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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雀》第69章 花憐告別
  第69章 花憐告別

  碧雲樓外頭熱鬧,裡頭更是熱鬧,月白由梁墨瑤牽著手,一路隨她上了二樓的小包間,彼時來收拾包間的人見了她們,先是一愣,繼而又見到了她們後頭跟上來的人,臉上就立刻露出殷切的笑容來。

  “三爺您今日怎麽得空來看戲啊?”收拾包間的是碧雲樓的小廝,先前梁墨玨常常出入碧雲樓,隻為那一筆又一筆的生意,因此和碧雲樓中人也都混了個熟。

  因為梁墨瑤鮮少在京的原因,他們並沒有認出她來,如今見到了梁墨玨,立刻就以他為首,招呼起來了。

  “哥哥在京中的面子這樣大的嗎?”梁墨瑤看見那小廝忙裡忙外,不僅呈了新茶,還拿了不少茶點,如今天氣微寒,更端來一盆熱炭火藏在桌幾之下。

  她拉著月白坐在一塊兒,以一道桌幾隔著和梁墨玨的距離,而梁墨玨隻做了個手勢,小懷就熟練地從袖子裡拿出荷包,從裡頭拿了不菲的賞錢遞給小廝,並指了指梁墨瑤,“那是我們家五小姐,記住了嗎?”

  得了賞錢,小廝的笑容愈發燦爛,得知梁墨瑤的身份時有稍許驚訝,不由將心裡話說出來,“我瞧著穿得這樣時髦摩登的小姐,還以為是從上海追著林老板來京都的呢。”

  月白和梁墨瑤坐得很近,但沒有一點兒不適,梁墨瑤對她和梁墨玨一樣,都像是對平常人一樣,沒有半分輕視。

  聽聞了小廝此言,她也不由彎著嘴角輕笑,心裡隻道:還真的是從上海追過來的。

  “月白,林老板是個什麽樣的人,你可知曉?”梁墨瑤拽了拽月白的袖子,眼中燦然,滿是期待,她是林玉和的戲迷,但平常也只是看戲罷了,加上林玉和向來是唱完就走,所以她還從未和林玉和有過交集。

  現在眼前就有一個,梁墨玨就忍不住了,想多了解了解林玉和。

  “林老板是個很好的人。”月白見梁墨瑤問了,便放下手中東西,循著回憶,答道:“他雖是紅極了,可和其他一些角兒不一樣,一個頭面要四五個人抬……也不看輕我這樣的小角色,說話一直都和顏悅色的。”

  “我就知道,林老板戲好,人也好!”梁墨瑤說道,此時一陣鑼聲,是戲要開場了,她連忙說:“要開場了,咱們都別說話,先看戲吧!”

  月白點頭,跟著梁墨瑤一塊看向了戲台。

  她們兩個這邊是認真看戲,可梁墨玨那卻是一點注意都不在台上,他的目光毫無顧忌地投在月白身上,想到她剛剛說的很好的人。

  這丫頭眼裡,是不是只要是個和顏悅色的,都是很好的人?
  還有,她記了林玉和多久,怎還知道林玉和和別的角兒不一樣的事?
  種種問題都在心中展開來,梁墨玨看著月白安靜的側臉,不知不覺的給自己灌了一大瓶子醋。

  酸得很。

  但他表面上沒有展現出來,反而是轉了目光,看向幕布拉開的台上,一個粉衫水袖的生角便站在台中間。

  他一開口,戲腔便傳進耳中,台下無數人叫好。

  梁墨玨目光淡淡,心覺得,也就一般。

  一出戲結束,全場喝彩,台下更是不少人往台上扔東西,裡頭多是金銀首飾、銀兩錢財之物,梁墨瑤托著腮,道:“他們扔,林玉和也不會收的。唉……這出戲又唱完,我在女學裡也不能再曠課了,不知道林玉和還會在京都呆多久。”

  月白知道她心下惆悵為何,隻安慰道:“班子來碧雲樓,至少會呆上月余時間。”她眼珠子一轉,又說:“不然,五小姐這回就隨我去後台。上回林老板幫了我人就走了,我還沒來得及道謝呢。”

  梁墨瑤聽見這話,眼睛霎時一亮,她扭頭看了梁墨玨的臉色,問道:“哥哥,我可以去嗎?”

