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推辭，是拒絕，可對方是自己上司又或者領導的話，也要找個借口的好吧。

  喬治知道——

  這次的兩個老板估計是鐵了心了想讓上帝換人，可喬治是深橋唱片幾十年的老員工，他不想公司好不容易有點起勢，然後又快速隕落。

  相較於身邊的年輕人，他的年齡與心態已經不算年輕，守舊和穩扎穩打才是他這個年齡段的特征，他一直都把自己定位得很好——

  想讓深橋唱片能更安穩地走下去。

  哪怕現在的榮光是因為來自東方的那對自稱上帝的夫婦，可他還是要把關。

  旋律在深橋唱片的公司裡回蕩，喇叭裡，有音符蹦出，還帶著男人低沉的輕哼，前奏和那聲音給人帶來的畫面感還不錯。

  在場的，已經有人舒展了眉頭，他們的瞳孔裡還帶著疑惑和期待，總覺得.
  光聽前奏的話。

  這歌好像還不錯？
  只有喬治的眉頭還在皺著，的確是不錯的前奏，可上帝那個帳號前兩首歌的戰績都太過輝煌，光是一個前奏的話，似乎並不是很能說服他。

  至少，那些喜歡上帝的樂迷應該不會買帳。

  “這前奏有點像西部牛仔，你們聽出來了嗎？”

  “的確有那樣的感覺。”

  “剛從老酒館裡走出來的牛仔牽著馬，他的腳下踏著卡其色的皮鞋，腰上別著左輪槍，走路也許是一晃一晃的，但至少”

  “瀟灑。”有人突然用字正腔圓的中文說。

  眾人：“.”

  大家這段時間的確都在學習中文，也不知道從哪流傳出來的風氣，可能是為了討好老板，可公司裡卻流傳著學好中文能寫出更好歌曲的謠言來。

  但這個時候，大夥在形容著牛仔呢，這詞匯跟東方的文化並不搭邊，人家那邊是俠客，我們這是牛仔，又怎麽能用中文來形容？
  不過
  瀟灑這個詞好像還真不錯，真有點那麽隨心所欲肆意妄為的味道。

  喬治並沒有參與到大家的討論，也沒有阻止這些人，他只是默默點頭，瞪大了那雙早已布滿血絲的雙眼，靜等著歌曲的繼續：
  “Yeah I'm gonna take my horse to the old town road，

  I'm gonna ride till I can't no more，

  I'm gonna take my horse to the old town road，

  I'm gonna ride till I can't no more”

  “我要騎著馬馳騁在這老城舊路，

  我要騎著馬直到我精疲力盡，

  我要騎著馬馳騁在這老城舊路，

  我要騎著馬直到我精疲力盡”

  一開始，只是一句歌詞的兩次重複，但歌詞裡的內容已經點明主題。

  而這還不是關鍵。

  “Country Trap？”

  “我想是的，God很清楚這些，Country Trap風格的旋律嘻哈歌曲一直都是美利堅聽眾喜愛的音樂風格之一。”

  “看來這是一首商業化比較濃鬱的歌曲。”

  “難道這不好麽？我們本就是.金錢至上。”

  “.”

  員工們還在感歎，有人邊討論，邊跟著旋律點頭，開頭的歌詞已經出來了，在他們看來，這是一場非常合格的旋律說唱歌曲，這類型的歌曲在美利堅一直都是受眾最大的。

  這完全不符合大家想象中的——上帝肆意妄為，不僅換了個歌手，還我行我素。

  他明明考察過美利堅的市場，並且製作出了更容易征服大批美利堅聽眾的歌曲類型。

  “或許從這點看是好的？”

  “也許是。”一直沉默的喬治也點了點頭，“但我還是覺得，這首歌的關鍵在於旋律？”

  “怎麽解釋？”

  “你們注意這個。”喬治用筆末點了點顯示器上的歌詞，這種上下兩句不斷呼應且重複的句式，全是迎合聽眾的音樂動機。

  “所以這是一首徹頭徹尾的，為了征服聽眾而製作出來的歌曲？”

  “也不能這麽說。”喬治聳了聳肩，“如果這麽做就能征服聽眾的話，我隔壁嬸嬸家的狗都能在邊拉屎的時候邊寫歌。”

  眾人：“.”

