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

  張燕平和辛君都沉默了。

  只有喬喬天真發言：“那天宇哥，你送禮是為了漲工資嗎？”

  周天宇哈哈一笑：“我們是看業績的，我的業績還算穩定。漲工資哪那麽容易，頂多是送禮了，以後分配的新人少點，組裡省點事兒，拿錢輕松一點。”

  “那……”喬喬默默算了算：“那就是送禮，不漲工資。不送禮，也不漲工資——那為什麽一定要送啊？不送不可以嗎？”

  話不是這麽說，周天宇張張嘴想反駁，可想了又想，又不知道說什麽。面對喬喬探究的眼神，他絞盡腦汁想出來一個比喻：
  “是這樣的，大人的交際往來很複雜的。比如說我這次休年假回家，一共五天。我送禮了，假條上去就批了，我不送禮，可能各種借口不給休，比如說忙啊最近培訓啊之類的。”

  “那只能請事假了，事假一天扣200，五天1000了，你說，是不是虧大了？”

  “是啊，虧大了。”喬喬心疼的看著他，仿佛在說“你是個傻子”。

  周天宇愣了愣，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就見喬喬開始掰指頭：

  “毛柱叔一共拿了五斤茶葉，天宇哥你送出去幾斤啊？”

  “三斤。”周天宇解釋：“後來我說再來點，我爸沒同意。”

  “哦，三斤。”喬喬開始算了：“三斤茶葉三萬塊錢，哥哥你可以請，請……150天的假！”

  “天宇哥，你虧大啦！”

  周天宇：……

  他樂了：“誰跟你說茶葉一萬啊？我知道是你們家茶葉，但是也不用這樣配合我爸吧？”

  喬喬納悶：“我們家茶葉一直都這個價格啊。我們還有網店呢，賣兩百斤啦！”

  只不過錢是沒見著，這裡撒點那裡撒點，以至於錢來錢去，至今仍是赤貧。

  ……

  毛柱媳婦正在家裡收拾魚。

  兒子之前發消息說上車了，她就把那條草魚殺了——殺的時候還心疼呢，這麽大的草魚，老有勁兒了！
  本來嘛，自己家三口吃，兩三斤的魚再配點別的就夠了。不過臨準備時她想起這魚40一斤呢，這得好吃成啥樣啊？
  還有他們家周毛柱，平時再怎麽也沒吃成今天這樣子啊！大中午的硬是撐住了，在屋裡開風扇溜達半天。

  於是乾脆狠狠心，把魚切了一半！
  她也不會啥高端做法，草魚麽，不就家常嗎？
  半條草魚切成塊兒，先用鹽水好好洗泡一陣，等清理乾淨，又跟著用鹽用生粉抓勻了，等油鍋燒熱，直接進去炸。

  那股子香氣啊……

  不說別的，頭頂的扣板都有撲撲騰騰的動靜，肯定又是野貓聞著味兒了！
  毛柱媳婦自己也抽了抽鼻子，沒忍住，剛炸好的魚塊兒先拈了一點……哎呀媽呀！

  怪不得這得40一斤呢！

  她但凡嘗過了，這回高低也得買……買……買兩斤吧！
  畢竟真的太貴了！
  這麽一想，她硬是忍住了沒吃，趕緊的又切了洋蔥跟蔥薑蒜還有點朝天椒一起油鍋爆香，都炒好了，倒進砂鍋裡再放魚塊，加水，一點火炭慢慢燉……

  中午才吃的肚皮溜圓的周毛柱溜達進來了：“這魚真香啊……”

  看他眼神在筷籠上轉，媳婦瞪他一眼：“沒燉好！”

  “再說了，你中午不是吃了嗎？”

  周毛柱到底沒敢伸手：“中午那吃的是鯽魚，鮮嫩啊！就是小刺太多了，要不是怕卡刺兒，我們吃的肯定特別快！”

  ……

  盼啊盼啊，終於，天黑了。

  水池子裡的西瓜已經摸著沁涼了，那魚燉的香飄萬裡，屋頂上貓走來走去，急的喵喵直叫……

  門口才終於停了一輛出租車！

  周毛柱歡喜的迎了上去，也不知是迎的是兒子還是他的燉魚。

  然而卻見下來的周天宇垂頭喪氣，臉色灰敗。他心裡一咯噔，甚至來不及打聽那車怎麽還往前頭開——

  “怎了？”他緊張的問。

  “沒啥。”周天宇扯了扯嘴角，覺得自己就是史上第一大冤種。

  想當初他送茶葉的時候，真以為是家鄉特產，三五百頂天了，於是還客氣的跟人說家裡來的土特產，給個面子，嘗嘗味道。

  第二天經理臉色和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好茶葉好茶葉……他還心想怪不得人家能當經理，這個情商啊！就那麽點兒茶葉，還誇成這個樣子，搞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下班更是打了雞血一樣買了本兒《高情商講話技巧》，很是一番苦讀。

  現在想想……狗屁的高情商！
  只有他是個傻子！
  想到這裡，周天宇的表情更苦澀了。

  這叫周毛柱怎麽能信沒事呢？
  一時間，魚香都聞不到了，他只是歎口氣：“天宇啊，有啥事你就說吧。你爸我現在一個月也掙不少錢。你要是真辭職了，擱家待個一兩個月也沒啥。”

  再久就不行了。

  孩子在身邊呆久了，人嫌狗厭的，還是出門好。

  “沒。”周天宇看著他爸嚴肅的神情，只能艱難的扯扯嘴角：
  “我只是沒想到那茶葉一萬塊錢一斤……”

  “這有啥想不到的！”

  周毛柱還當他搪塞自己呢：“我不跟你說了一萬塊錢一斤嗎？我還能在這上面說瞎話呀！你說，這麽貴的茶葉，人家要送我都不好意思收，炒茶葉他又不是沒給錢……”

  “哎你啥意思啊？”他嘀咕完，又警惕的看著兒子：“我可跟你說啊！這樣的大禮咱送不起。你說你要是找工作進單位，咱有個門路，那送禮你爸我不摳。”

  “可你這給人家打工你還送這，你那不是當冤大頭嗎？”

  可不嘛！
  周天宇心想：我就是那個冤大頭啊！
  說話間，兩人已走進了院子。

  院子裡，一只花臂大狸貓正在廚房門口焦急的轉著圈圈，眼神凶惡，喵聲卻嬌軟的要死。

  周天宇一愣，隨後聞到了撲鼻的香氣：

  “這燉的什麽啊？怎麽這麽香？”

  “哎喲哎喲！”周毛柱急了：這魚燉好久了，可別待會兒燉爛了都！
  “趕緊的，你還不洗洗手？就為了等你，飯到現在都沒吃呢。”

  可現在也才不到七點啊，夏天晚上的七點，很晚嗎？

  周天宇心中的念頭一閃而過，又一股香氣飄來，他再也顧不得別的，趕緊衝去洗手了。

  又是白天！雖遲但到！
  接下來要動彈兩下……出院好多天了，左小臂還是水腫狀態，按壓痛，實在是搞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