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納奇斯峰頂，死者之國。

  倫納德抬頭盯著克萊恩掛在半空的軀殼，表情有些微妙。

  看了一會兒，他很是可惜地搖搖頭，在心中說道：“我記得蒸汽教會那邊有可以記錄影象的封印物，嘖，早知道就搞一台過來了。”

  帕列斯老爺爺沒好氣道：“小子，你以為這是哪裡？給我打起精神！”

  倫納德倍感無奈：“話是這麽說，但正主不在，我又能幹什麽？”

  說來不巧
  ——克萊恩前腳金蟬脫殼，倫納德後腳就來了。

  兩人恰好完美錯開。

  這就導致了倫納德現在無法確認下一步該做什麽。

  帕列斯老爺爺也很無奈。

  確切地說，他是遭受了無妄之災，糊裡糊塗就被黑夜女神送進了這裡。

  沉吟片刻。

  ‘偷盜者唯一良心’終是放軟了語氣，說道：“要不，你試著聯系下「那位」？”

  聞言，倫納德微微一愣。

  隨即恍然。

  只是他有些擔心，道：“沒問題麽？老頭兒，你不是說安提哥努斯很恐怖嗎？我在這兒布置儀式不會被他發現吧？”

  帕列斯老爺爺道：“你身上有隱秘力量的加持，要不然，你以為我們能安然無恙地走上峰頂？”

  倫納德眨眨眼睛。

  掃過周圍的環境，他心裡一橫，點頭道：“好吧，看來只能這樣了……”

  雖然環境略顯簡陋，但該有的材料倫納德都是隨身攜帶的。

  布置好貴金屬、精油、蠟燭和些許乾花。

  倫納德用銀質小刀劃出靈性之牆，在心底默默祈禱：“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愚者；灰霧之上的神秘主宰；執掌好運的黃黑之王。

  原初之初，終末之末。

  您是過去，是現在，亦是未來。”

  語落，他的意識便不斷上升，在茫茫灰霧中看見了一座亙古長存的宮殿。

  宮殿深處，一道看不清模樣的身影安靜端坐。

  祂手邊，還蹲伏著兩隻虛幻的獨眼獵犬。

  “愚者先生什麽時候開始養狗了？”倫納德下意識地想。

  緊接著，他趕緊收斂起多余的念頭，恭恭敬敬道：“尊敬的愚者先生，我已成功抵達霍納奇斯峰頂，但是非常遺憾，我與您的眷者克萊恩·莫雷蒂沒能匯合，他……”

  “星星先生，我知道霍納奇斯峰發生的一切。”愚者先生笑著打斷了倫納德：“因為某些意外，克萊恩不得不躲入靈界。”

  頓了頓，又道：“與你同行的那位應該有辦法，去和他商量一下吧。”

  說完，祂身子微微向後，靠在巨大的長椅上。

  兩條虛幻的獨眼獵犬頗為親昵地蹭著祂的褲腿。

  “星星先生，這是一場試煉，無論是對他，還是對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倫納德心中一凜，忙不迭低頭：“明白，我必將貫徹您的意志。”

  “很好，和你對話總是很愉快。”克萊恩放松地摸了摸狗頭：“我期待見到你卓越的表現。我想，寂靜領主也是如此。”

  ‘愚者先生和女神對我的考驗’？
  倫納德頓時心潮澎湃，接連做出十指交叉放於額前和在胸口連點四下的手勢。

  “讚美愚者。”

  “讚美女神。”

  如此不加掩飾的二五仔行為，險些讓上首處裝神弄鬼的克萊恩漏出破綻。

  不用想也知道。

  換做是在黑夜教會，詩人同學肯定是把女神放在愚者先生之前……

  算了。

  連自己都是女神眷者，還有什麽好說的？

  倫納德可不知道‘愚者先生’心裡的碎碎念。

  儀式結束，意識重返現實世界的他第一時間就開始和帕列斯老爺爺溝通。

  帕列斯老爺爺聽了，用一種相當欣賞的語氣道：“某些意外？你那位朋友應該是碰見小查拉圖了。嘿，說起來，能在小查拉圖的手上逃到靈界，再順便陰了那個玩鳥的家夥一下，他還真是了不得啊。”

  不過想起克萊恩·莫雷蒂的特殊，帕列斯老爺爺倒覺得小查拉圖輸得完全不冤。

  壓下心思。

  他對倫納德說道：“既然知道靈體在哪兒就好辦了，我恰好知道幾種召喚儀式，你小子趕緊照我說的去做。”