  “總之呢。”喬治認真道：“有這種打算的人其實不少，當下爆火的幾個歌星的製作團隊都是這樣做的，只是這麽做的人多了，想把這玩意做好，還是有很大的難度。”

  “真正讓我服氣的還是其他點。”有人補充，“大家難道沒聽出來嗎，裡面的唱法和腔調，根本不像是.東方的，我剛才還恍惚國內的哪個歌手出了一首新歌。”

  “確實。”

  喬治點了點頭。

  聽到這裡他已經有點滿意了，這首歌聽起來就非常不錯，再加上那挑不出毛病的選題和唱法，完全沒有任何的缺點可以攻擊。

  現在唯一擔心的也許只是，外界的粉絲們會不會反感，雖然說歌是好聽的，但唱歌的歌手對他們來說可能已經陌生了，還有就是
  他們深橋唱片前段時間才配合老板發布了「將會在一首歌裡公布上帝身份信息」，後面來了首《上帝是個女孩》給大家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但是現在，上帝她又變了，她變成他了！
  這不是把大家弄得團團轉嘛。

  “嘖。”

  喬治輕輕地歎了口氣，並沒有繼續思考，而是閉上了眼睛開始聽歌。

  他年紀不小，從早上十點到現在的晚上十一點，都一直守在電腦面前，這樣的體能消耗對他來說太大，他累了，想要好好休息。

  至於歌曲，閉上眼睛欣賞就好了。

  只是，這歌怎麽越聽越不對勁？

  喬治明明閉上了眼睛，可腦海還是會跟著那歌詞裡的詞匯不斷幻想，他幻想著自己化身成了西部牛仔，全身上下一身黑，黑色的帽子和黑色的靴子，牽著的馬上面的馬鞍都是黑色的，誰都不能對他指手畫腳，他就這麽瀟灑地走在西部的某個老城的路上。

  就這麽.
  一直瀟灑走下去。

  “什麽鬼？”

  喬治心裡疑惑，他明明已經刨析了這首歌背後的用意，其中的上下句式重複就是為了洗腦，讓觀眾們更有代入感，就像東方很多人都有一個快意恩仇仗劍走天下的俠客夢一樣，他們美利堅的人也很喜歡想象成為牛仔般的人物好吧。

  但是現在
  他真開始想了。

  喬治一陣苦笑，很難想象自己都這個年紀的人了還會想著這些東西，這時他抬起來頭，沒有看向屏幕，只是轉過頭去，看著自己身後的一群人。

  這些人也差不多。

  臉上還捎帶著年輕氣的年輕人們已經跟著旋律搖頭晃腦了，那簡單和不斷重複的歌詞在他們的嘴邊出現，明明只是聽了一分鍾左右，這幫家夥居然都開始跟著唱了。

  好吧。

  喬治也承認這樣的歌曲的確適合跟著唱，而且
  聽起來很帥。

  只不過.
  那自己是否還應該勸勸那邊的兩位上帝，是否還要讓他們更改一下歌曲和歌手？

  又或者這首歌完全可以使用另外一個馬甲來發布，畢竟兩個人，而深橋唱片多了一個神秘的男歌手，也是能夠讓其他人關注的點。

  喬治想不明白。

  他都快把頭髮薅禿了，這時的歌曲已經播放完畢。

  “這歌是不是有點短了。”

  有人突然發出一聲抱怨，喬治聽得出來，說話的這家夥顯然沒聽夠。

  “兩分鍾”喬治這才注意到歌曲的長度，並且慢慢地念出來，“好像是短了點。”

  “的確很短。”

  “準確地來說是兩分鍾不到。”有人盯著電腦屏幕看，“就我的意見看，一首一分五十三秒的歌曲，只聽一遍的話，似乎並不能說明什麽問題。”

  “要不.我們再放一遍？”

  “再放吧。”

  喬治都還沒發表意見呢，他的電腦就已經被其他人征用了，這些年輕人趁他一個沒注意繼續播放了歌曲，《old towm road》的歌聲再次在深橋唱片裡回蕩。

  喬治笑著搖了搖頭，離開了人群。

  就算他剛才坐在正中央也沒人注意到他的離開，所有人都跟著歌曲有旋律地點頭和蹦蹦跳跳，仿佛沉浸在音樂的世界裡。

  吸煙區裡，喬治看著隔著玻璃窗的同事們，默默地點上了一支煙。

  深橋唱片這些員工的反應，其實能夠很大一部分證明了市場的認可，這幫人對待音樂作品的挑剔，喬治心裡一直都有數。

  他們聽一分鍾都能聽到跟著跳起來並且跟著唱的歌，顯然會在美利堅的樂壇裡亂殺。

  這時，喬治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給路揚發的那長長一篇的郵件，他為了讓那兩個老板慎重考慮換歌手這個問題，還舉出了美利堅公告牌榜單的事兒。

