，從微笑變成嚴肅。

  “有人關注是好事，可問題是.”肖宇說到這裡頓了一下，“問題是，顧清寒爆料的事兒.”

  “無稽之談！”有人想都沒想就揮了揮手，他坐在肖宇左側前二的位置，想來是節目組的小領導。

  他站起身，慢慢說出整理好的詞匯：“我們早就通過片段剪輯發布到網上用來觀察網友們的反應，好評佔據大多數，而且我對比過《歌手》之前的同時數據，兩者是接近的，在數據方面完全沒問題。”

  “所以現在只需要等待節目上線就好？”肖宇問。

  “是這個理。”那人點點頭，“至於顧清寒說的話，還有路揚的暗示.”

  他停頓話語，環視辦公室裡的所有人，“你們聽得出顧清寒是想幫節目裡的哪個選手說話麽？”

  眾人搖頭。

  他又問：“我記得在座有幾個《歌手》的忠實粉絲，路揚唱的那首《黃昏》你們聽過了吧，感覺那首歌，到底在暗示我們節目裡的哪個選手？”

  眾人再次搖頭。

  “所以啊”那人聳了聳肩，“我們都知道路揚和顧清寒來過現場，但問題是這兩個人在的時候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異常，好像就是閑來無事過來看了一場秀，畢竟按照他們夫妻倆的性格，如果真的是為了幫某個人出氣，為什麽不在當時直接發聲？”

  這話倒是有些道理。

  眾人低頭沉思，腦海裡又想起顧清寒直播時說的那些話來，她主要攻擊的地方其實是節目的評委，但那些評委都是台裡花了大功夫請過來的，他們說的很多台詞都是進行過提前的溝通，聽起來也沒有任何的不同聲音，而且就算有.
  那也只是節目效果。

  況且，還真有幾個老演員老導演在評委組裡面呆著呢，他們才是真正的定海神針。

  他們都沒說話，說明根本就沒有太大的問題。

  “算了，顧清寒的事暫且不管。”肖宇揮了揮手，“大家就把這次的熱搜當做顧清寒給我們打了個廣告吧，畢竟首播率應該是問題。”

  “是！”眾人回答。

  “至於明天.”肖宇微笑著看著窗外，把城市的夜景盡收眼底，“明天就能見到果子開花了。”

  “散會！”

  整個會議不同於之前的任何會議，大家都緩了口氣，並沒有之前那劍拔弩張的氣勢，甚至有幾個家夥已經約好了今晚的夜宵，更有甚者打算明天聚餐一下，共同見證著他們搗鼓出的節目屠神。

  就是屠神，《歌手》的各項數據已經封神，他們從一開始就把那友方綜藝當做目標，不是靠攏，而是超越。

  “等下一定不能生氣，小心胎氣。”

  家裡。

  路揚握著顧清寒的小手不斷摸索，他生怕這姑娘再次看到張志渡被淘汰的畫面而動了胎氣。

  現在她的肚子已經越來越大了，可以預見到孩子的盡快出生，所以他並不算支持夫妻兩人觀看《演員》的提議，可耐不住顧清寒的軟磨硬泡。

  “我只是想看看湘南的那幫人要把節目剪輯成什麽樣子。”顧清寒淡淡地說，可那略低的，沒動的眉毛暴露了她的心情。

  她的心情不好，路揚看得明白。

  畢竟成為夫妻也有段時間了，知根知底完全可以形容他們兩個，這妮子的眸子裡能藏得住情緒，可在家裡，她不會藏情緒。

  不過這又有什麽好辦的呢？
  路揚輕輕地歎了口氣，然後聳聳肩。

  他見過地球上更多綜藝節目的黑暗面，見過選秀節目需要花錢才能晉級，就算是頗有名氣的導師都要被節目組威脅，又或者設計迫害，硬生生地把一檔曾經火爆全國的，能夠讓人下飯的綜藝節目變成了斂財的工具。

  這時，《演員》開始了。

  到底是湘南衛視的手筆，這家稱霸國內榜首幾十年的電台是有實力的，片頭的介紹弄得很好，真的把各種精彩的影視片段剪輯了出來，那轉場和那濾鏡，時時刻刻都在給演員兩字提升逼格。

  那感覺.
  就連路揚一個不怎麽喜歡演戲的家夥，都有了點躍躍欲試的衝動。

  “片頭不錯。”顧清寒點點頭評價。

  “下了不少功夫。”路揚也同意。

  最後呈現在兩人面前的是綜藝節目的常規操作——通過各式各樣的手法介紹今天的選手，包括他們出演過的角色，還有其他人的評價。

  反正就是炒作唄，硬生生地讓幾個曾經人們不怎麽知道的人，看到他時，心裡會莫名地出現念頭——
    “這人好厲害，演壞人有一手的。”

  “他也很厲害，是奪冠的熱門誒。”

  “這姑娘好有性格，人們都說她是小顧清寒，如今顧清寒唱歌和待產，以後類似的角色好像她都能夠頂替了，而且性格也很要強啊，還說些什麽.我不喜歡別人叫我小顧清寒，我就是我，無法替代的。”

  “.”

