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牽連（4）

  “沒錯，我也想知道，無緣無故的，她為什麽要陷害我？”葉沛笑著看向跪在地上的朝陽，朝陽平日裡瞧著也算聰明伶俐，她在葉沛面前也算得臉，所以宮中都知道她是葉沛的大宮女。此刻葉沛漫不經心的問：“朝陽，本殿也想問問，本殿平日裡待你不薄，你為什麽要誣陷本殿？”

  “我沒有誣陷殿下，我沒有誣陷殿下，”朝陽惶恐的往後縮，仿佛十分懼怕葉沛似的，只是仔細一看，卻又發覺那惶恐顯得有些虛妄，並不太真實。只是這些眼底的神色卻是沒有人看在眼中。他們的注意力都被朝陽嘴裡的話吸引了，朝陽道：“殿下您要奪皇位，可是您不能殺了陛下，這是弑父，也是弑君，奴婢太害怕了，奴婢太害怕了……”

  “呵呵，”葉沛饒有興致的一笑：“這便怪了，我本就是父皇的兒子，這天下，說不定日後也會由父皇交到我手中，本就是我的東西，我奪它做什麽。”他這番話說的意味深長，葉離眸光一閃，懿德太后也蹙了蹙眉，只聽葉沛又道：“當然，父皇也許會將天下交到八哥的手上，可是啊，小朝陽，”他笑的極為明媚：“父皇可是從來沒有流露出要將這天下交到誰手中，我不知，八哥想來不知，難道你知？”

  朝陽一愣，心中又驚又怕的看向葉沛，那容顏精致的少年笑意明媚無比，看上去好像哪家漫不經心打馬而過的翩翩貴公子，原本是最為溫暖的笑容，此刻看著卻帶著幾分深不見底的陰冷，直直的冷到人的心裡去。葉沛道：“朝陽，你的意思是，父皇已經想要將天下交到八哥手中，本殿心中不甘，才做下了這弑君的禍事？本殿想要知道，你是如何知道父皇的決定的，那父皇要立八哥的聖旨又在哪裡？你既然知道，也就別藏著掖著了，拿出來看看吧。”

  一邊候著的明月忍不住無聲的笑了起來，葉沛這種一本正經的嘲諷，有時候看著也極是爽快的。可她是站在葉沛這一邊的，自然是看的爽快，有些看著卻不覺得爽快了。葉離面色微微變了變，朝陽的身子也忍不住顫抖起來。

  她知道面前的少年有多可怕，即便是每次對葉離強調葉沛不如表現出來的這般無害，可是朝陽總覺得，這個少年隱藏的東西還有很多。如今她看到的，只是葉沛願意讓那個她看到的，所以她知道葉沛是個有心思有手腕的人，可葉沛一定還有更多的心思和手腕，讓她沒有發現。

  她已經感到了壓力，葉沛的目光看著她，朝陽竟覺得渾身冰涼。她應當是不會有這種感覺的，她是最優秀的刺客，可是刺探的，卻是人心。她本就是葉離培養出來的一顆死棋，棋子一出，只是為了推動大局，便再無生還的可能。一顆存了必死之心的棋子，世上自然再也沒有什麽事情能讓她感到害怕，可是葉沛的目光，卻讓朝陽感到害怕。

  這是一種怎樣的感覺朝陽不知道，她呆在葉沛身邊，盡心盡力的做一個有些膽小怕事的宮女，因為跟了一個特別的主子一起成長，逐漸的開始膽大。朝陽將自己完全融入其中，仿佛她就是一個普通宮女一般，她是最優秀的刺客，用心去謀求最後一道殺招，她相信自己沒有露出一點破綻，到了如今，只要自己的指控讓葉沛沾上一丁點懷疑，這是來自身邊人的懷疑，只要是一丁點，無論有沒有證據都不重要了。葉沛若是不反駁，日後在奪嫡的道路上，總歸是有了禦史口誅筆伐的理由，在民心方面就失了一大片。若是反駁，葉離有一萬種法子挑起戰爭，這樣一來，葉沛就坐實了謀逆的罪名。

  無論好似哪一種，葉沛所面對的，都是一個死局。

  明月又抬頭看了葉沛一眼，葉沛唇角含笑，面上竟然一絲一點的驚訝也沒有。朝陽仔細的回憶，不放過葉沛面上每一處細微的表情，希望能從其中發現慌亂等情緒。可是很可惜的是，她猛地發現，從自己說出葉沛弑父到現在，葉沛都沒有流露出哪怕一絲一毫的意外。即便是演戲，即便是強作鎮定，這樣的感情，也實在是太自然了。

  莫非他早就料到了這一切嗎？朝陽在心中暗暗搖了搖頭，不可能的，方才穆惜柔的臉上可是流露出了一絲驚惶，那表情無法作假。穆惜柔既然沒有料到此事，葉沛怎麽可能知道，只是這個少年大約是習慣隱藏吧。

  葉離上前一步，看著懿德太后問道：“皇祖母，如今該如何是好？”他為難的看了一眼葉沛：“十三弟年幼，自然不會做出如此之事，怕是其中有蹊蹺，可如今若是不理會此事，怕又是…”說葉沛年幼，那就是說葉沛可能受了別人的蠱惑，這人是誰，眾人心知肚明，自然是又被牽連進來的蔣信之了。

  懿德太后目光沉沉的掃了在場的眾人一眼，最後，目光落在神情坦然的葉沛身上，突然招了招手，沉聲道：“把蔣信之和穆惜柔關到地牢審押，其余的，查！”

  她沒有將葉沛也關押起來，就是說明了對葉沛還抱有一絲希望，事實上，哪怕真的有什麽證據指向了葉沛，除非是證據確鑿，立刻就能定罪，懿德太后是不可能輕易動葉沛的。只因為如今朝內朝外都亂作一團，此事再爆出來，大錦朝的江山怕是也要不穩了。無論內朝究竟如何，總歸是外頭的威脅更為重要，懿德太后在高位上坐了一輩子，自然知道如今東夷國人蠢蠢欲動，怕就是在等這個混亂的機會，怎麽會讓他們有機可趁？

  葉離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朝陽，問道：“這個丫鬟……”

  “一並關起來！”懿德太后冷冷道，起身拂袖而去。她什麽都沒說，甚至沒對葉沛此事表態，這已經是很不同尋常的事情。可懿德太后平日裡做事本就沒有什麽既定的章法，更沒有人能猜懂她的心思，比起猜測懿德太后的心思，眾人更願意看葉沛的熱鬧。

  葉離走到葉沛身邊，歎道：“十三弟，可實在是不走運。”他面上是一副好兄長為自己的弟弟打抱不平的神情，遠遠看過去，倒真是一副兄弟情深的場景，只是話中卻若有若無的帶著一絲挑釁，那是看待失敗者的嘲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