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2章 落幕（三）

  躺倒在地上的古克，幾乎已經被判定為了出局，因此戰場的焦點轉移到了凱恩化身與毀滅之種上。

  剛剛經歷過惡戰的毀滅之種，顯然也沒從凱恩化身的手上佔到什麽便宜，被打得節節敗退。

  眼見形勢不對，周圍的惡魔們立刻蜂擁衝向高聳的戰神化身，然而這位上古武士完全不屑於理會這些人，只是隨意地用刀背一掃便將大部分惡魔擊飛，又將剩余的踩在腳下。

  “該死的艾達雜種！”

  盛怒之下，毀滅之種開始不顧一切的汲取力量。

  隨著它的怒吼，風暴螺旋著從混沌裂縫湧入現實世界，凝聚在惡魔領主身邊，其中蘊含著的扭曲能量瘋狂灌注在成型的身體中，賦予它更加毀滅性的力量。

  之前末日哀嚎造成的傷勢迅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痊愈，並且毀滅之種身上開始翻滾起黑煙，原本熔岩般的皮膚逐漸轉化為了剛冷卻的黑曜石。

  它的體型也在這一過程中再次變大，變得比凱恩化身還要高兩個頭，唯一的代價就是原本已經擴大到數百米的混沌裂縫，不僅停止了擴張，還開始逐漸收縮。

  這是一場時間的比拚。

  “你們那弱小的神早已被吾主毀滅！如此一點微末的殘片，也敢在吾面前張狂！”

  力量恢復大半的毀滅之種，開始了瘋狂的反擊，用戰斧與鐵鞭攻擊著戰神化身，撕裂他的金屬皮膚。

  霎時間，戰場上盡是金鐵交鳴的巨響，鐵水般的鮮血噴射向夜空。

  “爾不過卑賤的奴仆！”

  凱恩化身高聲咒罵，跨過惡魔揮舞的胳膊，挺劍直刺其心臟所在。

  但此刻的毀滅之種已經不是剛才的情形，它很輕松的便擋開了末日哀嚎，接著一斧頭朝對方的脖子抹了過去。

  凱蒙化身堪堪躲過這一下，但他的手臂又被惡魔的鐵鞭束縛住了。

  雙方的肩膀猛地的撞擊在一起，濺起火花般的熔岩，然後便是激烈的貼身廝打。

  而就在戰場逐漸混亂的時刻，躺在地上的古克卻發生了異狀——深綠色的光暈出現在他的上方，電流與火焰流淌在他的皮膚表面，甚至將那身厚重的裝甲都溶解為了液態。

  周圍的庭衛們曾試圖靠近他，但卻發現每邁出一步都有可能被激蕩的能量壓碎，在死了幾十個庭衛後，便沒有歐克敢再靠近古克。

  但沒有誰能真正洞悉，相比外在的變化，古克內部發生的激變才更為駭人——

  “這是？”

  與莫格卓根碰撞在一起那瞬間，古克只是感覺到一陣暈眩，然後對方便消失了。

  他此刻發現自己身處於一個空曠的，不帶一絲雜質的純淨空間，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

  忽然，一道雷霆般的可怕巨響傳來，古克抬起頭，看到潔白的帷幕出現了一個缺口，一片星海隨即從缺口中溢出，一艘帶有濃烈蠻荒風格的金屬巨艦從星海中飄然劃過。

  “啥！”

  古克訝異之下，朝著頭頂揮起拳頭，仿佛是要吸引對方的注意力——雖然他並不了解彼此間的距離。

  下一秒，躍動的光影和嘈雜的聲音傾瀉而來，古克感受到一股難以言喻的閃過自他的瞳孔裡爆發，猶如恆星那燃燒的內核。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眼前的一切都變了。

  只有無邊的黑暗，和偶爾閃爍的細微光點，這就好似莫格卓根曾經和他描述過的上古虛空。

  就在他的不遠處，一個奇怪的東西也在觀察古克。

  它的身高至少是一個普通人的四倍，纖細的身軀被跳動著的肉皮裹著，橢圓形的腦袋好似某種兩棲動物。

  那生物移動時就好似抽動著鞭子似的四肢，還有眾多眼球在它的身體上四處流淌，像氣泡一樣聚集，凝視著警惕起來的古克。

  “什麽玩意？難道又是那些惡魔！”

  古克厭惡眼前這生物，但是他越來越感覺到，他的某些思維歡迎這個存在，這使他感到惡心和困惑。

  而那些生物體表上的諸多眼睛也盯著古克，慢慢朝他靠近。

  這個過程中古克不是沒想動，但他卻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對方，慢慢被那生物催眠。

