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

  司機發動車子。

  肖文畢恭畢敬地問：“霍總，要把這份錄音交給警方嗎？”

  “暫時不用。”霍北堯微閉雙眸，後背倚到座椅上。

  手指放在深色的西褲上，修長白皙，骨節分明，側顏線條鋒利又性感。

  肖文略一遲疑，“那警方那邊關於柳尖尖的案子，怎麽辦？”

  “安排律師先應付著。你給我爸和老爺子打個電話，告訴他們，晚八點，我和顧北祁去老宅，有要事相商。”

  “好的霍總。”

  肖文拿起手機，一一安排好。

  下午還有兩個商務應酬。

  應酬完，已經是夜晚七點。

  車子往老宅方向開去。

  霍北堯拿起手機看了眼，一下午了，最渴望的那個號碼，始終都沒打過來。

  好看的唇瓣微微勾起，他笑得略有點無奈。

  稍有空閑，他就忍不住想她，想得心焦，可她卻連個電話都不肯給他打一個。

  拿起手機，按到第一個快捷鍵，撥出去。

  打了好幾遍，手機裡才傳來南嫿漫不經心的聲音：“有事？”

  “我去老宅有點事，陽陽今晚就住在你那裡了。”

  “好。”

  “陽陽的睡衣和洗漱用品，我忙完會給送過去。”

  南嫿怕他來了，又找借口不走了，忙說：“你不用過來了，我這邊早就準備好了。我是他媽媽，比你要細心。”

  “三年前你車禍離開，陽陽情緒受了刺激，免疫系統出了問題，皮膚變得特別敏感，牙膏、護膚品、沐浴露以及貼身衣物都要用定製的，你在超市買的不行。”

  南嫿不出聲了。

  霍北堯的話就像把鋒利的錐子，錐到她的心口上。

  錐得她無從反駁。

  晚八點。

  霍北堯準時來到霍家老宅。

  顧北祁已經提前到了，正坐在老爺子霍傲鯤對過，陪他下棋。

  他穿著熨燙得沒有一絲褶皺的白襯衫，襯衫扎進卡其色長褲裡。

  腕骨分明的手腕上戴一只和霍北堯一模一樣的百達翡麗白金表。

  鼻梁上特意架了一副金絲邊眼鏡。

  看著斯斯文文，溫文儒雅。

  像個受過良好教養的高級知識分子。

  單看外形，誰也猜不到他早年曾是個殺人如麻的殺手。

  看到霍北堯進屋，顧北祁抬頭，朝他看過來，目光溫和如水，微笑著說：“北堯，你來了，我和爺爺都等你好久了。”

  語氣說不出的親熱。

  霍北堯早就習慣了他的虛情假意，低嗯一聲，俊美面孔不辨喜怒，脫掉身上的長大衣，交給身後的傭人。

  傭人把大衣掛到衣架上，給他上茶。

  老爺子霍傲鯤抬眸，透過老花鏡，看向他，“北祁說你最近被煩惱纏身？”

  霍北堯邁著筆直長腿，走到座椅上坐下，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淡淡道：“是有點。”

  霍傲鯤語氣裡帶了點審問：“聽說你為了一個女人，接連殺了兩個人？”

  霍北堯唇角勾起一抹輕嘲。

  顧北祁惡人先告狀了。

  活這麽久，他還是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滋味。

  敢這樣對他的，顧北祁是頭一個。

  也幸好他讓肖文帶了錄音筆。

  否則這兩桶髒水潑到身上，洗都洗不掉。

  他把茶杯緩緩放到桌上，看向霍傲鯤，唇角溢出一絲笑，“不是我。我的長項是打理公司，違法的事從來不做，殺人是大哥的長項才對。”

  顧北祁把棋子慢慢放到棋盤上，慢條斯理地說：“我也不想做殺手，每天提著腦袋在刀尖上乾活。不能因為我做過殺手，你們就一輩子給我扣上殺手的標簽。浪子回頭金不換，我自從回國後，就一直待在家裡看書，下棋，養花，修身養性，努力做一個好人。”

