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往後的千世、萬世，也是靈寶，烙印下最清晰的痕跡。”

  靈寶天尊挺直脊梁，如是而言。

  這讓諸王驚詫。

  “你確定嗎？禹余天主可比靈寶天尊要強的多。”

  古老的仙王輕語，他們客觀評價。

  禹余天主，仙古時代原始古界的九大天境之一的道主存在……這是何等的成就？縱然不是仙王也勝似仙王！

  這是仙古法的體系塑造的，因為有“道種”的存在，讓修士與萬道相合，與天地共鳴，修行、悟道、戰力等等，都與此脫不了乾系。

  這其中，以世界樹幼苗、宇宙雛形等等“道種”潛力最強，眼看著就是奔著自成一界目標而去的……但在仙古的時代，那個璀璨而繁盛的修行文明中，還有另外的一些道種存在，能賦予無邊戰力！
  這些道種與九天十地的因果牽連更深、更大，幾乎就是一個又一個天境的本源烙印，融合了它們，便會被尊為天主，立於天境中幾乎不敗，讓仙王都需要鄭重以待，不能輕侮。

  某種意義上，這些天主也算是拿到了仙王境界的門票，與九天同脈動，與世界共呼吸，跟一片恢宏的宇宙一榮共榮，一損共損。

  禹余天主，就是這樣的存在之一！

  若非仙古末年那一戰，另一片宇宙將自己的法則打入了九天，動搖了體系，讓這些“天主”被影響的太嚴重，九天十地未必會輸的那麽慘。

  如今，禹余天主歷劫歸來，雖然這個時代不同仙古，失去了“天主”的特權，但是無損其已有的境界成就，無論怎麽說都比靈寶天尊要強，又何必舍棄呢？

  諸王困惑。

  “論境界，自然是禹余天主強。”

  靈寶天尊只是微笑，“但是論才情，還是靈寶更勝一籌。”

  “創法，立道，開路……”

  “這裡面，境界雖重要，可卻不是決定性的。”

  “仙古時代那麽多仙王，嘗試過優化仙古法，將‘道種’的局限破除，探索以身為種，但有誰成功了呢？”

  靈寶天尊扎著諸王的心，讓他們無言以對，“直到若乾年後，一位人道至尊在黑暗中摸索，東拚西湊，幾乎就要成功了……”

  “而站在他的肩膀上，最終是一位天帝的崛起，徹底貫穿了這一條路，開創了如今的秘境法體系。”

  靈寶天尊感歎。

  當他從今世的生靈這裡了解了秘境法的淵源後，很難不心神震動，複雜難言。

  一群仙王在世時都沒有做到的事情，卻在無數年後的仙道凋零的時代中，由人道修士譜寫傳奇，創造神話！
  “不止這般。”

  “千萬年後，一尊女帝驚才絕豔，開創天功，由廢體崛起，容納萬種本源而超世。”

  “這觸動了另一位大智慧者，觸類旁通，洞悉生命的繁衍、血脈的傳承，何嘗不是一部天然的《吞天魔功》在活生生的演繹？”

  “於是，血脈法來到了這個世間！”

  靈寶天尊微笑，“相較這些偉業，所謂的天主、仙王，都相形見絀了。”

  “縱然放棄，也沒有什麽可在意的。”

  “於是，禹余當寂，靈寶永存！”

  他輕語，“禹余做不到的事情，‘靈寶’卻尋覓到了一線曙光，看到了冥冥中的一條道路。”

  “這是屬於‘靈寶’的絢爛與璀璨……我當付出所有，逐此光而去！”

  這一刻的靈寶天尊，有一種難言的堅定。

  而他所說的話，也在諸王的心中掀起狂瀾，讓他們愣怔的看著這位昔日的禹余天主，今朝的靈寶天尊。

  靈寶……這麽優秀的嗎？！
  是什麽時候？
  竟然偷偷的努力，在這一天驚豔了所有人？！
  諸王茫然，諸王不解。

  這是在哪裡補的課？

  “是因為……渡劫天尊？”

  直到青蓮仙王似了然般開口，“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度人經》……嗎？”

  他若有所思，“是了，自古以來，輪回為大秘。”

  “六道輪回道友傾其一生，到仙古末年戰死，對此都了解不多，一次次的嘗試都失敗了，付出全打了水漂。”

  “而你，靈寶……”

