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天魔無形惑眾生

  東萊一眾來南洲歷練，總不能一直把人關在地下福地憋著。

  實力不足，更應該磨礪提升，而不是一味退避。

  按照於丹青與伏衡華商議，打算以“靈章派援兵”借口，讓赤淵道派再出錢，請更多的法相傀儡參戰。

  但一群元嬰法相露面，難免會被人懷疑：衡華描繪的“靈章派”那麽強勢，仙人坐鎮，劫仙輩出。會讓一個宗師領隊？
  所以，必須再找到一個撐場子的劫仙戰力。

  不是給卜玄、楊岱這些知情人看，而是給南洲仙魔兩道彰顯“靈章派的底蘊”。

  原本計劃將龍道人的“龍神寶玉”升級，改造為真龍法相，由龍道人領隊支援。

  但伏宣和無疑是一個更佳人選。

  衡華思索妥當，與於丹青聯絡。

  ？

  ??
  ???
  這計劃是不是有些跳躍性？
  於丹青認可伏衡華為伏宣和準備一尊法相傀儡。人皆有私心，伏衡華為大哥私下準備，情理之中。但這完全可以走明路，由靈章派贈送給南洲俊傑伏宣和。

  可是由伏宣和參與進來，那情況截然不同。

  平心而論，於丹青和伏宣和非親非故，自不會無故信任一個憑空出現的伏家人。

  伏家，到底也是修真家族，也有各種權力爭鬥。

  誰知道伏宣和心思怎麽想？萬一他作梗使壞呢？東萊一大家子呢，出事了怎麽辦？
  自然，於丹青更傾向於龍道人。

  玉聖首席，玄鈺年輕一代第一人。

  知根知底，絕對信得過。

  “於前輩不放心大哥，可以去看一看。我相信，他比龍道兄更合適。”

  “……”

  放下手頭事務，於丹青親自趕來見伏宣和。

  “來來，喝酒。”

  場面氣氛熱烈，烤肉的香氣撲面而來。

  望著篝火旁邊圍坐的眾人，於丹青眼皮跳動。

  鍾離子涵、伏宣和以及段巽正拿著赤淵道派提供的靈酒暢飲。瞧他們熱情親密的模樣，完全想不到是第一次見。

  不久前，伏宣和與鍾離子涵調息完畢，再度開始鬥法。然後繼續調息，再繼續……

  幾場下來，兩人索性罷手，坐在一起聊天。周圍人聽伏宣和講述中大陸的經歷，也紛紛湊上前來。

  而為方便飲酒，鍾離子涵等人主動摘下面具。但面具下的容貌卻並非本相，而是於丹青用一種“千幻靈禁”變幻而成。

  “這些小子——”

  於丹青心中憋氣。自己的咒術未必能瞞過伏宣和這個“劫仙層次”的人，你們注意點啊。

  余光瞥見東墨陽沒有參與，他走過去。

  “你怎麽沒跟上去喝酒。”

  東墨陽晃了晃手中的酒壇：“喝著呢。”

  只是不想湊過去啊！

  望著老友和鍾離子涵等人的互動，東墨陽心情很複雜。

  自己當初也是這樣和伏宣和認識的。

  然後一路結伴同行，經過一些事情後去他家中拜訪。再然後……

  被坑到裸奔，並被一個孩童指點，從而奠定金丹之基。

  等自己出來後，突然驚聞好友噩耗。道心震動之下再度閉關……

  但東墨陽不想過去，伏宣和卻主動湊過來。

  “道友，一起過來喝吧？我們也可以聊聊各地的風土見聞。你應該知道，我來自東萊神洲，可以給伱們講一講我的過往。”

  “沒興趣。”

  伏宣和繼續湊過來，主動和他飲酒。

  “雖然只是初見，但我對道友卻一見如故，仿佛本就應該是朋友一般。”

  面對故人的熱情，東墨陽沉默不語。

  他的神情藏在面具之後，於丹青看不到。但看到伏宣和過來勾肩搭背，於丹青心驚肉跳，不禁想到：這廝不會發現了吧？
  “你想多了。”

