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醫院，維克托剛走進學院的大門就有執法官找了上來。

  “維克托教授，塔利斯議員正在實驗室裡等你，請跟我來。”

  點點頭，維克托柱著手杖跟在執法官的身後。

  “我正好要去實驗室……塔利斯議員有說是什麽事情嗎？”

  “塔利斯議員並沒有跟我多做解釋，不過從塔利斯議員焦急的態度來看，應該是什麽要緊的事情吧。”

  心裡有些疑惑的維克托也不好多問，只是悶頭跟在身後。

  來到實驗室所在的學院實驗樓前，大樓的入口站了四個配備著海克斯科技槍刃的進防軍士兵，進防軍士兵攔住了想要走進實驗樓的教授和學生，隻許進不許出。

  注意到維克托和執法官，一名進防軍士兵主動靠近兩人敬了一禮。

  “是維克托教授吧？為了安全起見，進入大樓與塔利斯議員會面之前需要搜身，請您配合一下。”

  聞言，維克托皺起眉頭，他可從來都沒想過有朝一日見傑斯一面能有這麽難。

  “你是覺得我藏著什麽危險武器還是覺得我這麽一個病秧子能對‘塔利斯議員’造成什麽傷害？我回自己的實驗室還要做檢查？”

  “抱歉，職責所在。”

  進防軍士兵不再多言，開始快速搜查維克托的口袋，在一旁的執法官注意到了維克托的臉色，低聲解釋道。

  “最近有不少祖安的暴亂份子在上城搞破壞，專門針對議員和豪紳，維克托教授稍稍忍耐一下……”

  維克托沒再說話，等到進防軍士兵把他的口袋摸了個遍，就沉默地走進實驗大樓，向著海克斯科技實驗室走去。

  等到維克托走進實驗室的時候，傑斯正與斯凱談論著最近的科研情況，斯凱正在論述海克斯科技和海克斯假肢的優勢與劣勢。

  “……可以用來製造任何人都可以使用的精美工藝品，而不是專門提供給那些具備奧術天資的少數人，

  它可以駕馭包含在極其罕見的水晶中的魔法能量，並且它的能量隻受限於使用者的想象力。它有能力完成令人驚歎的壯舉，從為機器充能到產生可以切割最堅硬的鋼鐵的光束，但海克斯科技終究只是人體之外的輔助工具，並不能算作是肢體延伸，

  不同於海克斯科技，海克斯機械假肢起到的功能完全等同於人體，經過實驗我們已經證明了海克斯進化理論足以讓人體通過定向改變成前所未有的類魔法能量體……”

  “斯凱，看看是誰來了。”

  注意到維克托的傑斯立刻終止了與斯凱的交談，笑著走到維克托的面前拍了拍維克托的肩膀。

  “我的朋友，恭喜你開拓了一片海克斯科技前所未有的新領域，晚上要不要帶上斯凱跟我和梅爾一起去吃個飯？”

  聞言，一臉嚴肅的斯凱表情變得有些不自然，女人偷偷看了一眼維克托，維克托卻只是盯著傑斯不放。

  看著眼前似乎是不同以往，又似乎是從未改變的研究夥伴，說不上自己是什麽感覺，維克托輕吐一口氣開口道。

  “傑斯，我不認為一個人的出行需要這麽大的排場，別的地方也就罷了，你的士兵居然阻攔學院的師生正常出入實驗樓，你知不知道對於一個科研者來說時間有多麽寶貴？”

  “什麽？竟然有這回事？”

  傑斯愣了一下，旋即嚴肅地呼喚著門外的進防軍士兵，驗證了傑斯的說法，語氣不善道。

  “馬上把人都給我撤了，我豈不是說過保衛我可以，絕不能干擾學院的正常秩序？”

  “塔利斯議員……”

  “快去！別讓我說第二遍！在議員之前我是也是科研者！就算是進防軍也沒有資格干涉學院的事務！”

  “是！”

  進防軍的士兵匆匆離開，傑斯有些苦惱地看向維克托。

  “最近有不少市民遭遇了襲擊，進防軍變得有些風聲鶴唳，抱歉。”

  “你沒必要跟我道歉。”

  維克托搖搖頭，坐在了凳子上。

  “難得你過來一趟，總不能只是為了給我祝賀吧？”