  “卻在與渡劫天尊跨越時光的糾纏與較量之中，無師自通探索到了輪回的部分機制，創造出了《度人經》，看起來只是專克屍禍，但這背後卻是對輪回的研究！”

  不了解，不探索，又怎麽克制？

  靈寶天尊，一個人道修士，卻生猛的闖入了輪回的領域中，開拓道路。

  他克制的是屍禍，度化的是執念，實際上卻是如那輪回路盡頭的浩大磨盤，將亡者的屍骸磨碎，將不甘的怨念淨化，只剩下一點純粹無瑕的精神種子去輪回！
  他還留下了專門的經文，將這一份研究的成果固定下來，而非依靠單純的實力……哪怕一個凡人，頌念其經文，都能有不可思議的神妙作用，震懾陰神與亡靈。

  這是一個人道修士能做到的事情嗎？！
  他卻做到了！
  如此才情，事後回首，真正了解到輪回的超然，才能明白其中有多麽的驚豔。

  也無怪靈寶天尊能在神話時代就登臨人道天帝的成就……甚至哪怕倒在路上，死去無數年，屍體依舊有活力，仙台上元神火光長燃不滅！

  這樣的才情，或許再進一步，就能踏足創法了。

  渡劫天尊逼出了這樣一位天尊，實在是……讓人感慨。

  諸王漸漸明悟了前因後果，再看靈寶天尊的眼神都變了。

  “你也要走上輪回路，創下其法嗎？”

  有古老的仙王詢問。

  “不……”靈寶天尊搖頭，“我曾執劍，殺破九天十地，所為的，就是了斷因果。”

  “死而有憾，不甘離去人世間，恐懼、貪婪、不舍……濃縮了最大的惡，成就了屍禍，為當世的生靈帶去血與禍。”

  “那時，我沒有坐視，妥協，乃至於與其他的天尊一般，信奉渡劫天尊的理念，視其為飛仙的唯一真理，而是拔劍殺了個天翻地覆，至死方休。”

  “今朝，我了解到輪回的奧秘，眾生輪轉其間，生生世世如渡苦海，一次又一次的從頭開始，道不盡的掙扎與磨難……”

  “眾生皆苦！”

  “它們經歷了一生後，還願意再有來世，再經歷一番悲苦嗎？”

  “有誰問過眾生，它們願意嗎！”

  靈寶天尊的話音並不響亮，但其中的意志卻震撼人心，仙王都要失神。
    這世間有美好，也有不美好。

  或許，嘗過人生絢爛，一生美好的生靈，會對輪回、對來世，抱有很大的期望，此為人生贏家。

  但那些一生從始至終都掙扎在紅塵苦海中的生靈，所謂“莫欺少年窮”、“莫欺青年窮”、“莫欺中年窮”、“莫欺老年窮”、“死者為大”的生靈，告訴他有著來世，還要再經歷這樣的一番苦楚，如遊戲中NPC一樣成為背景板，作為人生贏家愉悅的來源……

  退遊！
  必須退遊！
  “輪回，如牧場。”

  靈寶天尊輕語，“眾生在其中掙扎，一次又一次洗盡記憶，然後重演悲劇，是最屈辱的被玩弄，逃脫不得。”

  “這是多大的因果啊……”

  “所以，我想給他們一個選擇的機會，化作斬破輪回的劍，斬開輪回的囚籠，給予它們安息永寧的選擇……”

  靈寶天尊道，“曾經，我的《度人經》，度的是屍禍；今朝，我要書寫全新的《度人經》，度的是在輪回中一次又一次掙扎的眾生……”

  他的心意，讓諸王肅然起敬。

  “這很難，你多半做不到的……”有人輕聲道，“會觸及禁忌，可能哪一天就倒在了半路上，看不到勝利的終點。”

  “那又怎樣呢？”靈寶天尊微笑，“我縱然倒下，亦是先驅。”

  “如有後來者，當明我志，行我路，為我走完余下的道……”

  這一刻的靈寶天尊很灑脫。

  他要再一次揮劍，為眾生斬斷輪回！
  諸王默然，不再言語。

  一位同道既然下定了決心，他們不會阻止。

  同樣的，這或許能成為最鋒利的一柄劍，狠狠的爆了那葉天帝的金幣！
  一個創法於輪回，一個要斬破輪回……這仿佛延續了這片宇宙神話時代的那一場對決，靈寶天尊再戰渡劫天尊！