  霍北堯鼻間一聲極輕的冷笑，“你自己做了什麽，自己心裡清楚。”

  顧北祁雙手一攤，“二弟，你為什麽總是戴著有色眼鏡看我？”

  霍傲鯤把棋子緩緩攏到一邊，枯皺的臉變得威嚴起來，對霍北堯道：“一個柳蛛，一個柳尖尖，我派人查過，全是和你有糾紛的。北祁沒理由殺她們。”

  霍北堯懶得多費口舌，手一抬。

  站在他身後的肖文，忙把錄音筆遞過來。

  錄音筆做成鋼筆的模樣，不知道的以為就是一支普通的鋼筆。

  顧北祁眸子微微一眯，視線落到那支鋼筆上，隱隱覺得有些蹊蹺。

  霍北堯輕按錄音筆的開關。

  裡面清晰地傳來他的聲音：“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哈哈一聲笑後，傳來顧北祁的聲音：“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早這樣，也不會搭上兩條人命了。”

  搭上兩條人命……

  房間瞬間安靜。

  所有人頓時鴉雀無聲。

  霍傲鯤人精一樣的人物，豈能聽不出這其中的意思？
  他扭頭看向對過的顧北祁，疾言厲色道：“人是你殺的？”

  顧北祁眼裡閃過片刻慌亂，很快恢復鎮定。

  他端起茶杯，遞到霍傲鯤手裡，笑著說：“爺爺先喝口茶，潤潤嗓子，別生氣，聽我好好跟你解釋。”

  霍傲鯤抬手打掉茶杯。

  熱水灑到棋盤上，茶杯咣的一聲摔到地上。

  傭人慌忙過來收拾。

  霍傲鯤額頭青筋隆起，瞪著他，厲聲道：“你答應過我，再也不殺人，為什麽言而無信？”

  顧北祁陪著笑臉說：“爺爺，您息怒，聽我解釋。柳蛛是意外死亡，至於柳尖尖的死，也跟我無關。”

  霍傲鯤老眸微眯，“錄音筆裡的話又怎麽解釋？”

  “聲音可以偽裝，也可以用變聲器模仿。”

  言外之意，那是霍北堯使的伎倆。

  霍北堯眸色冷下來，寒意凜然，唇角卻帶著一抹淡淡的笑，“爺爺，您明察秋毫，即使我不說，您應該也清楚。大哥本是霍家長子，因為幼時的經歷，人生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既然他想要霍氏集團，我給他就是了。今天把大家叫到一起，就是為了商量這件事。”

  霍傲鯤十分詫異，“你是認真的？”

  霍北堯下頷微抬，“是。”

  霍傲鯤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舍得？”

  霍北堯語氣斬釘截鐵：“舍得。”

  霍傲鯤眉心隆起，抬手輕撚胡須。

  他舍得，他卻舍不得。

  他一直把霍北堯當霍家繼承人培養，從他很小，就帶出去應酬，長見識。

  為了讓公司有新鮮的經營理念，又送他去國外留學，學習公司經營和管理。

  畢業回國後，就把他放到管理崗位上進行歷練。

  而他也沒讓自己失望，行事果斷，鐵血手腕，雷厲風行。

  三年之內，順利接位，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條，風生水起。

  霍氏集團是自己畢生的心血，真要把它貿然交給另外一個人，風險太大。

  霍傲鯤抬眸看向對過的顧北祁，眼裡充滿懷疑，“你能行嗎？”

  顧北祁身姿坐正，做出堅定的模樣，說：“我可以的，爺爺。論智商，論手段，我不比北堯差，差的只是一個機會。如果您把公司交給我，我絕對不會讓您失望的。”

  話音剛落。

  門外傳來一道冷厲的聲音：“胡鬧！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