  傑斯坐在旁邊，笑容微微收斂，輕歎一聲，眉眼之間多了幾分憂愁。

  “維克托，你的研究成果……怎麽說呢……有些過於出色了，

  議員們一直都在默默關注你的海克斯進化理論，尤其是關於機械改造移植方面的技術，具有非常大的潛力，不管是用在軍事還是用在民生上，海克斯進化都是相當完美的一種方案，如果我們的傷殘士兵能替換上海克斯機械假肢，士兵的戰鬥力將會再提升一個檔次……”

  “所以，你來找我就是想勸說我把海克斯進化技術用在你的進防軍士兵身上？”

  維克托皺起眉頭，傑斯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咳咳，這也只是其中一部分，你知道有許多病人需要移植器官進行手術，而器官總是不夠用，如果用海克斯符文陣列來彌補這方面的缺陷，或許我們能在醫學上取得更大的突破……

  現在的問題是，你一個人研究是不是太辛苦了？一個人的能力終究是有限的，以你的教學資質足以創立一個全新的科研部門。”

  咀嚼著傑斯的言外之意，維克托明白了傑斯的意思，無非是想讓自己拿出海克斯進化技術。

  “我可以創立一個新的科研部門把海克斯進化技術傳授出去，傑斯，你能保證這項技術只會被用在拯救生命上，而不會被用在戰爭中嗎？”

  被維克托清澈而平靜的眸子注視著，傑斯的笑臉微微一僵，
  在眾多可以許諾給維克托的條件中，唯有這一條傑斯無法給出保證，因為他知道，議員之所以想要海克斯進化技術，為的就是製造海克斯機械士兵來對抗祖安，最好是從進防軍中組建一支海克斯超級士兵直接擊潰祖安的自治軍，以絕對的優勢結束這場戰爭。

  “維克托，你知道這一點很難辦到，在祖安和我們的戰爭結束之前，我們的科學技術理應率先應用在軍事領域，只有這樣才能減少士兵的傷亡……”

  “可我是祖安人，傑斯，我出生於祖安，我來皮爾特沃夫學習是為了讓我的家鄉更美好，而不是為了成為製造戰亂，屠戮鄉民的劊子手，

  進防軍士兵的生命珍貴，自治軍士兵的生命就不珍貴了嗎？傑斯，難道生命也應該像上下城居民一樣分個高低貴賤嗎？”

  “……”

  “傑斯，你還記得我們在開創海克斯科技之時許下的心願嗎？”

  傑斯頹喪地垂下肩膀，他怎麽可能忘記那段改變一生的時光？
    “維克托，可世界就是如此，連和平都不存在，我們怎麽能用自己的心血讓這個世界更美好？”

  “和平並非不存在，只是有人不允許和平存在，傑斯，我問你，議會是否真的了解過祖安人的訴求？難道祖安人拿起武器殺向皮爾特沃夫，就是為了跟皮爾特沃夫人殺個你死我活嗎？”

  “維克托，祖安人都不願意談話，我們能有什麽辦法？”

  維克托站起身來。

  “傑斯，如果我想要試著讓這兩座城市重歸和平，你願不願意支持我？”

  全程不敢說話的斯凱屏住呼吸，有些緊張的捏著手指。

  沉默良久，傑斯給出了自己的回應。

  “需要我怎麽做？”

  “首先，讓我成為皮爾特沃夫人的公敵，這樣的話就算是議會也必須得考慮一下海克斯進化帶來的影響了。”

  ……

  《海克斯進化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維克托·多倫特——一個欺世盜名的祖安詐騙犯》

  《邪惡科學家的人體改造實驗，海克斯進化是通往地獄的大門，如果惡魔有膚色，那一定是紫色，如果惡魔有名字，那一定叫維克托·多倫特》

  《海克斯假肢的擁有者，工廠工人薩洛揚因情緒失控在工廠裡造成兩死一傷，海克斯假肢是最不應該出現在世界上的邪惡發明，生命在海克斯假肢的面前脆弱如紙》

  《人體實驗的開創者，生命的褻瀆者就在你我的身邊》

  《罪惡之源維克托·多倫特應該被立刻絞死！》

  《震驚！祖安惡魔科學家竟在凌晨時分脫掉衣服做這樣的事情……》

  連續一個月的時間，各路小報紙刊登了許多關於維克托·多倫特的消息，大部分消息都是負面新聞，尤其是海克斯假肢的移植者薩洛揚在工廠裡用海克斯機械右手捏死了兩個人之後，海克斯機械假肢成為了人人喊打的邪惡發明，更是有不少義憤填膺的狂徒整日蹲在約德爾科學院的大門之外，就等著邪惡科學家自己送上門來揮拳狠狠揍一頓。

