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8章 番外一（蘇博雅）

  四月天，已是豔陽高照。

  蘇博雅騎上馬，準備去給自己大姐送東西。

  東西不是什麽值錢東西，就是府裡做的青團，並一個自己給侄女兒尋的七巧板。

  雖說自己那個侄女什麽好東西都有，但是總歸是他這個做舅舅的一番心意。

  蘇瑞華就是這個時候出來的。

  蘇瑞華應該是來追他的，跑了一路，額上都有汗浸出來。

  蘇瑞華笑著叫他，蘇博雅回頭，就看見自家二姐笑吟吟的，如同一朵綻放的春桃一般。

  “二姐。”蘇博雅也笑了一下，殊不知自己已有了翩翩少年郎的俊美，端的就叫人想起了玉樹臨風這個詞來。

  他聽見蘇瑞華誇自己：“博雅越來越像是個男子漢了。”

  哪怕明知道一切都有可能是假的，他其實也是樂意的。

  蘇瑞華拿出籃子裡的布猴子，遞給他：“諾，這是我給小芽兒做的。你叫丫鬟洗一遍之後，再給她玩。”

  蘇瑞華不敢繼續這個話題，隻催他快去。結果一抬頭看見蘇博雅意味深長的打趣樣子，就忍不住啐了一口：“你別笑話我，你別忘了，你的親事，這兩年也要說下來了。”

  那時候，他讀到了一本佛經，佛經上說，要寬容，無需計較太多，計較越多，失去越多。

  他問：“沈表哥，你說，我怎麽樣才能和你一般討人喜歡？”

  於是他就將一切說給沈春榮聽，然後又問沈春榮：“為何大家都不喜歡我？”

  蘇博雅微有些不好意思：“二姐！”

  他甚至是想過化解阮氏和阿姐之間的矛盾的。然後一家人和和睦睦的生活在一起。

  待到放下一切再去看，就會發現也不過如此。

  那一刻，他才算是真正明白了什麽是寬容。

  從前有那麽一段時間，其實他是誰都心裡怨恨的。

  於是他就回過頭去看。看來看去，倒是真看出一些東西。

  蘇博雅瞧著那個憨態可掬的小猴子，忍不住笑：“二姐怎麽不親自去？小芽兒倒是喜歡你得緊。”

  而後來，再因為母親嫁妝鬧起來的時候，他心裡更是茫然無措。

  “不是大家都不喜歡你，而是他們都太算計了。”沈春榮仔細和他分析，然後輕歎一聲：“你阿姐她，也不是不喜歡你，只是她也太小，所以不懂得什麽叫血脈相連，不懂得什麽叫在意。”

  寬容，是因為感情在。若是陌生人，談不上什麽寬容也談不上記恨。

  蘇博雅雖然年歲還不算大，可也不算小了，說上親事，再準備個兩年，正好成親。

  從小時候，他就一直是將阮氏當成了自己母親。雖然他很小就知道，他不是阮氏生的，也有許多人告訴他，阮氏不會真心對他好。

  他也想看看阮氏得到了想要得到的之後，到底有沒有真心。對他的半點真心。

  他記得沈表哥啞然失笑，而後就聽對方說道：“博雅為何這樣問？博雅自有博雅的好。”

  蘇博雅登時也笑：“二姐這是想起了周大哥了。”

  那時候，他剛知道蘇瑞華母女二人，對自己從來都不是真心。

  蘇博雅走遠了，又回頭看一眼蘇瑞華，不知怎麽就忽然想到了從前的事兒。

  後來也曾懷疑過二姐的真心，可是……在山火那天夜裡，他覺得，一切心裡的疙瘩到底還是消散了。

  太過傷心了，以至於就生出怨恨來。

  他想，若是他不要嫁妝的話，會不會一切都好起來？
  若是沒有他的話，會不會也是一切都好起來。

  如今再想起那些，蘇博雅其實自己都有些糊塗：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天起，他忽然就釋懷了？
  大概是阮氏快要死的那一段時間？
  還是蘇瑞華紅著眼睛，叫他的那一瞬間？

  又或者，一開始太太生下來的就是兒子，大概也會是截然不同的局面。

  沈春榮難得露出扭捏來：“我從小看了許多話本子，當然就知曉了。書裡什麽都有。”

  他想，自己這個二姐，的確刀子嘴豆腐心的。嘴上說得那樣決絕，到底沒有那樣狠心。

  於是他聽了這話，就去讀書。

  阮氏既然如此在意利益，那他就舍棄利益，去成全她。

  “還是不了。如今說了親，不好再到處走動了。”蘇瑞華低頭淺笑，想起未婚夫來，想起自己剛開始繡的嫁衣來，登時臉上就紅了。

  面對這個打趣，蘇博雅倒是半點不慌：“還早呢。”

  這是大家一致讚同的。

  “那你為何知曉？”他其實也不太明白，為何年歲相差這小，沈春榮卻處處討人喜歡，而且懂得那麽多。

  曾經那些心裡的疙瘩，到底還是沒有現在的溫情來得重要。

  越是計較得失，算計未來，就越是迷失其中。

  十八九的年歲，成親之後，不管是考功名，還是做官，都沒了後顧之憂。

  他不明白，為什麽好像大家都不喜歡他。阿姐小時候，不也是討厭他麽？
  他想不明白，所以他就悄悄的去問人見人愛的沈表哥。

  說完便是跨上馬兒，策馬走了，留下蘇瑞華一個人在原地瞪著他的背影跺腳。

  畢竟蘇博雅這麽大了，房裡人都沒有過一個，有過那麽一個兩個不大規矩，存了別的心思的丫鬟，也是叫他打發了。

  可是面對阮氏笑盈盈的溫柔臉龐，輕聲軟語的寬慰誘哄，他卻還是止不住貪戀。

  若是外派，也有人照顧他了。

  蘇博雅心想：如果不是自己想通了，大概現在也不會有這樣的和睦關系吧？
  其實那時候，阿姐剛變好的時候，他還茫然過，還猜想過，是不是阿姐就像是太太說的那樣，為了拉攏他，所以才會如此。

  可惜……最終一切都變了味。

  更忍不住去靠近這樣的溫暖。

  說實話，他那時候是真傷心。

  蘇博雅回想著這些，感慨著，冷不丁聽見一聲喊：“呆子！”

  蘇博雅下意識回頭，就看見小師妹笑盈盈的騎在馬上，連帷幕也不戴，一臉戲謔看著他：“騎馬不看路，小心摔斷了腿。到時候連媳婦兒都說不上！”

  蘇博雅半點不惱，反倒是笑起來：“你又偷跑出來，回頭師父肯定又要說你了。我給你帶了青團，正要給你送去，你吃不吃？”

  這個小師妹，鬼靈精怪的，連關心人都要說得如此別扭，叫人好笑又無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