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最公平的

  跑回家後，父女倆一邊注意著院子外面，一邊從柴房拿出繩索，把院子裡的四十來個流民全都捆成一串。

  與此同時，村子裡也陸續傳來了尖叫聲、哭喊聲，以及村民與流民之間短兵相接的各種悶響。

  葉金奎聽著不由有些神思不屬，他想去幫忙，可又擔心自己一走，妻兒會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遭遇不測。

  “爹。”看出葉金奎的坐立不安，葉安瀾決定還是給他找點事兒，她指著地上的四十來個流民問葉金奎，“這些人，您想過怎麽處置沒？”

  葉金奎一臉為難。

  放是不可能放的，他可不想以後這些人帶著更多流民回來找他們一家的麻煩，也不想總有壞蛋惦記著賣他閨女。

  可如果就這麽大張旗鼓的全殺了，葉金奎又擔心村裡人會用異樣的眼神看待他們。

  他左思右想，最終決定還是把這些流民帶到無人的荒山野嶺處置乾淨，“.不是爹心狠手辣，爹是怕他們以後報復咱家。”

  他們家可還有李氏和葉薇、葉棠呢，萬一那些流民找上她們，那等著她們的絕對會是生不如死的人間煉獄。

  丟下了一共二十多具同伴屍體的流民逃走了，被搶了糧食、棉衣、銀錢的村民卻再也睡不著了。

  葉安瀾拍拍便宜老爹的肩，“別難過，就算我們是銀子，也還是會有人不喜歡銀子，隻喜歡金子。”

  葉金奎拗不過她，“那我先把你娘他們送去山洞躲著。”

  葉金奎：？？？

  “蘇家嬸子、裡正爺爺，這兩人如果求上門，無論是缺錢、缺糧還是需要幫忙做事，我們家可以不遺余力。”

  他大手握緊刀柄，絞盡腦汁想著該怎麽說服閨女幫襯村民們一把。

  尤其是村頭的陳奶奶，她一個孤老婆子，自己生活都艱難，李氏求上門的時候，老太太卻還是硬摳了半袋粗糧、二十個銅板出來。

  葉安瀾不說話，就那麽在火把的照耀下靜靜注視著他。

  “村頭的陳奶奶、李嬸子，村尾的劉奶奶、寶根叔、二柱叔、虎子叔、秀花嬸、翠翠姑，您和我娘可以借他們糧食或者銀子。”

  板車太小，父女倆只能來來回回的折騰，走了不少回頭路，花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才把四十多個流民全都運到葉金奎選中的那處小山坳裡。

  葉金奎沉默良久，然後悶悶嗯了一聲。

  她對葉金奎道：“咱們家的銀子和糧食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不能見誰都給。早些年您接濟村裡人接濟的還不夠多嗎？可等到咱們家需要幫忙的時候，村裡人又是怎麽對您和我娘的呢？我覺得，別人怎麽對我們，我們就怎麽對別人，這樣才是最公平的。”

  至於那些對他們一家的苦難冷眼旁觀，甚至還趁機對她爹娘冷嘲熱諷、落井下石的，葉安瀾覺得，她也該拿出同樣的態度，對他們的苦難選擇冷眼旁觀。

  葉金奎扭頭看她，有些糾結又有些遲疑的試探著說：“要是真有那日子過不下去的人家.”

  葉安瀾搖頭，“不用這麽麻煩，村民有了防備，短時間內流民不會再來。”

  “我知道。”葉安瀾笑著開解葉金奎，“您也別有什麽心理負擔。看這群流民這輕車熟路的架勢，他們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麽幹了，被他們或直接、或間接害死的村民還不知道有多少呢。”

  葉金奎當年為了和李氏一起帶葉安瀾走也是殺過人的，為了自己的妻兒能夠安穩度日，他不介意再次讓自己手染鮮血。

  葉金奎頓時不吭聲了。

  有人在對著自家一片狼藉的屋子哭天抹淚，有人忙著給家裡的傷者請大夫，有人則一邊嚎哭一邊開始為死去的親人張羅後事。

  葉金奎又是搖頭又是擺手，“你去幹啥？你還是留在家裡保護你娘他們吧。”

  他們扛著大包小包的糧食，揣著從村民家裡搶來的碎銀、銅板，有些流民身上甚至還穿著不太合身的粗布棉衣，一看就是剛從村裡搜刮到的。

  “至於其他人家，您和我娘還是參照他們之前對咱們一家的態度來應對吧。”

  這個猜測得到了絕大多數流民的認可，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以武力征服了他們這群人的流民頭子，居然就這麽悄無聲息的被葉安瀾給一箭射死了。

  葉金奎歎氣，“唉，他們這麽一鬧，村裡也不知要死多少人。”

  葉安瀾托著腮，“爹，要是明天有人來找咱家借錢”

  葉安瀾搖頭，“您一個人進深山我不放心。”

  在他家窮的看不起病，只能賣房子給葉安瀾湊藥錢的時候，村裡就只有老裡正和蘇家的小兒媳婦偷摸兒塞了銀錢給他們。

  葉安瀾的意思他明白。

  至於那些葉安瀾覺得可以借糧食或者銀子給他們的人家，這些人雖然沒有對他們伸出援手，但在他們求上門的時候，卻也多多少少借了一些銅板或者糧食給他們。

  葉金奎頓時明白了，他閨女這是不想借錢給別人啊。

  葉安瀾又道：“處理這些人的時候我和您一起去。”

  雖說李氏當時和人家說好的是借，後面家裡有了錢，她也第一時間去還了，但人家願意在你為難的時候伸一把手，而不是直接把你拒之門外，甚至對你冷嘲熱諷，葉安瀾覺得他們就該對人家心懷感激。

  然而還沒等他組織好語言，葉安瀾就已經口頭給他拉了一張名單出來。

  山坳位於兩山之間，是一處人跡罕至的貧瘠荒原。父女倆在這裡架起木柴和枯草，面無表情的開始毀屍滅跡。

  葉安瀾耳朵尖，遠遠聽到有人在找他們老大，然後又聽到有人猜測他們老大或許已經提前離開村子了。

  ***
  父女倆又守了差不多兩盞茶時間，闖進村子的流民總算舍得離開了。

  葉金奎和葉安瀾沒有摻和村裡的善後事宜，父女倆在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的時候，悄悄把闖進家裡的四十來個流民，以及被葉安瀾滅口的流民頭子、瘦小年輕男子，全都用板車推著，分兩趟運出了村。

  那些被葉安瀾打暈、捆好的流民，在木柴燃起之後，被她和葉金奎分頭抹了脖子。

  等到他們把所有屍體燒光，把焚燒後的痕跡處理乾淨，冬天特有的清冷日光也已經灑滿大地。

  父女倆擦一把額上的汗，推著板車，加快腳步返回村子。

  一直戰戰兢兢守著院門的葉松聽到葉金奎叫門的聲音，一邊給自家爹爹、姐姐開門，一邊一臉激動的對葉金奎道：“您可算回來了，裡正爺爺都讓人找您兩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