  “好像他們在這方面要做得比我們更出色？”顧清寒愣了一下看向旁邊，“《歌手》的出場，好像真沒有那麽”

  “沒有那麽多的花花腸子？”

  “嗯，是這個意思。”

  “不一樣。”路揚搖了搖頭，“他們這的手法，其實花費時間，而且重點在於人設，這幫家夥其實還是老一套，之前的綜藝節目上，都是誰誰誰什麽人設，然後買上通稿一頓吹噓，搞得大家都想看看”

  顧清寒又說，“可是毫無疑問，這的確是人們想看的。”

  “沒錯。”路揚點點頭，“可是你忘記了一個東西。”

  “什麽？”

  “《歌手》真正的爆火，是因為什麽？”

  “你是說核心？”

  “嗯。”

  “主要還是和當下的環境不同吧。”顧清寒想了想，“一幫有實力卻不是很出名的老歌手，在如今的舞台上綻放出了自己的光芒，他們不同於當下的擺爛，而是真給別人奉獻出好的作品？”

  “真棒。”路揚豎起大拇指。

  “那來親一個？”

  路揚：“.？”

  這是什麽奇奇怪怪的腦回路？
  他愣了一向看向對方，這姑娘先是在他的嘴上啄了一口，然後雙手捧著臉，眼睛裡似乎真的藏了星星，“我說完了，到你了。”

  “關鍵你已經說出來了。”路揚聳聳肩，“作品。”

  還沒等顧清寒開口，路揚又說，“就拿《歌手》來說，什麽人設啊，搞笑環節啊，那都是錦上添花來到的，真正能夠吸引觀眾的，還是好的作品，如果只是外表看起來好看的表面功夫，到最後觀眾也會跑光光。”

  “所以你是想說.”顧清寒想了想，“他們這介紹其實是不錯的，是對的手法，只是用在這種題材裡的綜藝節目裡，有點不搭？”

  “是。”路揚點點頭。

  “最後都是要作品說話啊。”顧清寒淡淡地說。

  這種介紹的設計以至於時長太長，導致節目組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安排給演員們的幕後，待到好幾個演員介紹完畢後，節目正式開始。

  然後
  又是一通大串的介紹。

  “啪。”顧清寒一拍自己的額頭，“我算是知道這節目想搞什麽了，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搞作品，完完全全地想著靠名氣來拉動收視率，一開始的剪輯如此，現在的評委介紹也是如此，恨不得讓全世界的人覺得他們這節目的選手有多厲害，他們這節目的評委有多厲害，如果你唱反調，那只能說明你不懂欣賞。”

  “嗯哼。”路揚無奈地聳了聳肩。

  “這感覺就像是粉絲群在開會，而群主就是節目組。”顧清寒評價著，“而且這還不是某一個明星的粉絲群，台上的偶像和那些演員們有多少個粉絲，他們就有多少個，節目組簡直是他們開了個派對。”

  “看吧。”路揚聳聳肩，“其實還是有不少人演得不錯的，就是.”

  “就是沒人介紹罷了。”顧清寒冷冷地說。

  是的，從片頭開始到現在，他們在現場看到的幾個實力派的演員都沒有任何的蹤影，包括張志渡在內，反之，節目組介紹的只是那幾個有些名氣的，有些咖位的家夥。

  至於演技
  算了吧。

  自始至終節目組都沒有把那些人放在心上，他們雖然已經想著要往《歌手》的方向靠攏了，可為了賺錢，又或者這些年的習慣，讓他們習慣性地去介紹有名氣的家夥。

  節目按照時間的進行播放，有不少的演員奉獻出了自己的表演，這表演的確是能看的，路揚也看得津津有味——

  當時的現場，他們並沒有看到所有人的表演，時至今日，還是能看看。

  至少他的眼睛看得發亮，而顧清寒也在一旁點頭。

  可每當評委點評，給那些家夥打上不高的分數之後，夫妻兩的神情又慢慢暗淡下去，這幫評委居然真的根據咖位打分，除了某個特別漂亮的，眾人打了高分，其他都是.
  搞得好像名氣就是實力一樣。

  顧清寒感覺這節目組簡直就是把觀眾們當傻子，她每每在點評時間都打開手機看，微博和抖音，又或者各大平台的熱搜上都是這《演員》的消息，想來對方已經買了熱搜。

  然而再看下面的評論，不少人是覺得不錯的。

  “不錯？”顧清寒看著評論冷笑。

  “別看了。”路揚拿掉了顧清寒的手機，雙手捧著她的臉調整角度，讓這姑娘繼續看著電視。

  他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麽不對。

  粗看這節目的話，當然會覺得不錯，只不過還沒暴雷而已，現在的實力派演員獲得的分不高，而且佔比較小，可總會有人發現。

  到時候.所謂的不錯就成了笑話。

  “有請下一位選手，張志渡！”

  主持人的聲音從電視機裡傳來，顧清寒和路揚莫名地坐正。

  網上都在討論張志渡和那小子的點評，大部分人都是知道點評的語錄，卻不知道點評的是那個人。

  討論聲已經起來，想來有千萬隻眼睛在看著。

  有人是正常的看客，有人是對著台下偶像評委眼睛裡藏桃花，而有人.
  等著《演員》的這顆雷爆炸。

  他們在期待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