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警正說著，宋檀把手機遞過來：
  “巧了，當時我們家正在直播，老人家摔倒跟我們有沒有關系，可以先看看回放。”

  說完又左右看了看：“老爺子家屬呢？”

  民警遲疑的接過手機，下意識道：“他們吃飯去了。”

  郭冬終於忍不住：“一家三口一起？”

  民警：……

  雖然這個態度一點兒也不像陪護老人的，但是……

  “嗯，三人一起。”

  宋檀抿了抿嘴，沒忍住，到底笑了出來。

  “行，那要不你們先看看這個直播回放，確認一下責任？我們各自家裡還都有事兒呢。如今都晚上了，也得抓緊趕回去了，再晚點兒，山路顛簸就不安全了。”

  對面的女孩皮膚雪白，眼睛黑亮，說話時雖是笑意盈盈，可下意識的，民警就有點緊張了。

  她溫柔的樣子，好像之前拿芝麻杆抽自己一樣。也像一邊抽一邊告誡自己不能說謊時的模樣……

  李老頭卻狠狠的看著他們：

  他手上的力氣漸漸加大，蒼老的眼神中全是懇求。

  然而她話音剛落，小胖墩兒卻身子一扭，迅速從她手掌底下跑開，而後乖巧無比的衝到了宋檀跟前，哼哼哧哧的問道：

  “大黃是我養的，買牛的錢也不是你們掏的，我說不賣就不賣。”

  大夥兒再一轉頭，就見小胖墩李浩軒正跟在爸媽身邊，一手抓了個雪糕，一邊走一邊吃，看起來相當愜意。

  啊？
  這話怎麽又到這兒了？
  大夥兒都愣住了。

  而小祝支書則熱情地跟對方握手，並表示下次來市區，一定會送面錦旗過來……

  那女人卻警惕的站在原地：
  “我告訴你們，把老爺子害成這樣，你們別想賴帳。也別想叫我兒子！”

  “原先家裡窮，日子過不下去，你要殺牛，我不攔著。養的牲畜總不能比人更重要吧？”

  李老頭天天跟大黃一塊兒相依為命來著，這只是暈了一下，一沒得重病，二沒有不良於行，怎麽就要把大黃送人了？
  “老爺子你這是——”小祝支書也驚呆了。

  再配合上直播回放，面對眼前不依不饒的家屬，民警也不耐煩的做了記錄，而後一揮手：

  “檀檀啊……”

  小胖子一個激靈，迅速對眼前的民警低下頭：“叔叔，不關他們的事，是我跟爺爺吵架，我跑了他才暈倒的……”

  “姐、姐姐，你你吃雪糕嗎？”

  李老頭大喊一聲。

  “小孩子不懂事，他說的話都是從別人那兒聽來的！你們要不是在家裡惦記我的大黃，他怎麽會說出那樣的話？”

  “憑什麽！憑什麽啊！爸你是不是摔傻了？一頭牛多少錢你是不是心裡沒數啊？還白送人……人家家裡條件比咱好多了，稀罕咱的牛嗎？”

  他在病房裡虛弱的喊著。

  李老頭卻沒理他們，只是又看著小祝支書：

  哄得眼前的小民警臉頰紅撲撲的，又是羞愧又是自豪。一邊說“這是我們該做的”，一邊又說“我們也沒做什麽……”

  “檀檀，我知道喬喬喜歡它，我把牛給你們家，不是給你們的，就給喬喬！它還能乾點活兒，就叫大黃安安生生過幾年，行嗎？”

  ……

  “我天天在村裡，都靠大黃陪著，它也沒幾年活頭了……你們想吃肉賣錢，哪怕等它老死呢……”

  而李老頭身側，他的兒子兒媳也一屁股擠到了病床前，眼神怒瞪著宋檀。

  小胖子語言組織能力相當一般，哼哼哧哧好久才把這故事講明白。

  等到將人送走，宋檀也打算回去了。可誰知就在這時，李老頭卻突然醒了。

  就像這回他躺在病床上，那邊他們還在計劃著怎麽從別人手裡摳錢，至今連杯水都沒給他倒是一樣的……

  隨後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咱不聽她的啊。”

  就鄉下地方也沒個監控的，他倆拿準了能胡攪蠻纏撕下一塊肉來……可怎麽這家還直播呢？

  旁邊兩張病床的床簾子拉的緊緊的，再沒有一聲雜音。不用問也知道，大夥兒都豎著耳朵聽呢。

  他一把握住宋檀的手：

  宋檀看了一眼那雪糕，又看看臉色已經扭曲的小胖子他媽，此刻格外溫柔的笑了起來：

  “姐姐不吃，就想問你一點問題，你別說謊哦——來，一邊吃一邊跟警察叔叔說，到底怎麽回事？”

  “祝支書，我聽說現在幹啥都得講個證據……我現在，現在你給我拍一個吧，就說我把大黃送給檀檀家了。”

  他老了，大黃作為家裡的財產，兒子要是下定決心直接找人到家裡來把它牽走，他都沒有本事攔的。

  眾人：……

  他說著，眼中已經窩著一團淚了。

  這話一說，對面兩人也偃旗息鼓了。

  “我不賣！”

  這話一說，當兒媳的瞬間又跳了起來：“爸，你說的什麽瘋話？誰家養畜生不是宰了吃肉的！他反正也老了，都要賣不上價了，早一年兩年有什麽關系？”

  倒是郭冬沒見識過他的本領，這會兒還笑道：“真乖。”

  還有自家浩軒，怎麽這麽傻呢？

  “就因為檀檀家裡條件好，我才要把牛送給他們！不把大黃送出去，留著等你們賣了宰了拿錢嗎？”

  然而下一刻，卻見對方眼神一抬，伸手一招：
  “小胖子，過來。”

  李老頭還沒說話，他兒媳婦卻瞬間跳了起來，直接在病房裡鬧著：

  “行了，事情明明白白在這放著，你們真要訛人的話，那咱們一起到局子裡走一趟，看看法律怎麽說。”

  民警：……剛才這小胖子跟他親媽撒潑打滾要手機的時候，可不是這樣子啊！
  小祝支書也是歎為觀止。

  宋檀知道他的意思。

  他呼哧呼哧喘著氣，伸手一指自己的孫子：

  嘴裡還說道：“爸，你就是太好心，幫人家白乾活不說，如今出了事兒住院了，那有些喪良心的人隻曉得推卸責任……”

  再一抬手，被他舔得一塌糊塗的綠豆雪糕就高高舉在半空了。

  “可現在我又不要你們養，你們倆也沒有日子過不下去，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大黃是要陪護著我的，不殺！你們怎跟孩子說的？”

  宋檀耳朵一動，無聲歎了口氣，也推門進去了。

  “李爺爺，現在感覺怎麽樣？你別擔心，醫生說沒什麽大問題。就是一時氣急了，休養幾天就好了。”

  若是以前，李老頭絕不會如此果斷。

  可張旺家的事兒就發生在上半年，人家三個孩子都不願湊那幾萬塊錢，他要是真有個什麽事兒，還能指望兒子孝順嗎？
  沒錯，從一開始大黃的安排就是這樣的，終於寫到了。

  一頭牛賣出去確實挺貴的，但我寫的，可能是成人童話吧。

  晚安！

  提前祝端午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