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梔兒輕輕捏了捏顧北祁的手，示意他不要衝動。

  她溫溫柔柔地笑著對顧鳳驕說：“阿姨，我是女團出身，在經紀公司經受魔鬼訓練好幾年。雖然現在半溫不火，但是前途還是有的。女明星最寶貴的也就那幾年，為了愛，生孩子還情有可原。為了錢，就算了吧。一千萬靠我自己的雙手想賺到，其實也沒您想象得那麽難。”

  顧鳳驕愣了一下，忍不住重新打量了一遍林梔兒。

  在她眼裡，這就是個不入流的十八線小明星，居然也這麽有底氣跟她對抗。

  一千萬她都不放在眼裡。

  顧鳳驕鼻子哼出一聲冷笑，“還真挺瞧得起你自己的。”

  顧北祁拉著林梔兒的手就朝外走，“跟她廢什麽話？你把她當人有什麽用，她又不把你當人看。”

  林梔兒抿了抿唇沒說話。

  她以前經歷的，有的比這個更讓人難堪，其實早就習慣了，沒覺得太難受。

  不過顧北祁這麽護著她，倒是挺讓她感動的。

  她仰起頭，衝顧北祁笑了笑。

  走到門口。

  顧北祁拉開門走了出去，把門砰的一聲摔上了。

  顧鳳驕被巨大的關門聲震得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

  沉默了片刻，她抓起裝水果的果盤，扔到地上。

  她懷胎十個月辛辛苦苦生下的兩個兒子，各個都是有了媳婦忘了娘。

  她的老公就天天在小三那裡住著，一年到頭都回不了家幾次。

  這一刻，她覺得人生失敗極了。

  心裡煩躁得要命。

  和林梔兒走出住院部，顧北祁垂眸看了她一眼，說：“抱歉，讓你受委屈了。”

  林梔兒彎了彎唇角，笑道：“還好，是我主動要來看的。你對我那麽好，阿姨生病，我來看看她是應該的。”

  顧北祁停住腳步，盯著她的臉仔細看了看，“真沒生氣？”

  林梔兒搖搖頭，“不生氣的。”

  “你脾氣倒是挺好。”顧北祁淡笑，手插回兜裡，抬腳朝前走。

  “習慣了。”林梔兒笑了笑，輕描淡寫地說：“孤兒麽，寄人籬下，學會看人眼色，日子會好過點。”

  “你養父母對你不好？”

  “還好，不管怎麽說養大了我，也沒餓著我，挺感激他們的。”

  雖然她說得雲淡風輕，可是顧北祁也能猜出幾分，畢竟不是親生的。

  如果是親生的，斷然不會讓她小小年紀，就退學去混娛樂圈。

  那個國家的娛樂圈，出了名的壓力大，尤其是女明星，抑鬱而死的，不少。

  顧北祁想說點什麽，卻不知該怎麽說，怎麽說都挺沉重的，便隨口道：“你倒是挺知道感恩的。”

  林梔兒淺淺一笑，“所以很感激北祁哥，不知該怎麽報答你才好。”

  “你過得開心，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說完，連顧北祁自己都愣了一下。

  沒想到這麽正能量的話，居然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

  以前他頂冷血，頂無情，殺人不眨眼，扭曲，偏執，甚至可以說是變態，這種話壓根就不存在他的字典裡。

  他沒想到，活到三十歲，居然會被一個小女孩給柔化了。

  林梔兒被他一句話感動得心裡暖乎乎的，身體不著痕跡地往他身邊靠了靠，手指往上抬了抬，蹭到他的手指上，輕輕勾住。

  顧北祁怎麽不懂她的心思，順勢握住她小巧的手，笑著問：“冷嗎？”

  “不冷。”

  京都在北方，春寒料峭還是挺冷的。

  林梔兒的指尖冰涼。

  顧北祁握著她的手塞進了自己的大衣口袋裡。

  林梔兒心臟撲通撲通地跳，有了點戀愛的感覺。

  顧北祁忽然想到什麽，從口袋裡拿出個一次性口罩戴上，又拿了一個遞給林梔兒，“你以後要在這邊發展，注意點影響比較好。我那個雙胞胎弟弟跟我長得挺像的，別被人拍了再鬧出緋聞。對你，對他影響都不好。”

  “也是。”林梔兒接過戴上。

  顧北祁微抬唇角，似笑非笑。

  他怎麽也沒想到，有一天，他居然會為霍北堯著想。

  曾經一度，他恨不得殺了他，好取而代之。

  因為他搶走了本該屬於他的人生。

  輕描淡寫一句話，於別人聽來不痛不癢，可是對他來說，卻是童年創傷，無盡黑暗，沒有父愛沒有母愛，只有數不盡的孤獨、挫折和痛苦，這輩子都永無出頭之日。

  這個心結一度窩在他的心底，越結越亂，怎麽都解不開。

  顧北祁抬眸朝前看去。

  不遠處，一叢迎春花開得黃燦燦的，春天到了。

  他握緊了手中那隻溫軟的小手，大步朝前走去。

  活著，好像也沒那麽痛苦。

  次日，上午。

  顧沉舟派人把外婆接到醫院。

  老太太來到穆妍的病房，就看到她躺在病床上，原本打理精致的一頭長發凌亂打結，臉色蒼白，眼眶凹陷，乾澀起皮的嘴唇沒有半點血色。

  神情憔悴極了。

  老太太驚訝了一下，上次見還是光鮮亮麗，唇紅齒白的一個姑娘。

  短短時間，瘦得沒了人形。

  老太太差點都沒認出來。

  顧沉舟攙扶著她，走到病床前坐下，說：“外婆，穆妍替我擋了一刀，差點沒命了。”

  老太太抿著嘴沒說話，只是盯著穆妍的臉一直看。

  想確認一下，她到底是不是穆妍。

  來的路上，顧沉舟沒說帶她來看穆妍，隻說有個熟人受傷了，挺嚴重的，剛出重症監護室，特別想見她一面。

  她以為是她那些老朋友，來了結果看到的卻是穆妍，衝擊力有點強。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穆妍慢慢抬起眼皮，虛弱又禮貌地喊了聲：“外婆，您好。”

  她撐著要坐起來，顧沉舟急忙按著她的肩膀，把她按下，寵溺又略帶點兒嗔怪地說：“你快躺好，傷口那麽深，不要命了？”

  穆妍捂著嘴，艱難地咳嗽了幾聲，慢慢躺下了。

  顧沉舟替她掖了掖被角，對老太太說：“長這麽大就沒見過這麽傻的女人，想我了，偷偷躲在角落裡想看我一眼。看到有歹徒拿著刀朝我撲過來，她不要命了，瘋了一樣撲到我面前，替我擋那一刀。你說，我一個大男人，讓她一個女人擋刀算什麽？”

  老太太靜靜地聽著，目光晦澀難懂地看著穆妍。

  很難相信這是穆嘯潮的女兒會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