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且飲且歌
  蒙化的劍舞尚不及夜叉鬼作金剛舞美妙。

  夜叉鬼的舞，是高深的武藝帶來的行雲流水和剛柔並濟。

  但蒙化的劍舞卻又遠比夜叉鬼更加有威勢。

  他的棍影如同飛龍一般，神出鬼沒，有可怕的氣象隨身。

  場中諸妖、鬼甚至看到了一條凶惡的黑龍纏繞著這高大醜陋的山魈，隨著棍影張牙舞爪。

  一時間，幾個道行不高的小狐狸都嚇得躲了起來。

  蒙化最後收勢，那黑龍咆哮一聲，又化作漆黑的木棍落在他的背後。

  “好！”灰狐狸歡快的鼓著掌。

  宮夢弼也笑道：“好劍法，如同龍遊太虛。”

  “蒙道友，你來抽下一個吧。”

  似有無形的波浪從以他為中心翻湧，而後所有人的酒杯都開始顫動。

  呆瓜不呆了，就開口唱到：“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

  瓊芳坐直了身體，道：“你是主人，還是讓我們先來吧。”

  佳人天成媚態，此刻，就有一種青墳荒塚的淒清姿態。

  蒙化心中凜然，不動聲色的抽出一枚竹葉。

  紫衣、粉絲、黃衣交錯，綢帶攜著香風亂舞，玉手擺弄桃花飛散。

  此時倒出，便仿佛傾瀉出一縷月光，懸於空中，如同水銀、如同霧露。

  姐妹三人向來一起行動，若是投壺倒是可以各玩各的，如今弄法，卻是三個人一起才好。

  三姐妹都是倩鬼，樂也撩人、歌也撩人、舞也撩人。

  宮夢弼笑問道：“三位姑娘，是你們先，還是我先？”

  小齊站了起來，走了幾步，便好似變了一個人。

  罔象這個穿著黑衣，長得也黑黢黢，只有一雙眼睛紅玉一般的小朋友期盼地看著金蟾，為他撫掌鼓舞。

  金蟾將酒杯傾倒，杯中是月露，本就凝聚著月華。

  此時美景，讓人心折。

  簽筒中只剩下兩枚竹葉，便不需罔象再抽了。

  芷若通曉音律，不由對這呆瓜大為改觀，把他拉到姐妹中間坐下，細細詢問了起來。

  雀仙在一邊吹風道：“罔象，金蟾可厲害了，能引動天上的月光，把深潭都冰封起來。”

  宮夢弼笑了一聲，頗有些意味深長。

  金蟾將酒杯一旋，這霧露如同歸巢一般，在杯中又匯聚成一杯酒。

  是琉璃瓦，白玉宮。虛空澈亮，桂子飄香。

  宮夢弼就做出洗耳恭聽的姿態。

  灰狐狸心中松了一口氣，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一曲唱完，小齊又從小郎君變成了大呆瓜，只是神色懨懨，眼中含淚。

  被這些妖怪、鬼物盯上，灰狐狸心裡一激靈，勉強道：“小弟修行尚淺，實在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法術，見笑了，見笑了。”

  但他卻沒有揪住此事不放，反而任由灰狐狸蒙混過去，道：“那就自罰一杯吧。”

  蒙化見灰狐狸蒙混過關，便再次伸手自簽筒中抽出來一個竹葉：“咦……你還在簽筒中放了這傻子的簽？”

  倒是沒有比這個更應時應景的了。

  灰狐狸打了個擺子，卻覺得神清氣爽：“抱歉了。”

  小齊道：“我會唱歌！”

  金蟾暗道：“看在小孩子的面上。”

  宮夢弼讚道：“好法術。”

  一時間分不清空中飄蕩的是霧氣，是月光，還是飛雪。

  這一杯月露飛上天去，好似能把天空都遮住。

  蒙化看向呆瓜小齊，小齊就知道是在說他，連忙著急道：“為什麽不帶我玩？”

