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之上。

  天樞製物的公司軍隊已經集結。

  巨型企業的整支軍隊，規模實為遼闊。

  天樞號、天璿號兩艘空天母艦封鎖天空，它們身姿龐大，不僅將日芒遮掩，更投下巨大陰影，將昆墟異聞帶完全覆蓋。

  燕青雲站在天樞號的艦艏上，他往下眺望，昆墟異聞帶正受到他手下軍隊的封鎖與控制。

  這一幕讓他心潮澎湃。

  橫掃八荒。

  天樞號總長3.4公裡，天璿號總長5.6公裡，沒有什麽上古巨獸、山海奇妖能比得上人類工業製造出的技術奇跡。

  被大口徑黃銅子彈與寧氏能量彈的狂轟濫炸後，昆墟從上到下都是精怪的屍體，這些屍體都受到科研團隊的研究和回收，它們各個三頭六臂、奇形怪狀，渾身布滿彈孔和槍眼，一直以來都在昆墟過著隱蔽生活，如今一網打盡。

  還有大量被俘的奇珍異獸正被迅速收容，一台台天青色穿梭機往返於兩艘巨型空艦與大地之間，仿若一眾殷勤蜂鳥。

  昆墟中央，便是破碎的弱水，它原先是大河，今已坍塌形成深淵，被士兵團團包圍。

  燕青雲的通訊器中響起堂姐燕懷柔的聲音。

  “雲弟。安排好了？”

  “船我帶來了。”燕青雲簡短地說，“就算盧思舟那邊出了事，光控制昆墟也是大功一件，能讓家裡人再往上夠夠。”

  “完全包圍了吧。”

  “沒錯，就差把昆墟夷平了，一點風聲都傳不出去，外人也甭想干涉。姐，你那邊呢？”

  “來鎮暴機動隊是沒錯，現在我就順理成章地待在尼斯托總部。有個叫凜音的技術魔女，拚命監聽陸鏡那的信號，幾十小時都沒合過眼，跟瘋了一樣，心驚膽戰的，仿佛陸鏡是她親人一樣，哪有這麽閑的人，我跟著看了兩天。陸鏡往外傳了總共三次，應該還有命。”燕懷柔道。

  “若抓住盧思舟該怎麽辦？”燕青雲問。

  “從她嘴裡弄明白龍門府邸到底有什麽用處。盧家、燕家、黃家……這麽多年來，集團裡誰忽然往上躥升，誰忽然掉隊、甚至被滅門，你都一清二楚。最吊詭的是，為什麽盧世伯那家夥，短短幾年就從一個屁都不是的部門小經理往上火箭躥升，跟自帶預言家一樣，洞悉這20年的人間走向，明顯有貓膩，把集團其他人當猴耍，借著這次盧思舟給我們探出的機會，我們說不定能扳倒這些姓盧的。只要查出證據是盧世伯用了龍門府邸來改變自身命運，集團其他人必剝了他的皮。”燕懷柔語氣不忿。

  “姐，也就您人在外頭敢這麽說話。”燕青雲感歎。

  “你不也在離總部十萬八千裡的地方？不過我確實沒事，我現在背後有整個鎮暴機動隊撐腰，這些人信任我，畢竟沒有我，他們讀不懂陸鏡發來的八卦密碼。”燕懷柔道。

  “對了……徐先生……”燕青雲想到關鍵一點。

  “沒錯，尼斯托公司的網監也進去了，若你派軍隊下去，能遇到盧思舟和徐先生在一起。”燕懷柔思忖。

  “我要怎麽處置徐先生？”燕青雲請教。

  “按盧世伯的密令，我把遙控器送給了姓徐的，免得他死了，看他什麽時候按吧。”燕懷柔猶豫了一會然後說。

  “盧董事長也干涉了？”燕青雲語氣中帶著一絲警覺。

  “當然不是出面跟我談，都是隔了十幾個部門才遞到我手裡，不過我怎不知背後是他，他估計也想跟尼斯托公司交好吧。”燕懷柔冷笑，“好了，雲弟，路我都鋪好了，部隊也在你手裡，剩下的你自己決定。畢竟盧思舟還不知她前腳剛走，後腳你就被安排到這個位置上，取代掉她那廢物親戚。”

  “行。”燕青雲連連答應，“包在我身上。姐，等咱燕家發達了，您想要的什麽都有。”

  “等你好消息。”

  結束通信後，燕青雲在腦海中思考了一會。

  先進的輔助思考植入物在他的神經中微微發熱，讓他就像大口喝過咖啡一樣神智清醒。

  手下的士官前來匯報。

  “指揮官。”士官向他敬禮，“昆墟大體已經彈壓，不過，我們這次行動規模太大，完全突破了其他部門的禁令。消息傳回總部後，許多科研人員和高層都明確表態反對。”

  “又如何呢？”燕青雲走到艦艏室的玻璃舷窗邊，俯瞰下方的昆墟異聞帶，“往小了講，這樣做能阻止怪物出來害人；往大了講，要能利用這些古生物身上的特異機能和生物學性質，開發新藥物、新療法，能帶動多少新產業增長、增加多少員工收入？能挽救多少百姓的生命、改善我們公司多少業績啊。我們心裡要把兩碗水端平，左手，企業發展；右手，保家愛民。我們軍人，責無旁貸，何況盧董事長也支持的。”