  作為曾經的序列1，真神之下的最強者，帕列斯老爺爺腦海中掌握了無數珍貴的秘術和魔法。

  別看他被阿蒙逼到要狼狽地寄生別人。

  那純是因為阿蒙是天生序列1且擁有錯誤唯一性，天克其他‘偷盜者’。

  總而言之——

  老爺爺還是厲害的。

  倫納德沒有一時興起當叛逆小子，老老實實利用隨身的非凡材料布置了一個簡單法陣。

  “現在，想一想你朋友生活中的點點滴滴，以及你們共同的回憶。”

  聽了這話，倫納德的思緒飄回了廷根。

  嗡——

  法陣啟動，亮出盈盈白光。

  靈界中，克萊恩感受到了莫名召喚，眼前浮現出倫納德的閉目身影。

  “我得走了。”他輕輕一禮，對身邊城堡大小的女士告別。

  蕾妮特·緹尼科爾四個腦袋依次開口道：

  “期待……”

  “與你的……”

  “再次……”

  “重逢……”

  克萊恩：四號頭終於撈到完整的詞語了。

  還不算完。

  蕾妮特·緹尼科爾又道：
  “對了……”

  “不要忘記……”

  “我的報酬……”

  “哦……”

  克萊恩：好心情總是消失的如此之快。

  “您會得到應有的酬勞。”克萊恩強擠出個笑容。

  轉身看向汪汪隊。

  汪汪隊擁有一定的智慧，對他的即將離去表現出了十足的不舍。

  好在靈界的時間概念幾乎於無，福根之犬們又是穿梭時空的好手，倒沒有故意添亂，只是反覆圍著克萊恩蹭了幾下，便成群結隊鑽入歷史孔隙了。

  克萊恩不再猶豫，順靈性的指引重新回歸現實世界，以靈體的形式降臨在倫納德布置的法陣中。

  倫納德大喜過望：“克萊恩！”

  克萊恩笑笑：“倫納德，有段時間沒見了。”

  倫納德打量著克萊恩的靈體，不禁犯起了愁：“具體情況我已經從愚者先生那裡知道了，你這……”

  他扯扯嘴角：“像你這樣的存在，我不知消滅了多少，若不趕緊進入原來的軀體，你恐怕會變成惡靈啊。”

  克萊恩頗為無奈。

  他指指頭頂：“你說的我都明白，現如今，回到原來的軀體才真的會死。”
    自己的身體已經成為安提哥努斯的秘偶了，鑽回去相當於自投羅網。

  就在這時，帕列斯老爺爺對倫納德道：“讓他進來。”

  倫納德：？？？

  進來？

  進哪兒？
  不會是進我吧！

  帕列斯老爺爺理所當然道：“他是靈體，你是靈巫。”

  “這不是理由！”倫納德心裡還是怪怪的。

  帕列斯老爺爺沒耐心了，直接鑽出倫納德的身體對克萊恩說：“進來吧，裡面還有很多地方。”

  倫納德：？？？

  我的身體不是民宿旅社啊喂！

  克萊恩愣了下，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倫納德：？？？

  好你個文文弱弱的克萊恩·莫雷蒂，沒想到你個濃眉大眼的家夥也惦記著我的身子！

  帕列斯老爺爺眉頭一皺：“別鬧了，這是最好的辦法，不進入你的身體，他就要去奪舍那些烏鴉了。”

  這話沒錯。

  克萊恩原本就是這樣打算的。

  剛返回現實世界的時候，他就察覺到小查拉圖失去了對秘偶烏鴉的控制，偷來一隻當做自己的臨時軀體是再好不過的。

  只是——

  如果倫納德願意，‘靈巫’的身子是更好的選擇。

  倫納德無奈地歎了口氣：“唉，這叫什麽事兒啊。”

  說完，他解放了某隻自然靈，在‘寵物欄’裡空出個位置。

  克萊恩也不客氣。

  兩者合為一體，一瞬間，倫納德的‘靈巫’魔藥直接消化乾淨了。

  帕列斯老爺爺見了，不鹹不淡道：“一位‘古代學者’的靈主動供你驅使，你個小小的序列5自然承受不住。”

  此時，倫納德已經說不出話了。

  克萊恩的‘藥力’實在太猛，猛到‘靈巫’的位格完全容納不了如此強悍的靈。

  克萊恩有些著急，道：“喂，你沒事吧？不行我就出去了。”

  倫納德英俊的臉上開始長出黑硬的短毛，肋下也冒出了一雙毛茸茸的胳膊，眼見著就要失控。

  不過他依舊在咬牙堅持：“這是你的試煉，也是我的試煉……老頭兒！”

