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變化還真大！”

  血水從臉頰一路滴到馬車上，小醜卻是沒有急著回答付前的問題，而是抒發了一番感慨。

  “現在我相信你戴面具不是出於膽怯了，因為你看上去對於他人厭惡並不在意。”

  “過獎了。”

  如果別人這麽說，付前或許會認為是在陰陽怪氣，但眼前這位明顯是由衷的稱讚。

  “所以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麽討厭馬車？”

  “很簡單，因為它是所有乏味的東西之最，代表了這個地方最無趣的一面。”

  小醜兩隻手比劃出一個轉動的動作。

  “順滑，穩定，永不停止，每次見到它，就像電影院裡你看到精彩處時，突然轉身發現的膠卷，提醒你一切都早已注定。”

  “理解了，我原來還以為是造型問題呢。”

  付前點點頭。

  很明顯這位雖然位階不高，知覺卻是敏銳的，甚至隱隱觸摸到了一些這個世界的運行本質。

  “要不說你今天是個幸運兒呢，再過一會兒，你應該會見到一個膠卷之外的馬車。”

  “那我倒是期待得很！”

  小醜聲音裡的興奮，聽起來相當真實。

  “你還想知道什麽？”

  什麽叫愉快的交談啊！

  付前對這位的反應十分滿意，同時也毫不客氣。

  “你知道哪裡有火焰嗎？”

  “火焰？”

  小醜先是愣了一下，接著似乎聽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笑得前仰後合。

  甚至過度興奮之下，他手裡寒光一閃，匕首直接被丟了出去。

  慘叫聲傳來，受害者是街邊胡同裡，一個光著上身的年輕人。

  中招前他正蹲在那裡，從一只動物身上活生生扯下帶血皮毛。

  然而轉眼之間，他就被直接刺穿脖子，釘到了後方牆上。

  啊——

  剛才還滿臉嗜血，眼神狂熱的這位，一邊詭異地尖叫，一邊試圖把自己從牆上拔下來，然而試了幾次都紋絲不動。

  因掙扎而更加洶湧的傷口，以及他絕望的慘叫，卻是讓原本躲在一旁的幾條餓犬慢慢抖擻了身體，湊上前來。

  ……

  “沒有的，相信我朋友。”

  更加密集的慘叫中，小醜閉著眼，似乎相當享受這旋律。

  “在這個地方，沒有火焰，只有灰燼。”

  “冷冰冰，濕乎乎，就像永遠無法掃乾淨的牆角，無比乏味。”

  “當然，你知道灰燼的最大好處是什麽嗎？”

  “是什麽？”

  付前很是配合地問道。

  “火焰會熄滅，但灰燼永遠都是灰燼。”

  小醜依舊沒有睜眼。

  “你獲得了永恆，無論什麽樣的摧殘，都無法改變你的本質。”

  “甚至就算死了也會重生是嗎？”

  付前點點頭。

  “是的，你會在不可知的時間，以難以想象的方式重新出現。”

  “很長一段時間裡，這是我最大的樂子，另外就算外鄉人，也可以享受這份恩惠。”

  小醜肯定了付前的猜測。

  “當然了，在那之後，你就不再是外鄉人了，哈哈哈……”

  ……

  果然這位獄中哲學家也不知道嗎？

  認真聽完小醜的回答，付前一陣感慨。
    按這位的風格，幾乎沒有欺騙自己的理由，但很明顯，他對火焰這個概念沒有什麽特殊認知。

  不過也不算全無收獲，至少證明了關於重生的猜測，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又多了一分。

  “感謝解答，另外你到站了。”

  下一刻付前開口說道，並輕松停下了馬車。

  “就在這附近？倒確實有熱鬧的味道。”

  小醜終於睜開眼，打量著前方的長街，若有所思。

  老實說，這個點評是有些詭異的。

  因為此時此刻，街上連個人都看不到。

  “那當然，剛死了兩個半神。”

  付前卻是十分認可他的看法，並解釋了原因。

  哦？
  這個駭人的消息，明顯沒有給小醜帶來任何恐懼，反而是一下興奮。

  “巴拉德死了沒有？”

  “沒有。”

  付前搖頭。

  小醜如此討厭那位鏡騎士，實在是不奇怪。

  那種堅定的守序陣營，能受這位喜歡才叫怪了。

  “真是讓人失望。”

  聽得出來這話飽含情緒，雖然臉皮是蓋在臉上的，小醜甚至都用它做出了一個皺眉的表情。

  “還有什麽忠告嗎？”

  “沒有了，畢竟我只是在利用你而已。”

  付前可謂超乎想象的坦誠。

  “祝你玩得盡興。”

  哈哈……

  愣了一下，小醜看上去卻是相當開懷，直接從馬車上一躍而下。

  ……

  事實證明，雖然位階不算高，但在找樂子方面，小醜自有其天賦。

  幾分鍾後，付前走進了一間霓虹燈下的建築。

  跟外面相比，這間明顯有著歲數的酒吧裡，表現出了反差級的熱鬧，一眼望去，坐滿了紅男綠女。

  空氣裡是酒精被人體發酵後的異味，甚至不同身體散發出來的還各不相同，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音樂旋轉激蕩。

  而此時這混雜的空氣裡，已經多了一股血腥氣。

  人群裡面，先一步進來的小醜，正煞有介事地跟著音樂搖擺。

  而他臉上獨特造型的人皮面具，更是吸引了頗多欣賞——直到有人發現那不是面具。

  啊——

  某個湊上前去，試圖親吻面具的女人，在意識到不同凡響的材質後，發出了刺耳的尖叫聲，拚命後退。

  “別緊張，要開心。”

  然而小醜卻是沒給她逃跑的機會，不僅一把扯了回來，甚至下一刻直接把臉皮抓了下來，糊到這位的臉上。

  “我最擅長逗人笑了。”

  頂著笑臉面具，女人的尖叫聲幾乎掀破屋頂。

  可惜不管如何掙扎，她甚至連取下這層臉皮都做不到。

  “確實是有趣的面具。”

  就在這一片騷亂中，下一刻終於聲音響起。

  從酒吧角落裡站起來的一位女士，悄無聲息地來到了一側。

  而隨著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小醜手裡的女人被她接了下來，並隨手扯下來那張臉皮。

  神奇的是，在她手裡，這張還在滴血的人臉幾乎是瞬間縮水，真的變成一隻紅白相間的面具。

  放在手裡掂量了幾下，她直接把面具丟還給小醜，同時把手上的血擦了擦。

  “不過下次最好洗乾淨一些，不然會讓女士厭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