  金蟾猛地站起，正要把杯子甩在宮夢弼的腳下，高呼“我才不玩！”

  清冽的月露混著黃酒的微香，才下肚，便覺渾身清涼。

  金蟾此時倒也不同他嗆聲，一言不發地從宮夢弼手中的簽筒中抽出一枚竹葉，遞給身邊的罔象，道：“該你了。”

  宮夢弼誇獎道：“浮羅質慧其中，有一雙妙手。”

  宮夢弼道：“你會什麽？”

  施婆婆德高望重，倒不好叫她弄法作玩。

  蒙化走上前去，凶惡的山魈同容貌昳麗的狐仙對面而立，那狐狸的碧眼中如淵似海。

  瓊芳敲箸為樂，芷若和而歌，佳英和而舞。

  宮夢弼又從簽筒中抽出來一枚竹葉：“是金蟾。”

  倒也不是魚味，還是月露酒的味道。

  宮夢弼將兩枚竹葉取出來，一枚是三姐妹的，一枚是宮夢弼自己的。

  罔象便笑了起來。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從文狸，辛夷車兮結桂旗。

  杯中酒水化作一條條搖頭擺尾的小魚躍在空中，尾鰭擺動，就在空中遊弋了起來。

  月光落在月露上，好似每一粒水珠都泛著月光。

  小胖狐“哇”了一聲，跳起來咬住一條小魚，一口吞下，然後被寒意激得一個哆嗦。

  罔象合十雙手，在胸前頓住，而後閉上眼睛。

  宮夢弼也不等她們表演完，托起面前一個小香爐，輕輕吹起一口氣。

  竹葉上是灰狐狸的模樣。

  宮夢弼笑道：“正是要帶你玩，現在到你啦。”

  眾人的目光看向灰狐狸。

  宮夢弼道：“列席為客，怎麽能不帶他玩？”

  少年人聲音清脆，泠然動聽。

  罔象就慢吞吞站了出來，道：“玉帶河浮羅，獻醜了。”

  是山鬼歌，祭祀山鬼的神樂、巫謠。

  香氣隨風飄逸，而後眼前的古木幽深就不見了。

  但他一站起來，就聽到身邊“啪啪啪”地鼓掌聲。

  ……”

  瓊芳拿起筷子，在面前的酒杯、酒壺、瓷碗、瓷碟上敲了一陣，聽過音色，便道：“來。”

  目光沉靜，身姿挺拔，玉面俊秀，倒好似一個小郎君。

  金蟾一低頭，看這黑小子還沒有自己的腰高，舉起來的酒杯又慢慢收了回去。

  蒙化看向宮夢弼，宮夢弼隻含笑與他對視著，蒙化便移開了眼睛：“抽到了我兄弟。”

  罔象更加期待，望著金蟾，希望他能施展神通。

  宮夢弼將簽筒繼續往前遞，道：“那請蒙道友再抽一個。”

  小齊拍著手掌道：“好，好。怎麽玩？”

  一杯月露如同銀紗一般當空飛舞，凝而不散，隨風飄搖。

  罔象看得眸中發亮，他看向金蟾，反倒把金蟾看得有些不自在了。

  魚在空中遊來遊去，就頗有玄奇和閑趣。

  鮮活的佳人與幽深的鬼氣相交錯，卻也是一種別樣的美麗。

  “無還峰鏡潭，元曜，弄區區小術，以此為娛。”

  罔象松開手，這些魚兒又化作酒水，落進了酒杯中。

  這人若不是傻子，其實是本該如此姿態。

  不在無還峰，身在月宮中。

  瓊芳、芷若、佳英輕易就融入了宮夢弼的幻境，好似月中女娥。

  那陰森鬼氣也化作月中寒氣，風來風往，吹得千花萬花都散去，獨留這三仙子鼓樂歌舞，在夜色中縹縹緲緲，叫人心旌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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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