  那生物沒有任何器官的臉旋忽然轉起來，在中心形成一個漩渦，一個小孔，似乎在現實結構中打開了一個通道。

  通過這個小孔，可以聽到一些足以令大部分生物發瘋的聲音，既能腐蝕肉體，也能腐蝕心靈。

  古克感覺很難受，但他卻連說話也做不到了。

  在靠近後，那生物向他伸出歡迎的手臂，手上的肉盤旋成觸角。

  古克無聲的嘶吼著，看著自己不受控制的伸手去迎接。

  觸須蜷縮在他的手上，像蛇一樣迅速爬上了他的肩膀，古克感覺和它接觸的地方仿佛燒著了一樣。

  那東西慢慢溶解在他的胳膊裡，遊過皮膚和骨頭，直至朝他的喉嚨遊去——

  更為可怕的是，他能明顯感到自己的心靈開始與和對方融合。

  古克眨了眨眼，發現自己能透過無數的眼睛凝視著自己的身體。

  他驚恐萬分的頭腦中開始充斥著許多畫面，捕捉著奇怪的記憶——瘋狂而激動的記憶。

  那些影像一個接一個地閃爍著，就像洪水淹沒將沉的船。

  忽然，他看到了一幅畫面，這讓他迅速冷靜了下來。

  古克發現自己變成了一位和兄弟們一起在森林裡徘徊的古代歐克戰士，他們在幾百米高的樹叢中前進，接著遭到了不明來源的火力襲擊。

  歐克們怒吼著反擊，他們擁有十分可怕的武器，能夠一擊震碎幾百米范圍內的巨木，破碎的樹叢裡隨即閃過一個個銀色的骸骨身形，然後戰場迅速蔓延到整片叢林。

  下一秒，這圖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歐克雕像般的面容。

  他同樣擁有著白色的皮膚，從右眼眼角到下顎遍布意義不明的刺青，正盯著一面巨大的，閃爍不止的屏幕，仿佛是在思考什麽。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顯示著顏色不同的亮點，其中黑色的亮點在不斷增加，而綠色的亮點則在不斷消亡，紅色的亮點則在緩緩退出屏幕的邊界。

  圖像再次切換，古克看到大群身披重甲，體型至少在十米以上的超級大隻佬在荒涼的大地上與某種巨型蜘蛛機械廝殺，用雙手上的巨型機械爪撕裂敵人，就好像在拆解玩具一般。

  但是在敵人凶猛的反擊火力下，也有不少巨型歐克的身體不斷被熔化成液態的肉體。

  在交戰的過程中，天空還不斷墜下燃燒的隕石，不過如果仔細看，會發現那些“隕石”其實是巨型金屬碎片。

  目睹完這一切，古克不再恐懼和困惑，他終於明白過來，這一切都是莫格卓根——或者說其他古代歐克，曾經的記憶殘片。

  圖像淡化了。

  古克知道他們想要他記住這些，這些擁有不會有第二者旁觀的歷史。

  這時，古克感到那個生物正在解開他身體，或者大腦裡的某種枷鎖，亦或者說揭開一種籠罩在他思維上的迷罩。

  當觸手纏住他的脖子的時候，古克大口喘著粗氣。

  他突然領悟到這生物，很有可能就是他們這個種族曾經的創造者和主人，也是虛空中的生命播撒者——古聖。

  它們曾經是萬物的主宰，用一張大網籠罩著整個虛空，一連串的線聯系著每一個世界，但它們還是滅亡了。

  似乎古克的這個思維觸及到了它，殘繞在他大腦裡的觸須猛地收緊，同時一些低語也冒了出來。

  這些低語逐漸凝聚成一個詞匯，在古克的喉嚨裡啜啜作響，就像嘔吐一樣。

  “原初掠奪者！”

  這就是毀滅了古聖的那些大敵，古克由此感受到了某種莫名的悲哀。

  生性平和的它們遭遇了突然襲擊，急迫的想要一個保鏢，一個守護者，一個善於在靈魂領域使用暴力，能夠驅散那些充滿惡意的幽魂的強大幫手。

  當古聖的精魄完全進入體內後，古克猛地意識到，莫格卓根之前所遺漏的一個點。

  搞毛的確是被創造出來的，但創造他們的條件並不止某種技術，極有可能是兩個古聖犧牲自己與兩個強大的歐克結合在一起，最終誕生了擁有可怕靈能力量的歐克“神祗”。

  但是那燃燒的野心最終導致了不可避免的背叛，亦或者可能是歐克的獸性一面最終擊敗了古聖的理性一面。

  念及此處，古克耳邊忽然響起兩道遙遠的怒吼。

  它們很憤怒。

  然後世界便徹底黑了下來。

  “臭蟲！”

  已經憤怒到失去理智的毀滅之中，猛地將不斷毆打自己頭部的凱恩化身踢開，但沒等他反擊，對方就搶先攻擊，挺劍直刺向惡魔裸露的腿部，緊接著又揮砍出一個弧形。

  這個速度即便對於一個神靈的碎片來說也太誇張，但已經怒火中燒的毀滅之種顯然沒有注意到這點。

  毀滅之種不躲不閃，逆著末日哀嚎的方向砍去。

  下一秒，凱恩化身的胸口被劃出一道可怕的傷痕，熔岩般的血液如瀑布般流淌下來。

  同一時間，末日哀嚎從毀滅之種頭上掠過，正中其腹部。

  隻一瞬間，便深深砍入其充斥著混沌本原的內髒。

  然而毀滅之種的肉體仿佛再生了般裹住了長劍，隨後一陣靈能衝擊順著劍刃反饋而來，將凱恩化身震飛，摔到了潮濕的大地上。

  “唔！”

  但沒等毀滅之種站穩，插在腹部的長劍便猛地往回一縮，再次回到凱恩化身手中。

  這次交鋒，雙方都受了傷，但很明顯毀滅之種身處戰場，有著源源不斷的力量補充。

  “你完蛋了！”

  獰笑著看著身體的傷口愈合，惡魔領主剛邁出一步——同時凱恩化身也再次舉起劍，兩者卻同時停住了。

  只聽一聲沉重的喘息忽然飄蕩在戰場上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