  “但是還有一些新情況……在昆墟裡掃清異獸的時候，看那些圖畫、古書裡談論的祥瑞神獸真正出現，又轉瞬間被自己打成屍體，一線乾員有抵觸心理。”士官報告。

  “什麽祥瑞，不就是幫神頭鬼臉的魑魅魍魎，能有什麽抵觸心理。這麽做說明他們不是合格的士兵，不適合乾這一行，有相關報告的人，都在人事部門那邊打個汙點，有功夫處理處理，公司不養閑人，不想乾就滾蛋。盧董事長強調多少次，做什麽職業就愛什麽，這幫人都忘到九霄雲外了，對得起盧董事長的心血嗎？”燕青雲擺手。

  “是。我們還抓到了乘黃，據說乘之壽千年；還有騶虞，據說見者有運，帶祥瑞。一些士兵想申請碰一碰它們。”士官又拿出另一份報告。

  “說什麽呢，盧董事長還沒試過，小卒就想騎？反了不成。都好生喂養著，按公司章程辦。”燕青雲不耐煩地說。

  “是。”士官會意，“我這就把他們的諫言打回去。”

  士官剛要離開，燕青雲又抬手攔住。

  “……小李，你組織一支部隊下去探探。”燕青雲命令。

  “現在？”士官請示。

  “不是現在，再熬盧思舟幾個小時。多派無人機去勘察，看她急不急，她急了，就派十幾個人過去，做事周全點，別給我惹麻煩，也別害得送出去的人白死了，把盧思舟控制住最重要。”燕青雲安排。

  “是。”士官向燕青雲敬禮。

  ……

  瀑布洞窟內。

  盧思舟躺在石地上假寐，當徐煬經過的時候，她朝徐煬招了招手。

  “喂。”盧思舟說。

  “幹嘛？”

  “給我張毯子。”盧思舟道。

  “你們公司的天兵天將呢？你都困在這怎麽久了，怎麽不來救救集團的繼承人盧小姐。”徐煬問。

  聽到這個問題，盧思舟眼神一轉，陷入遐思。

  “我的軍隊……裝甲運兵車、運輸機和無人機組成的企業雄師，有足夠的全地形車和穿梭機供他們趕來援救，但都到現在了，為什麽不來呢？”她喃喃道。

  “聽說你有很多合成人、複製人還有備份的心智磁盤在外面，我眼前的這個人不會也是個假的盧思舟吧？”徐煬問。

  “那不可能，長生者們在眾目睽睽下說出那麽可怕的‘讖言’，說我會找到寶珠，取代我父親的江山，我怎麽敢還留在公司裡。我被它們架在火上，帶到龍門府邸，落入這樣的險境。呵，就算我在外面有分身，也早被我父親監控住了。”盧思舟語氣冰冷。

  美人得珠，江山易主。

  這樣詭異的預言一旦落入眾人耳目，哪還有盧思舟活的道理。徐煬暗道。

  如果盧世伯不趕緊把盧思舟乾掉，危險的反而是他自己了。

  “你這哪裡危險，想想小陸吧，她親自進入龍門府邸，已經好久沒她的動靜了。那紅衣怪物到底是什麽？”徐煬問。

  “吃了長生糖變的，是這裡別的長生不死的魔女。好了，我不回答你的問題，除非你給我找一條毯子。”盧思舟偏轉目光。

  徐煬去穿梭機上給盧思舟找一條毛毯，101、102和風暴姬她們都在玩遊戲打發時間，徐煬順便教她們怎麽打鬥地主。

  “您要我分析的這個設備結果出來了。”織星娘從操作台裡彈出一個黑色的小設備。

  它就是燕懷柔出發前交給徐煬的一個電子工具，說是跟錦囊一樣，進了弱水就肯定用得到。

  “哦？給我看看。”徐煬檢查報告，“……遙控器？”

  “是的，尤其是針對朱紫高台上的那些電子‘修行者’，裡面有部分修士無法阻擋這個遙控器的召喚呢。”織星娘迅速地說。

  “也就是說，天樞製物本來就有能力控制這些修行者？也對，他們從頭到腳都被改造成了機器，隨便安點信號控制系統就夠了。”徐煬沉吟，“那問題是，為什麽還放任它們來龍門府邸，為什麽把這東西給我。”

  “恐怕這背後有很深的秘密呢！我嗅到了陰謀的氣息。”織星娘迅速地說。

  “算了，慢慢再搞，等我拿點東西給盧思舟，可憐的大小姐又餓又累，整個人都快變形了。”徐煬翻找物資準備帶給盧思舟。

  他還給盧思舟拿了幾個罐頭，因為盧思舟好像已經好久沒吃東西了，又給劉天師帶了一些蓄電池。

  徐煬用毯子裹著手，他先把毯子拋給盧思舟，她的目光很快落到徐煬手裡抓著的那些罐頭。

  “吃的也要。”盧思舟將毯子鋪在地上，方便自己躺下。

  “我有問題要問，你強迫陸鏡吃‘長生糖’，她終有一日會變成那種披著紅衣的怪物，血肉上的扭曲可以回復，但我想知道，怎麽才能恢復陸鏡的精神。”徐煬手裡攥著罐頭，一邊把蓄電池交給劉天師。

  “幹嘛告訴你。”

  “要吃的不？”徐煬拿著罐頭在盧思舟面前晃晃。

  “怎麽，你把我當成那種等待投喂的動物了？”盧思舟譏諷。

  “你知道別人怎麽形容你的嗎？——‘貔貅’，別人給你什麽你就吃什麽，你的胃口永無止境。那麽，你要這個嗎？”徐煬向前傾身，將手裡的水果罐頭展示給盧思舟看。

  盧思舟坐在徐煬給她的毯子上，用她那種慣見的可怕眼神盯了徐煬一眼。

  “一個罐頭，換一個答案，你問吧。”她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