  梁墨玨一場戲下來隻喝了一杯茶,茶點沒吃多少,見到梁墨瑤懇求模樣,也不好拒絕,“我隨你一塊去。”不僅是了梁墨瑤心願,也是了月白的心事。

  再之,他也想見一見在月白口中很好的人,是個什麽模樣。

  月白對碧雲樓熟悉得很,這回是她拉著梁墨瑤了,一行人來到後台時,林玉和正坐在一張妝台前。和其他幾個角兒不一樣,他身邊就跟著一個丫鬟似的人物,月白看著那丫鬟,覺得應該是和她從前在梨花班一樣唱不上戲的小角兒來給紅角兒幫忙的。

  “林老板。”她鼓起勇氣,輕聲喚了一下林玉和的名字。

  林玉和聽到呼喚,轉過頭,看見了月白,愣了一下,一張還帶著油彩的臉上表情溫潤,他細細看著月白,半晌,“啊……你是先前在天星樓的那個小姑娘?”

  梨花班在來京都之前,到蘇州的天星樓唱過戲,那時林玉和也在。

  也是在那時候,月白遭了為難,林玉和唱完戲要離開時替她解了圍。

  沒想到他還記得自己,月白不由有點激動,連忙點頭,“是,林老板,我叫月白。現在在京都的梁府當差。上回在天星樓沒來得及謝你,這回是特地來謝謝你的。”她三言兩語介紹了自個兒。

  林玉和溫然一笑,對她擺了擺手,“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無論如何,既然林老板幫了我一把,我自是要說謝的。”月白說道,她回頭看了眼自己拉著手的梁墨瑤,又把她拉到身前來,對著林玉和就說:“這是府中的五小姐,是林老板你的戲迷,這回也來見見林老板。”

  面對著喜歡的角兒,梁墨瑤顯然是緊張無比,她對上林玉和的目光,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結結巴巴地道:“你、你戲唱得真好!”

  林玉和站起身,身上戲服未脫,就朝梁墨瑤一作揖,“多謝您的誇獎。”他這樣謙和,像是戲文裡的公子走出來了,梁墨瑤眼睛睜圓了,忙擺手,“不用謝、不用謝。林老板,你接下來會在京都呆多久?”

  她最關心的還是這件事。

  林玉和思慮片刻,對她講:“應當還有三個多月,到夏日才走。”

  梁墨瑤心中擔心的事消失不見,還有三個多月呢!她立刻笑了,面若芙蕖,“那我定然日日來看你的戲!”

  便又和林玉和說起話來。

  梁墨玨站在她們後頭,頭一回覺得自己的存在感是如此的低,可又無可奈何。

  後台之行,直到林玉和要去休息才打住,梁墨玨帶著那兩位戲迷姑娘離開碧雲樓時,已經是到了正午時分,該用午飯了。

  一行人坐上車,不過多時就到了梁府,梁墨瑤是要去飯廳用飯的,她和月白分別時還依依不舍,兩人約好了下次一定要再去見林玉和,一副被林玉和迷住的模樣。

  “月白。”等梁墨瑤離開後,梁墨玨領著月白向院內走,兩人一塊走在廊下,他忽而問道:“你很喜歡林玉和?”

  喜歡?

  月白一怔,聽見這話,想了想才說:“林老板那樣光風霽月、溫柔和善的人,五小姐都喜歡,我當然也是喜歡的。”

  她這話一出口,梁墨玨背在後頭的一隻手悄然地握了握,他面上含著笑,點頭,“倒也是。”

  表面平靜,心中已然掀起了風浪。

  “不過我遇見的人裡頭,還是要數三爺是最好、最喜歡的了。”月白扭頭看向梁墨玨,嘴角亦上揚,對著梁墨玨說:“三爺才是這世間最光風霽月、溫柔和善的人。”

  她話說完,便盯著梁墨玨,尾音有些軟,“三爺,是不是啊?”

