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當初周洋沒出現的話。

  大抵上自己應該是《機械俠》大火，成為華夏青年導演名副其實的第一人。

  借著勢頭《黑夜行者》突破七億票房，正式成為華夏商業電影票房第一人，華夏六代導演領軍人物，華夏電影的救市者。

  等那些老一輩的五代導演們退下去以後，自己則順理成章地成為華夏電影協會會長，並帶領手下諸多導演抗衡好萊塢片，在廝殺中締造一個嶄新的華夏電影新紀元。

  薑戈對自己有信心，更堅信這就是自己未來要走的領袖之路。

  他其實一直很努力。

  不但專業功夫上很努力，對電影拍攝上更是非常努力，不管是拍攝《機械俠》還是《黑夜行者》，他將一切都做到最好，就算現在回顧，他都不覺得自己在電影上有虛度過任何一天。

  然而……

  周洋的橫空出世，打亂了他的一切節奏。

  曾經驕傲，並才華橫溢的他，開始在周洋面前變得不值一提，漸漸淪為了可笑的配角。

  一個大專、非電影專業出生的普通人，隨隨便便拍一部處女作，就能登上柏林國際電影節，並斬獲華夏電影圈從未斬獲過的獎項。

  一個從未學習過演技的普通人，第二部電影竟然還贏得了滿堂彩，雖然沒有獲獎，但卻在戛納大放異彩，讚頌無數。

  一個從未去過美國的的普通人，在好萊塢拍了一部恐怖片，上映後票房竟然過億美元，讓人震驚到怎舌……

  一個從未正經學過音樂的普通人，隨隨便便編個曲子，竟然能讓一些海外的編曲大師讚歎……

  ……

  房間裡。

  燈光陰暗。

  薑戈一個人坐在角落裡，一根根地抽著煙。

  一邊抽，一邊咳嗽。

  他畢竟不常抽煙，稍稍抽一下，便嗆人得不行，但正因為這種嗆人，才讓他真正切切地覺得自己是活著的。

  這個世界實在是太魔幻了，從周洋的公司離開以後，薑戈甚至一度恍惚地覺得自己生活在一場醒不來的噩夢中。

  殘酷的現實讓薑戈的內心飽受摧殘。

  “嘟嘟嘟，嘟嘟嘟。”

  角落裡。

  手機響了起來。

  薑戈咳嗽了許久，隨後看向手機。

  手機上顯示的號碼是來自美國，不用想，薑戈便知道這個號碼是趙思成打過來的。

  他接了電話。

  “我這邊接了一部電影，你幫我好好拍，署名署你的也沒關系……”

  “我知道你現在很不舒服，我能理解你心中的感覺，放心吧，叔叔不會害你……我們是利益共同體。”

  “你看，就算是發生了這檔子事，你也沒事不是？所以，膽子放大一些……這就是你和周洋的區別，周洋這個人就是卑鄙小人，不管什麽事，他都肯乾……”

  “……”

  電話裡噓寒問暖的聲音，在薑戈的耳畔中響起。

  薑戈突然覺得有些刺耳，不知道為什麽，心中開始羞愧。

  他不清楚趙思成到底要做什麽，但他清楚趙思成絕對不可能白白給自己好處。

  天上哪有掉餡餅的事情？

  一個月前，因為嫉妒，他曾被仇恨蒙蔽了雙眼，跟惡魔交易做了一些荒唐事。

  而現在，他清醒了。

  至少他不想跟趙思成有聯系。

  趙思成是美國人，而他，至少他是華夏人……

  “對不起，叔……”

  電話那頭，似乎很震驚薑戈會突然拒絕，一時間沉默。

  “我會靠自己努力贏一次……”

  “你該不會真覺得周洋是靠自己努力才贏的吧？他成功的那幾部電影，是怎麽成功，你難道不知道？《無間道》，全部自己編曲？小薑，你實在是太年輕了，約翰.威廉普斯幫了他多少！你懂不懂……這個世界，老實人是活不下去的……周洋看起來老實，實際上算計精著呢，連我都不是對手……我給你看一組數據，你看完郵箱裡的東西以後，你就知道周洋在拍電影的時候多麽下作了……”

  電話那頭，趙思成不斷地給薑戈灌輸著各種內容，並讓人將一些所謂的“證據”發到薑戈的郵箱中。

  薑戈並沒有去看郵箱，而是默默地掛掉了電話。

  電話再度響了起來。

  趙思成電話內容不再是勸，而是變成了威脅。

  “你不想其他人知道你跟我聯系吧？你更不想你的粉絲們，影迷們知道是你自己打電話給我，讓我幫忙運作《黑夜行者》票房的事情吧？你跟我的聊天紀錄，我有錄音，我敢保證，如果我放出去你說過的齷蹉話，曹邦國都保不了你！當表子還立牌坊，你真當自己冰清玉潔？”

  “如果你的醜事被曝光，你覺得多少人會去電影院裡看《黑夜行者》？我記得你和資本簽了對賭協議吧？按照現在票房來看，剛剛滿足對賭，如果提前下畫的話，你起碼得賠兩億以上……曹邦國會幫你賠？”