  當時的言外之意不過是想讓那兩個家夥選擇穩扎穩打，老老實實讓之前的God繼續唱歌，至於公告牌，當目標就好了。

  可現在，男聲的God顯然也不是什麽能夠讓人輕松戰勝的對手，這首《old towm road》就已經證明了他的實力。

  “嗨。”

  喬治微笑歎氣，他應該早該想到的，之前的上帝，也就是顧，她的歌曲都是路寫的，不管是作詞又或者編曲，能交給唱片公司的人做的事兒也只有後期的修音和混音。

  而且在東方，路那家夥還是個歌手，一個歌手，不僅會寫東方的音樂，還熟練掌握西方歌曲的創作方法。

  如今接替God的帳號，發布一首適合男生唱的歌曲，好像也並不是什麽特別奇怪的事？
  只是啊.這後續的宣傳該如何做？

  想到這裡，喬治深深地吸了一口煙，任由那煙霧緩慢蔓延向上，他的眼睛藏在煙霧裡看不清楚，同樣的，對於玻璃窗外的場景，他也是模糊。

  只是這時，他突然看到了辦公室裡的，不知道哪個古靈精怪小搗蛋鬼貼的公告。

  那分明是公司不成為的法則，卻突然被人張貼到了牆上，喬治還沒看就明白那裡寫的是什麽東西。

  他的眼睛已經完全被煙霧遮住了，可透過煙，卻還能看見那法則上的一行文字——

  「老板就是上帝，上帝說的話，我們老老實實去做就好。」

  喬治：“.”

  喬治：“.”

  喬治：“.”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有點混帳了，腦筋也有點短路了，今天的自己都在幹嘛，是在質疑老板嗎？
  不，這分明是在質疑上帝的指示。

  上帝說唱膩了，想換個人來唱，他一個上帝手下的員工就應該老老實實地去執行就好了啊，你看那首歌曲，現在還在循環播放呢，一首兩分鍾的歌曲，愣是讓那些員工在原地點頭晃腦跳了十幾分鍾的舞。

  喬治覺得他們在聽下去，估計都想聽著上帝的指示，隔天辭職去當牛仔了。

  他熄滅了煙，是經典款的萬寶路，這時他慢慢地走出吸煙室，用力地拍拍雙手，那鼓掌聲很用力，一度蓋過了所有的聲音，包括那些人的跟唱，也包括老城路的旋律。

  “先生們女士們，我想我們需要乾活了，而不是在這裡跳舞。”喬治居高臨下地看著所有的員工們。

  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成為了上帝的使者，指揮著所有上帝的信徒。

  “乾活？”

  “老喬治，現在都幾點了啊.”

  “我還想再聽一下歌”

  “.”

  下面的哀怨聲不少，而喬治不以為然：
  “老板讓我們配合宣傳歌曲，現在歌你們也聽了，你們的行動一直都在告訴我這是一首好歌，好的歌曲，自然要進行宣傳。”

  這是有關公司也有關上帝的行動，所有人都乖巧地站在原地，沒人敢懈怠。

  他們默默地抬頭，聽著老喬治的指揮。

  “準備一下宣傳吧。”喬治看向負責宣傳的那幾個小家夥，“嗯我們直接把上帝變成男人的事兒給說出去。”

  “如果直接這樣宣傳的話，確定不會引起反抗麽？”

  “反抗是正常的。”

  喬治聳了聳肩，“但你知道的，上帝無所不能，當有反抗的聲音響起，我們的上帝會用音樂來讓他們閉嘴。”

  “收到。”

  喬治看向公司裡的其他人，給各自安排了工作，該混音地混音，該宣傳的宣傳，該負責《好聲音》節目的繼續負責，沒有事乾又不想回家的家夥還圍在那電腦面前，跟著歌聲跳舞。

  “這是上帝的福音。”

  喬治輕聲說。

  這一刻，他似乎又從背叛上帝的家夥變成了虔誠的信徒，同樣也期待著外界的反應，甚至開始期待，等《old towm road》發布，那些反抗的家夥，會不會喊上那麽一句：
  “我的上帝。”

  ——

  下面不算錢。

  一期抄太多歌，我覺得太水了
  就沒有繼續。

  節目還有幾期結束。

  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