  明明知道月白對自己沒有那番意思,可是眼下這場景,偏偏像極了互相愛慕人間的互動。

  因此梁墨玨低下眸,點了點頭,淡聲道:“是。”

  自從那日去巡了鋪子、逛了街,又見到了林玉和,月白那些因為陸霄雲生出的惆悵已然少了大半,她也不再消沉,每日裡依舊是早早的去梁墨玨臥房幫他穿衣,有時候隨著他出去辦事,有時候留在院子裡幫玉杏他們做些灑掃之事,或者是去小廚房裡幫忙。

  時光一躍,京都裡的冬天也過去了,當月白發現院子裡的一角迎春花開時,春天已然來了。

  “月白,花師姐來了!”

  當月白正盯著那叢可憐可愛的迎春花時,身後蘭喜的聲音響起,她忙回過頭,見到蘭喜懷裡抱著一堆點心,嘴裡也含著蜜餞兒,而站在蘭喜旁邊的花憐也換了身水藍色的新衣裳,手中正拿著個裝著蜜餞的油紙包。

  因為花憐常往來的緣故,梁墨玨院中的人都和她十分熟悉的,加之常常得她糕點零嘴,現在叫師姐叫的比月白還親,蘭喜就是其中一位。

  “師姐!”月白驚喜地喊出聲,距上回花憐來,已然七日有余,這回花憐來,她心中高興得很,“你怎麽來了!”

  她挽住花憐的手,一塊步向了屋子,今兒梁墨玨在外辦事,庭院裡的灑掃活計也都做完了,她現下是閑著的。

  進了屋子,月白讓花憐坐下,忙開始燒水泡茶,這初春的天還是有些涼的。

  “誒,不用麻煩!我今日過來,其實是要和你說一件事的。”花憐看她忙前忙後,立刻擺擺手,想讓她停下來。

  月白扭頭,目光燦然,問道:“什麽事是要特地來和我講的?”

  花憐一隻手撐著腮,唇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眼眸中光亮溫柔,她看著月白半晌,才垂下眼睛,歎口氣道:“我要離開京都啦,日後怕不能時時來梁府見你了。今日我便是來告訴你這件事的。”

  她的語氣中帶著淡淡的無奈,離開京都也並非她所願,可世事難如人意。

  今兒花憐來,月白心中原本還帶著歡喜,畢竟在這偌大的京都中,現在除了梁墨玨外,只有花憐能擔得上十分重要四字。

  可一聽到花憐的話,她臉上信息的表情瞬間僵住,緊接著她蹙起了眉頭,不敢相信地道:“怎麽了?你怎麽就又要……又要離京了呢?”

  上回梨花班離開,她便存著相隔千裡不得再見的心,後來所幸老天垂憐,讓花憐和她重逢。

  可不過幾個月的時間,花憐怎麽又要離開了呢?

  花憐也是無奈地撇了撇嘴,看見月白的表情,心下生愧,立刻站起來走到了月白的身邊,十指按住她的唇角,像玩趣一般的把月白的唇角往上拉拉,故作輕松道:“哎喲,我的小月白,你別這樣。我也不想走的呀,可是,是我那位相公老爺要走,我也沒辦法的。”

  月白唇角被拉了拉,露出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她站直了,把花憐的手拉下,不解說:“你相公他為什麽要走?他不是京都人士嗎?”

  “唉,可他也是個四處走的遊商。這回要離京,是要去外頭做什麽桑蠶生意,要走兩三年呢。”花憐也是昨晚才得知這個消息的,她一知道後就想起了月白,在這京中,她們兩個都只有對方了……不,或許月白現在還有了別的依靠。

  花憐的腦海裡浮現出了一個人影。

  “桑蠶生意……”嘴裡念叨著這四個字,月白眸光流轉,細眉輕皺,想到什麽似的,問,“是要去南方麽?”

