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374：不見暖陽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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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淒淒歲暮風，翳翳經日雪。

  傾耳無希聲，在目皓已潔。

  ***
  這是蘇葵醒來的第五日。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透過被風吹開的殘破窗子往外看去，是一片蕭條的竹林，銀裝素裹，雪落無聲。

  她起初第一個反應便是自己又穿了……

  她清楚的記得自己被燒死在了那個山洞裡，而且，分明是入夏的季節。

  後來松尾過來她才知道，原來自己尚且活在這個時空裡。

  這裡是巫谷。

  她昏迷了整整半年的時間。

  蘇葵聽罷只有一個感想，這樣還能活下來，她還真是命大的可以……

  松尾隨即糾正了她的想法，說這與她命大與否並無直接的關聯，而是因為巫谷長老們的醫術過於高超。

  松尾細細描述了他一人如何走了足足一天一夜將奄奄一息渾身是傷的蘇葵背回了巫谷。

  長老們又是如何耗費心力藥力才勉強保住了她一條性命。

  蘇葵倚在床頭，望著窗外後竹林的雪景，心思卻飄回了王城。

  她想知道蘇天漠和蘇燁的消息，想知道慕冬現在如何。

  諸國可已平定。

  他們是否都已認定她已經不在這個人世間了。

  她能想象的他們該有多難過……

  然而巫谷這樣一個封閉的環境中，裡面的消息傳不出去，外面的消息也傳不進來。

  她現在恨不得立即回到王城，告訴他們她還活的好好的。

  可別的不說，就是她這渾身的傷，也不知何時才能養好。

  雙腿殘廢，右臂亦然，只有左手還勉強能動彈，渾身多處燒傷……

  她現在是連照鏡子的勇氣都沒有。

  身著水藍衣裙，上穿白色短襖的女子端著一碗湯藥走了進來。

  “呀！”

  那女子驚呼了一聲，道：“這麽冷怎又開窗了？你這身子可受不得寒是！”

  蘇葵轉回了頭，朝她微微地一笑，道：“下雪不冷化雪冷。”

  女子卻還是上前替她關好了窗子。

  坐在了她床邊的矮凳上，將藥碗端了過來。

  這女子喚作憑兒，是月族人的後代，自打蘇葵醒來便一直受她照顧，昏迷的期間也亦然。

  第一眼瞧見她的時候，蘇葵只有一種感覺——就似那生在高山頂的雪蓮花，無暇而聖潔，一雙眸子清靈的超乎尋常，猶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

  然而，很快她便親手打破了蘇葵這麽美好的比喻。

  蘇葵甚至覺得她囉嗦的程度不亞於唐僧，說話直接的程度常常令人吐血。

  只要有她在，清閑這兩字絕對是與你無緣了。

  “以前你沒有意識的時候我給你灌藥灌得格外輕松，一碗下去就完事兒了。現在你醒過來顧慮倒是多了。得一杓一杓的喂還且不說，還生怕你咽不下去。”

  她說‘灌得格外輕松’的時候，蘇葵自行腦補了一番她彼時被蹂躪的慘相。

  蘇葵咽下一杓，苦的一張臉緊緊皺著。

  憑兒見她神色，張口道：“我跟你說——”

  “我知道我知道，良藥苦口嘛……”蘇葵忙搶在她前頭說道。

  然而，如此也沒能阻攔的了憑兒。

  “我不是要跟你說這個。”憑兒看她一眼，邊喂著藥到：“從明日開始，你從每日兩碗藥要變成每日四碗。”

  “為什麽！”

  蘇葵被嚇得險些嗆住。

  “你說為什麽，還不是因為你的傷，你不是想快些好起來嗎？”憑兒瞪了她一眼，又道：“而且這藥有利於你的燒傷恢復，你不想一輩子盯著這些燒痕當個醜八怪吧？”

  蘇葵忙不迭搖頭。

  沒有哪個女子想當個醜八怪。

  她還想恢復原來的模樣回王城呢！

  一想到這裡，她竟也覺得一天四碗藥也算不上什麽……

  “那要喝多久才能好？”

  憑兒冷峻地丟出了兩個字來：“兩年。”

  蘇葵目瞪口呆的看著她。

  “兩年？你，確定不是在跟我，開玩笑？”

  “兩年已經算是快的了，給你配的可都是頂頂稀有的藥，能保命還能恢復容貌，已是你前世修來的福氣了！”憑兒斜眼看著她，帶著嫌棄的意味，一副威脅的口氣問道：“你還嫌慢？”

  蘇葵咽了口藥，很有眼色的搖了頭，“不嫌，不嫌。”

  一碗藥喝完，蘇葵隻覺得已經苦的喪失了味覺。

  憑兒替她掖了掖背角，說道：“對了，松尾這幾日在給你折騰什麽輪椅，過幾日你也不必成日坐在床上了，到時我推你出去走走。”

  蘇葵覺得有些感動。

  倒不是她多容易感動，而是這話能從毒舌的憑兒口中說出來，讓她沒有辦法不感動。

  憑兒似猜到她的心思一般，“別以為我是多想推你出去散心，而是因為族長和長老他們都等著見你。”