  東墨陽拎起酒壇，和他碰了一下。飲乾之後，將伏宣和打發走。

  明白東墨陽心中的小糾結，鍾離子涵趕緊又把伏宣和拉回去。

  臨走前，伏宣和特意看了看於丹青，露出一個燦爛笑容。

  看著他重新走在篝火邊上，眾人一起歡快喝酒烤肉，講述彼此經歷的見聞。於丹青低聲問：“他一直是這個樣子？”

  陽光、開朗、樂觀、通達、熱情……

  一切正面情感的讚美，都可以放在伏宣和身上。

  “他是蟠龍島精心培養的傳人，用心程度尚在伏衡華之上。”

  為什麽伏家要培養伏宣和？
  為了伏家家主之位，為了扶風仙宮的統合。

  伏宣和就是按照首領、國王來進行培養。

  所以，伏瑞應才選擇由伏宣和來南洲發展，為伏家留一條後路。既是為了新大陸的基業，也是為了把伏宣和從蟠龍島挪走。

  但是在兩堂暗處的較量中，伏瑞應也無法預料伏衡華的橫空出世，最終不得不讓出伏家領導權。

  伏家終究是千年世家，門風秉正。雖然高層之間有一些齟齬，但並未徹底撕破臉。無聲無息間，伏丹維已借助伏衡華的勢，拿到伏家的領導權。

  於丹青沉默思忖。

  伏家的內鬥，他沒興趣。

  但伏宣和展現出來的領導能力，的確有可能比龍道人更適合處事。

  “伏衡華的意思，是打算讓伏宣和扮演‘靈章派長老’？的確，他比龍道友更合適。龍道人的性子過於冷清，也執著於權謀。”

  東墨陽再揭開一個酒壇，大口大口喝著。

  “我相信，地下福地那邊的道友們，只要跟伏宣和相處久了，也會更傾向於他。”

  “但……一個符修，大半實力在符籙上。戰鬥風格過於明顯，就不怕暴露？”

  雖然於丹青認可伏宣和的交際能力，可鬥戰之術呢？

  東墨陽看了一眼於丹青。

  “怎麽了？別忘了，我也是符道宗師，符術，我也懂。他的乾坤一炁符太惹眼，很難假扮靈章派長老。”

  雖然於丹青解析伏宣和的符術，仍有一些搞不懂的地方。但至少他能琢磨出八成，並進行還原。

  “伏宣和不僅是符術高手，他也是劍道高手——更應該說，蟠龍島一脈，有哪個子孫不會劍訣？”

  東墨陽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伏宣和之所以對符籙有如此精妙的掌控，是因為他天生的眼睛與旁人不同。”

  重瞳。

  伏家蟠龍島六天賦之一。

  也是從風氏先祖傳承而來的血脈特征。

  能破妄觀真，體察天道。

  修煉任何道法都可以輕松上手。

  “他模擬靈章派的道法，還需要施展符術？那也太小看他了。”

  “剛才的鬥法，他贏了。鍾離子涵答應給他一個法相傀儡。我親手幫他製作，然後——觀察一下。”

  一夜過去，眾人喝得盡興。

  本來鍾離子涵還打算拉著伏宣和進行第二輪，可曹真人卻匆匆趕來了。

  “道友，你能不能出手？”

  曹真人一來，就找到於丹青。

  於丹青剛給伏宣和製作完法相傀儡球，一臉不解地問：“現在？魔君們打算動手了？”

  “不，是元壺山。最新消息，元壺山那位少君殿下，已經離開戰區，回返中大陸。師兄希望我們去試探一下。”

  不遠處，伏宣和剛答應和鍾離子涵一起去東海比賽飛行，鬥酒。突然，他一個激靈，馬上坐直，以法力驅散酒氣。

  然後急匆匆走過來：“那小子離開元壺山？他去哪——啊——”
    伏宣和瞬間醒悟：“雲夫人！他去鬼蜮了！”