  皮爾特沃夫，米達爾達莊園，坐在皮椅上的梅爾放下小作坊裡生產出來的劣質報紙，用好看的眸子盯著正在用餐的傑斯。

  “是你做的嗎？”

  傑斯咽下嘴裡的牛排，把叉子放在盤子邊，神色平靜地看著梅爾。

  “是我做的。”

  梅爾·米達爾達挑起眉頭，有些不解地問道。

  “為什麽要這麽做？維克托不是你的摯友和研究夥伴嗎？”

  “皮爾特沃夫只需要一個傑斯·塔利斯，不需要維克托·多倫特。”

  凝視著傑斯，梅爾·米達爾達的語調有些冷硬。

  “只是因為這個？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維克托已經不再是過去的那個維克托，為了活下去，他已經成為了不擇手段的怪物，你看一看他的身體就知道了，被改造後的身體根本不能稱之為人類的身體，只要是正常人就不會接受那樣的改造，更何況，海克斯改造還十分危險。”

  梅爾·米達爾達微微一笑，語氣卻是冷了三分。

  “這和你有什麽關系？你應該知道我們需要維克托的技術，整個皮爾特沃夫只有維克托一個人知道該怎麽控制海克斯符文陣列，你把他搞臭了我們還怎麽利用這項技術？”

  “利用不利用重要嗎？維克托若是配合我們，我又豈會用這樣的手段來針對他？梅爾，維克托從一開始就不準備讓其他人拿到他的技術，就算是全程輔助維克托進行實驗的斯凱都只是對海克斯進化技術一知半解，現在的維克托已經站到了我們的對立面。”

  傑斯的反問讓梅爾一愣，她不知道傑斯是哪來的底氣跟自己說這樣的話。

  “梅爾，我們已經有海克斯科技了，我們可以用海克斯科技製造武器，製造工藝品，製造機械和傳動力裝置，海克斯科技已經足夠支持我們達成目的，我們不需要維克托的發明，更不需要把我們的身體變成怪物的模樣，
  難道沒有海克斯進化技術你的家族就不會承認你的能力了嗎？我們為什麽不把科研資源放在海克斯科技上，為什麽不試著研究出比海克斯左輪手槍和海克斯科技腰帶更強大的海克斯武器？”

  梅爾有些意外地重新打量跟自己有夫妻之實卻從未對外公開過身份的傑出科學家，眼前的男人竟是意料之外的嫉賢妒能。

  當然了，這也有可能只是眼前的男人偽裝出來的態度。

  想了想，梅爾倒是沒有繼續逼迫自己的男人，畢竟傑斯說的也沒錯，海克斯科技的確足夠滿足她的當前需求，再說了，效忠於傑斯的進防軍已經成為了一支不容小覷的勢力。

  “那維克托你準備怎麽安排？”

  神色緩和了一些，傑斯淡淡道。

  “連帶著他的發明，維克托現在已經成為了過街老鼠，他什麽都做不了，甚至沒辦法安全離開學院，

  就讓維克托繼續在學院裡搞他的研究吧。”

  夜晚時分，海克斯科技實驗室裡的維克托在火盆裡燒掉了所有的研究資料，火焰照應著維克托已經改造完畢的雙腿，反射著幽紫色的光芒。

  維克托身後不遠處，斯凱躊躇地站在門邊。

  “要走了嗎？”

  回過頭，維克托蒼白的臉上多了幾分血色。

  “要走了，不過總是會回來的。”

  “那，那個……”

  “怎麽？”

  話到了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斯凱低下頭。

  “早點回來，我在這裡等你。”

  凝視著斯凱的的臉頰，維克托點了點頭，沉默良久。(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