  蘇葵覺得自己的感動實在太沒必要之時，心中還隱隱浮現了一絲恐懼。

  對於巫谷，她潛意識裡就只有神秘、可怕兩個詞。

  雖然松尾和憑兒沒讓她感到恐懼，但她心裡很明白，一個這樣古老而令外面的人聞風喪膽的巫國，定是有著太多讓人畏懼的地方。

  她不知道他們怎麽那麽確定她能為他們解除蠱咒，但對於自己的能耐蘇葵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她一懂蠱，二不善醫。

  該不是……

  要用她的命來祭天吧……

  蘇葵狠狠地打了個冷戰。

  “長老他們人都很好很和善的，你不用害怕。”憑兒難得露出了一絲笑來，看向蘇葵道：“知道你醒過來的消息，谷裡的人都高興的不得了呢。”

  蘇葵微微歎了口氣，不語。

  ***
  三日之後，雪初停。

  松尾推著新製的輪椅行在積雪中。

  蘇葵坐在上面，身上披了紅色裘衣，白色毛邊兒微微拂動著。

  這一路上，她可是好好享受了一把被人當成稀有動物來圍觀的滋味。

  這裡的人，似乎並非她想象中的那麽可怕。

  相反的，他們多數人的眼睛都很清澈。

  這種簡單的清澈，是裝不出來的。

  是一種遠離喧囂，未經俗世玷染的乾淨明澈。

  想來也是，他們其中多數人都是從未踏出過巫谷一步，自幼在生活在這一方狹隘的天空下，又能可怕到哪裡去？
  就算是以前的巫國真的犯下了很多過錯，那也是他們先輩的錯。

  忽然，一隻銀白色的狐狸飛快地撲了過來，帶起一陣雪霧。

  蘇葵眼見著它朝著自己撲來，驚呼了聲，不由下意識的躲開了頭。

  只見那小狐狸在她面前一步遠的地方跳躍了起來，從她頭頂飛撲了過去。

  “啊！”

  蘇葵叫了一聲，卻發覺頭頂一陣風掠過。

  一轉回頭，卻發現那狐狸已經穩穩地落在了憑兒的懷中。

  憑兒替小狐狸撣去身上的雪，邊對著蘇葵說道：“膽兒可真夠大呀，一隻狐狸就把你嚇成這樣……待會兒見到山貓雪兔大豺狼什麽的，還不把你嚇昏了。”

  蘇葵一時無言：“…………”

  她怎知道這谷裡的動物和人的關系如此的“親密”。

  可大豺狼？

  是不是太誇張了一些……

  松尾無奈地望了憑兒一眼，“憑兒姐姐，你就別嚇阿葵姐姐了，外面的世界跟咱們這裡又不一樣，外頭的人少有養老虎和狼豹的。”

  蘇葵聞言更加錯愕。

  連老虎也敢養？
  憑兒一巴掌拍在了松尾的頭頂，沒好氣的道：“就你話多！去過外面就了不起了是不是？”

  “我哪有……”

  ***
  族長和長老們議事的地方被巫國人稱為族樓。

  族樓坐落在一片松林之中。

  巍峨高大，建築風格與王城截然不同，此處也算得上是巫國最高的‘國家機構’了，同皇宮的意義差不了多少，然而卻沒有絲毫金碧輝煌之感。

  在密綠挺拔的松樹的襯托下，隻像是一座古老而神秘的城堡。

  通往族樓的甬道是整齊的大塊青磚鋪就。

  不知為何，蘇葵總覺得巫谷裡的天空遠遠沒有外面來的明亮，似乎成日裡都是烏壓壓的。

  即使今日天色放晴，太陽明晃晃的掛在天上，但抬頭望去，卻覺察不到半分刺眼之感，光芒也十分暗淡，非但沒有溫暖之感，還散發著一種難言的陰冷。

  就像是，被一層什麽東西阻隔了一樣。

  就算巫谷地勢獨特，介於兩座大山之間，但怎麽也不該出現這種無法解釋的奇怪現象。

  “在我們巫谷，太陽常年便是這樣的。”松尾看出了蘇葵的疑惑，解釋著說道：“之前沒出谷以前，我還一直認為太陽就該是這樣的，聽我爹說，是因為谷中被蠱咒覆蓋的緣故……”

  蘇葵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

  這蠱咒波及之處，遠遠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大。

  不知立下這蠱咒之人，究竟是經歷過什麽事情，才能立下如此陰暗的詛咒來。

  “所以若是能解除蠱咒的話，太陽也會變得暖和起來。”松尾在蘇葵身後說道：“我同他們說太陽是暖的，他們都不信，等到時候看他們還有什麽話說。”

  憑兒這回倒沒罵他瞎顯擺，望向頭頂的太陽，沒有多說什麽，眼神卻帶著閃爍。

  像火爐一樣會把人烤的暖烘烘的太陽嗎？
  她真的很想看一看……試一試站在那樣的太陽下面，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