  ……

  虛山內海，南閆六海之一。

  位於中大陸與左大陸之間，處於魔帝們的勢力夾縫。

  九龍輦載著幽玄少君，在海上疾馳。

  路上也曾有不開眼的魔修水匪出面打劫，可沒等伏衡華動手，便被洪旭擊退。

  而就在洪旭打算殺人時，少年出面攔下。

  “且慢——不要殺他們。”

  少年勾動手指，一絲絲魔氣纏繞在水匪身上，於頭頂凝練為帝魔旗。

  “你們五個人中只能活下來一個。誰的實力最強，誰可以活下來。”

  在帝魔旗搖動下，五個水匪馬上開始自相殘殺。

  洪旭化作黑鴉，飛回輦車一側，不解地看著幽玄少君。

  這次來拜訪雲夫人，雖是得神妃許可，並給出通道地址。但神妃、黑蛟君等人下了死命令，不許幽玄少君再隨意拿魔修煉製“聲色天人”。

  “這些孽障冒犯您，如今既不能送入欲界，那不就只有殺了一條路？”

  少年輕笑道：“殺人是下下之策，天魔之法淪落到那一步，太掉份。”

  隨著五人殘殺，他們的情緒之力被帝魔旗調動，一絲絲強烈的執念在空中匯聚，然後慢慢飄向幽玄少君。

  天魔，本就是顛倒眾生，玩弄人心的好手。

  以往伏衡華不用，是因為有“聲色天人”這種簡單粗暴的手段，不稀罕用。但如今幾位大魔君擔心他趁機使壞，索性就用一用天魔的本家手段。

  在生死之間，魔修的情緒力量被徹底攪動。

  “老三，你竟然敢對我動手？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哼——既然你救了我一次，那就再救我一次吧。”那年輕人雙目通紅，揮動雙刀去砍旁邊的大漢。

  可沒等他動手，他身後另一個魔修悍然偷襲。

  “四哥，你怎麽能偷襲——三哥小心！”然而這人還沒得手，身後另一個人又出手攻擊他。

  混亂的五人殘殺，大量的情緒力量通過帝魔旗，轉化為吞天葫蘆的力量。

  少年歪著頭，懶洋洋看著這一幕。

  天魔道的修行，便離不開情緒、念力的操作。只是這些念力過於汙濁，他不願意直接吸收。所以統統收入葫蘆中，經過聲色天人們的提純，才以欲界力量的形式轉為己用。

  最後，五人僅存一人。

  少年擺擺手，一陣狂風將那人送走。

  然後空中帝魔旗搖動，剩下死亡的四人被扭曲魔魂，重新複生。

  “剛才活著離開的那人，似乎是你們中最小的那個？”

  看著四人怨毒的眼神，少年手指勾動，帝魔旗化作魔種埋入幾人心臟中。

  “你們之中，可以有一個人活著回去對他復仇。但——”

  噗嗤——

  沒等少年說完，年齡最大的那個魔修已經出手，把身邊的老四腦袋砍掉。

  然後他喘著粗氣，衝向其他二人。

  “你急什麽？我還沒說規則呢。”

  少年一擺手，無形之力將剩下三人束縛。

  “你們彼此揭短，說出其他人的醜事。由我身邊的心腹來判斷，誰講述的醜事更嚴重，就讓他回去報仇。”

  這？
  剩下三個修士瞪大眼睛，

  “我——我先來，我看到老三曾經和老四的姘頭在一起。”

  地上的無頭屍體動了動，魔魂在帝魔旗控制下，仍駐留於身體中，掙扎著向另一個人撲去。

  老三甩開地上的屍體，冷聲道：“我看到大哥和二哥合謀灌醉老首領，將他殺害後奸殺其妻女。”

  “我，我還知道老三……”

  三人相互揭短，在羞憤、惱怒中，他們催生更多的情緒力量。

  少年戳了戳旁邊的烏鴉：“你比較看好誰，就讓誰回去報仇吧。”

