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柳川文彥的話，他們都有些吃驚。

  “本間紀子的靈魂沒了？”法洛莎皺眉。

  她難道不是喝下了融化的黃金，活活燒穿肚腹死掉？

  柳川文彥見他們的反應，慢慢點頭，仿佛聽到絕好消息。

  “是了，我知道夫人難辭厄運，但肯定不會折在你們手中。既然夫人還在人世，我也就無悔無恨了。”柳川文彥坦然道。

  “笑星的鬼魂呢？”賽博妖鬼問。

  “來的路上太聒噪，被死之鳥吃了。”柳川文彥說。

  “……算了。本間紀子在人間好端端活著，你卻貨真價實戰死了。那不是本間紀子把你賣了嗎？”賽博妖鬼說。

  “是的。”法洛莎冷酷地說，“她把你當死狗一樣對待，讓你活活戰死在卡莉法尖塔底下。你死了，她還活著，這就是她對待自己頭號護衛的方式。”

  “我願意為夫人而死。”柳川文彥問心無愧。

  “舔狗還是你會當。”微十月說，“我的粉絲都比不上你。”

  “你們不明白，你們永遠都不會明白。”柳川文彥的目光望見伊絲塔，“——等等，伊絲塔？你怎麽在這？你不是應該在七印那邊嗎？”

  “一直以來，我都隻想用愛來保護這個世界，現在我已經來到了死氣沉重、不見天日的地方，這裡似乎最需要我的‘愛’呢。如果我能讓這個昏暗陰沉的地方重新得到光明與晴朗，我也算是心滿意足啦。”伊絲塔微微一笑。

  “……”柳川文彥一言不發。

  “所以伊絲塔看起來很奇怪是吧，我也感覺。”法洛莎聳聳肩，她掃了一眼前方的死者之城，“這又是個什麽鬼地方。”

  “死人們居住的地方。”柳川文彥雙手抱在胸前，“已經很多天沒有靈魂巡回了，靈魂隻進不出，所以這地方的面積不斷擴大。但我也只是初來乍到而已，對大部分東西跟你們一樣一無所知。只知道超級靈魂公司是這裡的霸主。”

  “超級靈魂公司？”法洛莎吃驚，“怎麽死後世界還有公司？”

  “是這樣的，原先死後世界也沒有公司，當時的死後世界有很多懲罰措施，鬼魂們來到這裡主要是受苦受難的，分成18層，每一層有不同的苦痛，什麽拔舌頭、下油鍋、刺眼睛，非常可怕。”柳川文彥道。

  “無間地獄嗎？但現在完全不同了。”法洛莎環顧四周的高層石頭建築。

  “對，第一批企業家的靈魂來到死後世界。他們發現這裡靈魂數量眾多，覺得自己找到了商機。他們說服當時死後世界的強大鬼魂，包括死土波莫爾蒂本人，說讓鬼魂單純受苦實在太浪費資源了。於是它們聯合起來創辦超級靈魂公司。你們生前知道的很多著名企業家，像是馬坡尼、馬斯克、馬克勞德，他們死後來到這裡，很快就也加入超級靈魂公司，繼續發揮自己的生意頭腦，維持他們生前的商業關系。這些企業家活著的時候就熟識彼此，關系密切，死後更是情同手足，致力於靈魂商業”柳川文彥解釋。

  “……怎麽會這麽可怕。”法洛莎深感訝異。

  這何止是企業永不眠，這是企業永不死了！

  他們進入死者之城，這裡到處都建立了高聳入雲的靈魂公寓，就像現實中的鴿籠建築一樣密密麻麻的，由清一色的黑岩鑄造成型。

  人類居住的高容積公寓還需要電梯之類的，但靈魂們都是“阿飄”，可以飛來飛去，所以公寓修得更高，也沒有任何物業管理，只是一個個岩石小隔間而已。

  到上班時間，鬼魂們就齊刷刷地從自己的黑岩公寓中飄出，麻木而虛無地前往工作場所，在法洛莎他們頭頂飄過，就像一大群鯰魚一樣集結到工作場地。

  它們攜帶著各自的“靈魂裝備”，似乎是用某種靈魂質打造出來的，能夠用來執行某些計算或文書工作，看來即便是鬼魂，也發展出了別具一格的死亡科技樹，靠靈魂的質量來推動科技發展。

  “這裡的一切都是用靈魂支付的嗎？”法洛莎問。

  “對，不同的人靈魂的尺度不一樣。靈魂由你的情感、記憶和人格組成，有的人進來後情感飽滿、記憶完美、人格豐富，所以就是一個‘大靈魂’，就像天生比別人多一點錢一樣。而有些人情感匱乏，沒有什麽值得記憶的，人格又猥瑣，就會變成很小的鬼魂。為了維持自己在死後世界的生存，鬼魂們都得努力工作，想辦法在超級靈魂公司裡賺到靈魂質來補足自己，如果在競爭中落敗，就會被強大的靈魂吞噬，消失無蹤。”柳川文彥解釋。