  帕列斯老爺爺聞言，心領神會掏出一瓶魔藥。

  先把魔藥給倫納德灌下，然後耐心解釋道：“這小子早就在‘紅手套’裡立下了足夠兌換半神魔藥的功勳。嘿，說起來，還真要感謝魯恩和弗薩克的戰爭啊。”

  戰爭，通常是功勳積累最快的時候。

  倫納德身為黑夜女神和愚者的眷者，身邊還有二十四小時隨身老爺爺，在與戰神教會對陣的過程中可謂大放異彩。

  黑夜教會也有意培養倫納德，大方獎勵了‘守夜人’魔藥。

  倫納德接過魔藥，瓶塞一拔，大口灌下。

  下一秒，他身上的狼化更厲害了。

  不僅如此。

  霍納奇斯峰本身也在回應著黑暗和隱秘的力量。

  “霍納奇斯……弗雷格拉……”

  “霍納奇斯……弗雷格拉……”

  “霍納奇斯……弗雷格拉……”

  所有安提哥努斯的秘偶又開始囈語。

  就連克萊恩舍棄的軀殼也不例外。

  倫納德無比痛苦地發出一聲狼嚎。

  克萊恩心急如焚。

  然而帕列斯老爺爺卻不慌不忙，道：“沒事，是正常現象。”

  二十二條神之途徑，每一條都有特定的神話形態。

  比如黑皇帝的卷毛狒狒；比如審判者的金色巨猿；比如紅祭司的火焰巨人；比如空想家的巨龍。

  什麽？
  你問苟三家的神話形態？
  一堆蠕蟲有什麽好說的。

  無非就是半透明有著立體花紋的蠕蟲群組成的觸手漩渦/表盤和指針/重疊的光門罷了。

  黑暗途徑的神話形態因為黑夜女神的影響被固定為了八腿魔狼。

  倫納德正由人類向半神轉化。

  魔狼的力量自然也降臨在他身上。

  而且這裡是霍納奇斯山脈。

  魔狼一族：安提哥努斯和‘天之母親’為魔狼建造的最後的樂土。

  這就導致了，倫納德的‘守夜人’魔藥消化的無比順利。

  黑暗悄無聲息。

  整間屋子完全被黑暗隔絕。

  帕列斯老爺爺又解釋道：“守夜人的儀式是在完全封閉、黑暗的空間中，於半神級別力量的作用下封閉所有感官，沉睡一定時間，並醒來服下魔藥。

  不過他這屬於先有結果，後推算過程，有黑夜女神的祝福和霍納奇斯山脈的特殊，先喝魔藥後補儀式也是無礙的。”

  克萊恩：……

  頓了頓，他試探性地問：“所謂半神級的力量。”

  帕列斯老爺爺笑笑：“我當然可以為他主持儀式，但由你出手更方便不是嗎？”

  克萊恩沉默。

  緊接著，他再無掩飾地捏了捏無形無色的單片眼鏡：“是我異想天開了，竟然想在一位錯誤天使面前隱藏這東西。”

  帕列斯老爺爺無比感慨，語氣中隱約透出些許渴望和恐懼：“沒想到無數歲月過後，錯誤唯一性會易主，呵，阿蒙到頭來還是放棄了。”

  他苦笑一聲：“這樣看，他和我沒什麽區別啊。”

  克萊恩不說話，只是利用錯誤唯一性的力量偷走了倫納德五感。

  倫納德沒有反抗，當即陷入沉睡。

  克萊恩稍微放松。

  在黑暗環境的籠罩下，他同樣感到很放松。

  就像回娘家一樣。

  帕列斯老爺爺重新回到倫納德的身體。

  於意識世界中，和克萊恩正式見面。

  克萊恩斟酌著詞句。

  但不等他開口，帕列斯老爺爺就先一步說道：“不必對我解釋，既然錯誤途徑的唯一性在你手裡，那你的想法我大概也能了解……你是想偷走安提哥努斯身上的非凡特性對吧？”

  克萊恩糾正道：“非凡特性和愚者的唯一性。”

  帕列斯老爺爺：……

  末了，他嘿嘿一笑：“我在序列3的時候見到天使都要躲著走，就更別提打天使之王的主意了，你很不錯，比我強多了。”

  克萊恩：“我有不得不這麽做的理由。”

  “好了好了，都說了不必對我解釋，我不配。”帕列斯老爺爺自嘲地笑笑。

  隨即神色一正：“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教你錯誤途徑的非凡能力，也就是說，你得和我好好學習怎麽偷，才不容易被人發現。”(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