  最終，洪旭挑選老三回去追殺老五。而在少君殿下容許下，他親手殺死兩位兄長。等他離開後，少年將老四的屍體拚湊起來，再度將他送回去……

  “他們五人從冒犯我的那一刻，就注定結局。直接死亡，未免便宜他們了。”

  回去的三人受帝魔旗影響，會按照伏衡華的劇本自相殘殺，最終一個不留。

  而他們死前經歷的一切心路歷程，榨取的情感念力都會通過無形魔種，傳送至欲界。

  “記住，一切都要利益最大化。你是我的心腹，與赫連金等人不同。我可不希望你跟他們一樣傻，只知道用蠻力。眼界要開闊點——”

  洪旭因為年紀，經常被少年帶在身邊。而作為照顧，也將他從普通的天人傀儡中提出來，精心培養。在知曉洪旭身上的魔神血脈後，幽玄少君已經解除天人之法，並將洪家人優待。

  宗師級別的天人傀儡算什麽？
  他需要真正的心腹，一個受自己差遣的冥鴉魔君。

  “是。”青年心中有些激動。

  真正的心腹，和赫連金等人不同。

  沒錯，自己跟他們不一樣。

  他們都要守在元壺山，唯有自己隨殿下同行。

  “你前番就做得很好。”

  少年撫摸烏鴉的黑羽，誇獎道：“那隻赤羽金烏，號稱靈章派的使者。你能將其擊敗，足見潛能。”

  “是您指點的好。”

  洪旭清楚，自己原本水平根本打不過那隻鋼鐵怪物。

  是殿下指點，自己才得以將其擊傷。

  “不要看輕自己。在你們洪家，你父親、你兄長都看不到你的天賦。在那種環境下，連你自己也開始否定自己。這樣不好，不好……”

  少年一副同情的姿態，輕柔說道：“你是洪家這一代，不，是上下千年最有天賦的人。只是他們不識貨，不懂得好好培養。若是你在洪家得到最好的教育，當初我去你家抓你們時，恐怕也會費一番手腳。”

  這種誇讚……

  洪旭長這麽大，聽到的評價從來都是：

  “多跟你哥學學。”

  “哎，還是不如大公子的天賦啊！”

  “為父當年怎麽怎麽樣，你怎麽這麽沒出息？”

  而現在，竟然有人真正認可自己。

  雖然這位認可自己的人，也曾對自己以及洪家進行了一番不為外人道的折磨。

  但如今看，結果是好的。因為他，自己才能重回自由，並且有著衝擊虛境的可能。而洪家也因為自己的緣故得到殿下照拂。

  正如殿下所言，自己才是洪家最傑出的人。也唯有殿下，才會賞識自己啊。

  不知不覺間的思想轉變，一絲絲念力、魔種流入少年體內。

  那些駁雜的欲望，熾烈的情感，少年沒有興趣。

  但這種精純地，如同信仰一般的念力，他願意吸收。

  這可是壯大靈神的好東西。

  “走吧。別耽擱了時辰。”

  雲夫人所在的鬼蜮是一座獨立於南閆福洲之外的隱秘洞天。對外有數條隱秘通道。神妃所知的，是位於中大陸、右大陸間，虛山內海中的通道，也是她曾經拜訪雲夫人所用的門戶。至於伏宣和拜訪雲夫人的門戶，顯然不可能在魔道大本營。根據諸位魔君推測，右大陸上應該也有類似的門戶。

  狡兔尚有三窟，雲夫人經世數千年，在世間留下的手段又何止三窟？
  龍吟陣陣，輦車穿過內海上空的雲霧。從隱秘通道進入鬼蜮洞天時。少年感到一絲來自魂魄的寒意。

  “鬼蜮，一方貼近精神世界的奇妙空間。類似所謂的幽冥嗎？”

  少年望著眼前陰沉無光的空間，露出沉思之色。

  似乎比天陰童子的研究更進一步。

  雲夫人已經開始著手為南洲建設冥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