  “你有把握嗎？”六道輪回仙王問道，“你的理想是偉大的，但是想要走通……很難。”

  “單憑我自己，自然是沒有多少希望。”靈寶天尊坦言，“可是有人幫了我一把，投資於我。”

  他示意身旁的少年，少年則對著虛神界中的諸王頷首。

  諸王側目，下一刻感覺自己的雙眼都要炸開了。

  實力越強，所能看到的東西就越多。

  一個少年，在他們眼中，卻比什麽事物都恐怖。

  那種血脈中蘊藏的力量，像是一片浩瀚諸天在湧動，一種秩序粉碎古今未來，更有一尊尊仙王的法則在本源中拱衛，數百上千！

  不用想，這都是繼承下來的！

  “魔祖親子……仙帝子嗣都這麽恐怖的嗎？”

  十凶都要淚奔，這都是什麽蓋世大凶啊？！
  少年的潛能凶殘，人卻知禮，相較其父，簡直各走極端。

  “靈寶前輩的夢想讓我觸動，所以我稍微推波助瀾了一些。”少年一板一眼的說著話，“在超越這片諸天的世外之地，有名為上蒼的仙土，曾經有一條特殊的道路誕生，提出了新穎的理念。”

  “那是名為‘花粉’的路，雖然如今沾染了不祥，但是仍可借鑒理念，那所提出的‘英靈’概念。”

  “又有荒天帝前輩，對輪回的探索與嘗試……要想斬破輪回，必先了解輪回。”

  “最後，是我自身，曾有過獨特的經歷，登臨輪回的極盡……”

  “我和靈寶前輩，欲要將這些造化融為一體，作為基礎，去開辟道路。”

  “或許，一條全新的進化路會來到這世間，有別以往，迥異於世間所有進化路的理念。”

  “世間的進化路，皆為求生而爭渡。”

  “此路則詭異難言，為解脫輪回而鑄就。”

  “只是，我們有預感，這條路很難誕生，需要一塊恰到好處的磨刀石……”

  少年說道，讓諸王恍然間明悟。

  磨刀石？
  還有比葉凡的金丹法更合適的磨刀石嗎？

  金丹法，就建立在輪回路上，跟靈寶天尊簡直背道而馳到了極點。

  靈寶天尊專克屍禍，專殺輪回印，葉凡就以輪回印作為成仙的憑依，一道輪回印為金丹一轉。

  靈寶天尊要解脫輪回，葉凡就以輪回為強大的根源，大夢萬古，積累一世世的修行！
  彼此間針鋒相對，真是好一場龍爭虎鬥！
  “有什麽地方，是我們能幫忙的？”有仙王開口，“力所能及，絕不推辭！”

  他們知道，若非涉及到了他們，少年先前也不會來相見。

  “輪回之中，眾生皆在掙扎。”

  少年輕聲道，“但，修行是創造奇跡的源泉，有仙帝的存在，跳出了輪回的機制，能庇護一部分生靈。”

  “那便是……映照！”

  “諸位前輩，從輪回中映照而出，跨越了生死，從諸世紀元中被解脫，匯聚到如今這片精神世界的樂土中。”

  “所以，我想將你們這份奇跡的光匯聚，成為加持，為這一條進化路的誕生予以祝福。”

  諸王明了其意。

  “原來如此！”

  一尊又一尊仙王慷慨道，“固所願也，不敢請爾！”

  “能參與到一場盛大的創法中，這是我們的榮幸！”

  “於此往世樂土，予以你們最大的祝福，讓諸世的榮光匯聚再現，將塵封在歲月塵埃中的篇章再度續寫！”

  “輪回也好，解脫也罷，就讓後來者遵從心的指引，走向最渴望的旅途！”

  這一刻，一尊又一尊仙王在發光，他們的道，他們的法，盡皆複蘇了，流淌而下，跨越時間與空間降臨！

  那不是單純的力量，更是一種心與念，是一種心緒，為靈寶天尊加冕！
  魔祖的投影就在一旁看著，眸光閃動，沉吟不語，仿佛被觸動了什麽。

  他的目光飄渺了，像是跨越了亙古紀元，回到了怎樣的時代中。

  許久後，他看向一旁，微笑道，“道友來了？”

  在那裡，原始天帝的身影緩緩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