  “說到曹邦國，你真以為曹邦國自己乾淨？年輕時候，他乾過什麽事你知道嗎？混亂的年代，他可是心狠手辣得很，而且，你真以為你一次次失敗後，他還會一直幫你起來？開什麽玩笑……”

  “……”

  薑戈臉色蒼白，突然間感覺天旋地轉。

  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個未來的畫面！
  一雙雙冷漠的眼神、一個個失望的表情、一陣陣謾罵與指責……

  從高高在上，萬眾矚目的青年天才一瞬間就變成階下囚的感覺，讓他難以接受。

  他這一生，似乎都因此而崩亂了。

  瞬間……

  他突然感覺周圍的黑暗越來越濃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開始逐漸窒息，逐漸被黑暗所淹沒。

  他低著頭。

  聽了許久許久。

  趙思成威脅的聲音越來越重，甚至說了一些關乎曹邦國等人在混亂年代做過的一些事情。

  薑戈感受到自己的三觀逐漸崩裂，隨後變得有些冰冷感，仿佛第一次認清楚自己老師的模樣。

  但隨後……

  突然笑了起來。

  我為什麽要聽這麽一個人的話，我難道就沒有自己判斷能力了？

  而且，我為什麽要怕他？

  我衝進周洋辦公室裡，把這些東西都跟周洋說了，我心中早就要考慮到這麽做的後果了，現在難道還怕趙思成將一切都公布？

  前方是深淵，他不能再朝前踏一步了。

  “說吧！你跟他們說吧！你跟全世界說吧，我沒有關系，我不怕！我現在沒什麽好怕的！”他突然在電話裡大吼。

  電話那頭先是一愣……

  “被曹叔拋棄，只能說是我無能……我不管他以前是什麽樣，但至少，我應該信他，而不該信你！”

  “滾吧，滾吧！”

  他掛掉了電話。

  然後將手機砸得稀碎。

  但他卻不憤怒，反而來到窗前，打開窗簾，讓一道月光照在自己身上，他感覺自己暢快淋漓。

  似乎，此時此刻的他已然無所畏懼了一般。

  隨後，他登上微博，甚至都沒有絲毫遲疑便在微博上，@了周洋私發了一條道歉信。

  私發了道歉信以後……

  第一時間又@了微博上的慈善機構，並且公開宣布，將《黑夜行者》得來個人收益，全部捐掉。

  隨後，又咬了咬牙！

  最終第一時間又在微博上發布了針對《無間道》劇組的公開道歉信……

  …………………………

  “臥槽！”

  “媽呀，薑戈瘋了！”

  “電影圈出大新聞了，我的媽呀，這特麽，原來“趙思成”幹了這一系列齷蹉事，竟然是薑戈聯系的……”

  “這人道貌岸然的，看起來挺帥，挺有才華的一個導演，沒想到，背地裡卻是個這麽貨色！”

  “狗漢奸，媽的，幫著外人欺壓同胞，曹尼瑪，這樣的人怎麽還呆在電影圈裡！”

  “太可憐了，周導太可憐了！”

  “哎，這一行水太深，周洋崛起太誇張了，肯定遭人嫉恨……”

  “可是，他是自己道歉的，受不了良心的譴責，至少這個人還不算壞，迷途知返應該還有救？”

  “救個屁啊，他以為捐這點錢就能讓良心好受一點？有本事跟周洋一樣，將《無間道》的票房收益全捐啊，他就是為了得到那麽一點點心安……”

  “……”

  八月二十六日。

  整個華夏電影圈再次發生了地震。

  當所有人覺得《黑夜行者》偷《無間道》的票房完全過去了，差不多消停了以後，誰都想不到，導演薑戈突然在微博上自曝。

  他通過道歉的形式，跟網友和《無間道》劇組道歉，並闡述了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以及因為自己嫉妒所做的不理智事情，並深感自責。

  網友們都驚呆了！
  不但網友們都驚呆了。

  甚至連周洋看到這條新聞都愣住了。

  他根本想不到，像薑戈這樣，一直心高氣傲，甚至是心胸狹窄的導演，竟然會突然莫名其妙地來這麽一出。

  網絡上，周洋看到網友們對著薑戈一陣漫罵，充斥著各種狗漢奸、垃圾、腦癱等言語。

  這幾乎是葬送自己職業生涯的操作！

  實在是太不理智了！

  “這個人是不想在這一行混了嗎？”

  “這對《黑夜行者》這部電影簡直是致命傷！”

  辦公室裡。

  許梅看著薑戈鬧出的大動靜，頓時喃喃自語。

  周洋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話。

  他轉過頭，望著窗外看了許久。

  從商業、人情世故、未來等方面去思考，越想越覺得薑戈像個蠢蛋。

  但是，如果從人性上去想的話……

  “我似乎理解他在幹什麽……”

  就在許梅出神的時候，許梅的電話響了起來。

  隨後，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周洋。

  “周總，我們《無間道》入圍台島金馬獎，十五項大獎提名……”

  “多少？”

  “十五項大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