  這桑蠶生意,只有在南方才好做。

  可是那南方離京都……好遠。

  “是啊。”花憐無奈地聳了聳肩,她畢竟只是一個妾室,相公拿了主意,她是無法更改的,就如同這回一樣,只能跟著他去南方。

  “可是師姐,我舍不得你……”月白心下接受了消息,經過這幾個月,她已然不是一個受不得風波的人了,若換作過往要和花憐分離,定會讓她黯然神傷。

  但即使有所成長,她還是不好受,花憐一走,又要多久才能回來呢?
  這樣想著,月白就抱住了花憐的腰身,臉貼在她身上,十分舍不得地道:“你能不能不走,我在這京都裡,能說心裡話的只有一個你……而且我還擔心你到了南方,若是遭人欺負了該怎麽辦?那樣遠,我又幫不得你。”

  聞言,花憐也是愁緒萬千,可還是忍不住噗嗤一笑,她拉開月白,屈指在她的鼻梁上刮了一刮,“你真覺得,在這京都裡能和你說體己話的只有我一個嗎?你可是忘了誰?”

  她言下之意是指梁墨玨,可月白顯然沒有領會到她的言下之意,只是眨了眨眼,這讓花憐心中又無奈又愁。

  月白有一點說的還是對的,若是她走了,在男女之情這方面月白可該怎麽辦啊?

  “哎……”花憐歎了口氣,決定要在自己走前好好教教月白,嘴上又道:“先前三爺打過招呼了,我在張府是過得很好的。你如今在梁府也過得很好,所以我們都不必擔心對方,知道麽?”

  這次的分離是避無可避的,月白心裡清楚。如果花憐是張府的丫鬟,興許她還能去求三爺將花憐買到府中,可花憐卻是張府的妾室,是沒有辦法的。

  “那你可知道你們要去哪兒?”月白眼中全是不舍之意,問出了這句話。

  南方那麽多省,兩湖兩廣、江浙福建……

  花憐會去哪兒呢?

  “應當是兩湖之地……唔,我也不大清楚。”花憐說道,她拍了拍胸脯,保證道:“不過若是我到了那地方,我會差人寫信給你的,雖然我們兩人不得見面,但依靠書信也是行的!”

  寫信?

  月白聽見這話,卻有點為難了,她雖幼時識字,可也識得不太多。

  若是要和花憐通信,那就需要人的幫助了。

  “而且啊,我相公祖上三代都是京都人,他的根還在這,銀杏胡同的張府裡他母親還在呢。”看見月白出神,花憐以為她還在惆悵於此事,雙手搭住她的肩膀,便說:“此去兩三年,日後還是要回來的,那時候我們還能見面。”

  “嗯。”月白回過神來,聽見花憐的話,點了點頭,不過還是分了一半心思去想日後該找誰幫忙寫信,想來想去,最終想到了一個人——梁墨玨。

  三爺看帳寫字樣樣精通,若是在他空閑的時候找他幫忙,應該是不礙事的吧?

  月白想好了日後的事,這才道:“那就好,你可要記得,別到時候就忘了!”她細細地看著花憐的眉眼,心中隻道這回是真的要分別許久了,愁緒再度湧上來,就又扁了嘴,聲音都有些發哽,“可是師姐,我還是有些不想你走……”

  “月白,你如今在梁府過得這樣好,我走與不走都是一樣的。”花憐憐惜地撫了撫月白的頭髮,轉了話題,“不過我聽說,你在陸府見到了陸霄雲的未婚妻?她人怎麽樣?”

  這是她們在那件事後首次提到陸霄雲的名字,花憐邊說著話,邊覷著月白的臉色,怕有不對之處。

  月白眉眼間閃過一絲黯淡,她聲音也弱了點,“是,我見到了蘇小姐。”談到蘇淑珺,月白抿了抿嘴,說:“她是一個很好的大家小姐。”

  作為月白的師姐,花憐向來立場都是站在她這邊的,如今聽見這話,隻呵呵笑了兩聲,冷冷的,“再怎麽好,能看上陸霄雲那個人,也是瞎了眼。”她頓了頓,又連忙添了一句,“我可沒說你,月白。我們月白的眼睛向來是火眼金睛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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