  果然，隨著他們的觀察，很容易就看到鬼魂們有大有小。那些強大的鬼魂們已經有了生前的面貌，看起來像是來自世界各地，東半球人、西半球人都有。而弱小的鬼魂不僅外貌模糊，個頭也很矮小，唯唯諾諾。

  “不能吃掉弱小的鬼哦。”伊絲塔轉頭對身後那些跟隨他們的鬼魂說。

  “哦哦！”

  “知道了！”

  “我們本來也是打算去投胎的。”成千上萬的鬼魂們順從了他們。

  投胎，法洛莎暗道。由於鬼魂們已經被阻斷了前去投胎的道路，更多鬼魂積壓在這裡，成為超級靈魂公司盤剝的對象。

  柳川文彥帶他們去檢查超級靈魂公司最大的產業：挖礦，鬼魂們挖掘的是整個星球核心的能量質，從中開采出某種源生的精神能源，將其裝塊運走，這些鬼魂辛勤勞動，勤勞萬分。

  “這就是死後世界，為什麽靈魂源源不斷，因為這些星球源質就在這裡。”柳川文彥抬起模糊的手指，朝向遠處的大地。

  在一望無際的深坑中，青綠色的光芒閃耀不斷，瘦弱的鬼魂在裡面辛勤勞動，從中抱出巨大的光團來，送到岸上進行加工。

  法洛莎注意到，雖然勞動是由這些瘦弱的小鬼負責，但它們本身賺到的靈魂質卻非常少，絕大多數靈魂質都落入了超級靈魂公司的上層管理者和鬼魂企業家手中。

  可以看到許多非常巨大的鬼魂坐在死者之城頂端，腦滿腸肥、身寬體胖，無窮無盡的靈魂幾乎要把它們撐爆了，每個企業鬼都比普通乾活的小鬼大上萬倍。

  在靈魂超級公司的一些辦公建築裡，那些外觀尚屬體面的鬼魂們辛勤勞動，維持對下層小鬼們的管理，收集數據、制定生產計劃，還建立了靈魂通信網路，借此在遼闊的死後世界中交換訊息。

  它們的勞動看起來更輕松一些，賺到的靈魂質卻更多，各個都比小鬼魂們鮮亮不少。而且還有休息的機會，一旦疲憊了就可以集體返回自己的黑石公寓中。

  至於真正在無底礦坑裡挖掘死靈源質的小鬼們，許多都在艱苦的工作中自我瓦解了，它們完全沒有休息，連自己的靈魂都變黯淡了，似乎漸漸淡忘了塵世的情感、記憶以及人格。

  它們被迫不斷工作，用雙手和簡陋的工具開采這個世界的源質，源質是所有靈魂的源頭，蘊含著寶貴能量，但雖然是它們挖出來的，它們自己卻無福消用。

  “你打算在超級靈魂公司做什麽？”法洛莎轉頭。

  “那些貴客們認識我，我也活了100多年，知道超級靈魂公司裡的那些領導人物，跟它們聊過天后，它們打算給我不少禮物，讓我訓練一些精通作戰的鬼魂侍衛，彈壓鬼魂礦工們的反抗。要知道這幾個月加入死後世界的鬼魂數量隻增不減，冥河盡頭用於輪回的大漩渦完全封閉，對超級靈魂公司來說，管理新人的難度上升了好幾個層級。”

  “帶我們去殺了它們。”法洛莎說。

  “我幹嘛要幫你們做事。”柳川文彥不以為然，“若不是你們，我現在還在跟夫人在一起。”

  柳川文彥拒絕為他們服務，只是帶他們繼續穿過死者之城。

  到處都是廣告，宣傳著一些新界域，其實是死後世界連接的其他領域，有些是無主且荒涼的，有些已經被超級靈魂公司勘探並開發成了度假勝地，這些廣告鼓舞鬼魂們分期付款靈魂質，前往新世界享受美好人生。

  “體驗跟生前一樣的美好沙灘！只要9998塊靈魂質！”

  “為了超級靈魂公司獻身吧！月度金牌員工享受3天帶薪休假！”

  “真正的永恆安息之地！都已經死了，對自己好一點！墓地世界坑位，至高分期24期，親朋好友更享優惠價！一人買坑，全家下葬！”

  “這公司也太可怕了。”伊絲塔喃喃道。

  “一點也不可怕，企業家們進入死後世界之前，鬼魂們都是過著比死還痛苦的生活，不斷被折磨、被殘害，一年到頭連維持自己存在的靈魂質都賺不到，完全生活在黑暗中。現在超級靈魂公司給了鬼魂們正當工作，大幅提高了生產能力，改善了無數鬼魂的境遇，創造了值得保衛的現代鬼魂新生活。在企業家們進入死後世界的短短兩百年裡，生產出來的物質、靈魂科技和文化比過去幾萬年加起來都多。”柳川文彥不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