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川過來喊霍北堯吃早餐時，看到他原本冷白的膚色帶了種病態的蒼白，眉頭微微蹙著，唇色都淡了，手按著胸口。

  他急忙問：“你怎麽了？”

  “胃疼。”

  盛川嗔怪道：“讓你昨天不要喝那麽多，你不聽，喝酒跟喝白開水似的，胃能不疼嗎？快起來吃點飯，一會兒跟我去趟醫院，給你配幾副藥。算了，還是輸液吧，輸液好得快。”

  他走過來扶他。

  霍北堯抬手推開他的手，用力按著絞疼的胃，說：“送我去市人民醫院吧。”

  盛川不解，“去那幹嘛？人多，擠得要命，還要排半天的隊。”

  “就去市人民醫院。”霍北堯語氣斬釘截鐵。

  盛川無奈，“好好好，你是老大，聽你的。”

  喝了點粥，盛川開車把霍北堯送到市人民醫院。

  來到門診大樓，盛川剛要帶他去胃腸科。

  “他來掛我的號。”

  霍北堯沉默。

  小孩子最通靈性，你對她好，她嘴上不說，心裡卻跟明鏡似的，何況女兒大多都跟爸爸親。

  “好。”

  沈澤川不跟她抬杠，問：“你們倆為什麽吵架？”

  也不知有那麽多條經過心理專家精心設計，循序漸進，越來越露骨的肉麻短信，和通話記錄。

  排了一會兒隊才輪上。

  肯定是南嫿沒給他好臉色看，所以他才借酒消愁。

  沈澤川不解，“那他為什麽還懷疑你和陸逍？”

  更不知霍北堯在三年前那場車禍發生後，偶然拿到了那個小手機，甚至還找了刑偵科的警察做了指紋鑒定。

  晚上結束一天的工作，她回到家。

  南嫿不知該說什麽才好了。

  她俏麗的小臉冷下來，啪嗒啪嗒地跑下樓，來到廚房，小手拉著南嫿的衣角，瞪著一雙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奶聲奶氣地問：“媽媽，我爸爸呢？”

  南嫿把她抱在懷裡，溫聲說：“他忙，最近可能都不過來了。”

  南嫿嘴硬道：“真沒關心，只是隨便問問。”

  他酒一喝多，胃就疼，老毛病了。

  “什麽原因導致的？”

  退出短信頁面，南嫿深吸一口氣，給沈澤川打過去。

  盛川納悶，“到底去外科還是急診科？你胃疼，應該去消化內科或者胃腸科，去那兩個科室幹嘛？”

  所以她覺得霍北堯在無理取鬧。

  南嫿的心都被她哭碎了。

  看樣子疼得還是不厲害。

  胃鏡都沒開，沈澤川直接給他開了些養胃的藥和止疼藥，又給他安排上住院。

  電話響了兩聲，對方接聽。

  “掛就是，別廢話。”

  她並不知道那個小手機的存在。

  鼠標劃動了幾下，腦子裡卻沒有靈感了。

  “胃疼。”

  盛川替他回答，“受了情傷，借酒消愁呢。”

  霍北堯卻說：“去外科，不，去急診科……”

  南嫿如實說：“昨天我和穆妍，還有一個導演約在一家西餐廳裡見面。誰知那家西餐廳，陸逍也有股份。他看到我在，坐著輪椅出來了，對我瘋言瘋語了幾句。最後湊到我耳邊，告訴我丁圖偷渡到北美洲了。被霍北堯派的保鏢看到了，不知回去對他說了什麽。我一回到家，他就陰陽怪氣地衝我發脾氣，說的話太刺人了。”

  這波苦肉計使的。

  南嫿問：“哥，你怎麽知道他胃疼住院了？”

  圖畫不下去了。

  盛川神色微微一滯，“他是神醫嗎？華佗在世？能藥到病除，還是長著三頭六臂？”

  月月“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小手抹著眼淚，淚眼汪汪地說：“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了？他不愛我了嗎？我想要爸爸！媽媽，你帶我去找爸爸好不好？我求你了，媽媽，我要爸爸，我不能沒有爸爸！”

  他記不清沈澤川到底在外科，還是在急診科了，從來沒關心過。

  特意安排了單人VIP病房，夜裡能陪床的那種。

  “沒。”

  霍北堯雖然對南嫿疑神疑鬼，可是對月月卻沒得說，挖心挖肝、掏心掏肺地對她好。

  “好吧好吧。”

  看到面色蒼白，眉頭蹙成個結，手捂胸口的霍北堯，沈澤川微微一怔，“你哪裡不舒服？”

  真真是捧在掌心裡怕曬著，含在嘴裡怕化了。

  恨不得把全世界都送給她。

  胃疼得霍北堯直蹙眉，“別管那麽多，就掛沈澤川的號。”

  等他們隨護士離開，沈澤川給南嫿發了條信息：霍北堯喝酒喝得胃疼住院了。

  霍北堯道：“沒。”

  拉著蘭姨的手，蹦躂蹦躂地跑上樓，各個房間都找了一遍，還是沒找到。

  沈澤川輕笑了一聲，“何苦呢，你明明心裡是關心他的。”

  本就因為缺少父愛，她覺得虧欠月月。

  “你要真不關心他，就不會給我打這個電話。”

  明明是胃疼，霍北堯卻跑去掛外科的號，生怕她不知道似的。

  洗了手，開始準備晚餐。

  商人就是商人，太狡猾了。

  他一向自尊自傲慣了，有些話實在說不出口。

  沈澤川略一沉吟，“我記得你對我說過，床照的事，他已經知道是一場陰謀了。”

  接下來想怎麽做，是她的自由了，反正他該傳達的，已經傳達到了。

  她又拿起手機，盯著那條短信認真地看了幾遍。

  “讓他疼著吧。”南嫿說。

  聽到手機信息響，她拿起來，點開短信，掃了眼，又放下了。

  沒多久，月月被蘭姨從幼兒園接回來，一進屋就親親熱熱地喊著“爸爸”，可是爸爸卻沒像以前那樣迎出來。

  “是，他知道了。”

  “今早醒來就疼了。”

  所以月月回來沒看到霍北堯，就急了。

  霍北堯低嗯一聲。

  沈澤川是個聰明人，頓時明白了。

  這一切，她全然不知。

  又把他的病房號發過去。

  南嫿搖搖頭，“不知道。”

  繼續埋頭忙碌。

  直接掛了他的號。

  盛川去導演醫台問了沈澤川所在的科室，查到他今天剛好坐診。

  下車。

  南嫿收到短信時，正在坐在設計室的辦公桌前，對著電腦畫圖。

  她粉撲撲的小臉，登時就變了色。

  “多長時間了？”

  南嫿掛了電話。

  明明該掛消化內科或者胃腸科，卻跑來外科掛他的號，擺明了是想讓他從中說和一下的。

  眼下聽她這樣說，簡直就是在戳她的心窩子。

  沈澤川問：“吐血了嗎？”

  “那就沒出血，胃沒穿孔，問題不大，以後少喝酒，不要抽煙。胃病三分治，七分養，知道嗎？”

  霍北堯胃疼得住院了。

  沈澤川沉默幾秒，說：“那你看著辦吧，想來看他就過來，不來看也理所當然，反正你又不欠他的。”

  得，萬事萬物相生相克，一物降一物。

  她降得了霍北堯，卻降不了月月。

  她被眼前這個小小的嬰孩，三言兩語降服了。

  南嫿扯了紙巾小心地給她擦乾淨眼淚，柔聲哄道：“別哭了，等我們吃完飯，就帶你去找他。”

  月月頓時破涕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