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臉面
  進宮參加詩會的夫人小姐們到鳳儀宮給裴皇后見了禮，便各自告辭出宮了，唯有秦夫子，本就是裴皇后命人接進宮來的，裴皇后沒有發話，秦夫子也不好開口說要走。這一耽誤，出宮時便落在了最後。

馬車裡，秦夫子指了指裝著玉牌的那個盒子，“文山書閣的那塊玉牌，你好生收著，莫丟了。”

陸櫻瞥了一眼，想起了當時眾人盯著那塊玉牌時熾熱的目光，一臉費解的問道：“夫子，那塊玉牌有什麽好？我瞧著，那些人都稀罕的緊。”

秦夫子瞪著眼看著陸櫻，好一會兒，呼了口氣道：“真不曉得你是淡泊名利還是傻人有傻福。那塊玉牌，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你倒好，還不太喜歡的模樣。”

文山書閣是大隆朝的皇家書苑，裡面的藏書都是祖祖輩輩一代代流傳下來的，所以藏書量十分可觀。

等級森嚴也好，便於管理也罷，文山書閣卻不是什麽人想進就能進的，如今，能隨意出入的，唯有宮裡那些皇子，明遠閣那些大學士，以及翰林院裡的飽讀之士。

抑或者，像陸櫻這樣機緣巧合得了資格進入文山書閣的人。

甚至有傳言說，皇室中有一張秘傳下來的藏寶圖就放置在文山書閣裡，只要將裡面的書通讀上一遍，就能得到。

可是，文山書閣裡的書沒有千萬也有百萬，真要通讀上一遍，等從那裡出來都已白發蒼蒼，就是得了藏寶圖，又有什麽用？

仔細解釋著，見陸櫻一臉不以為然，秦夫子繼續說道：“連續三次的金科會試，被欽點為狀元的人，都是從文山書閣裡出來的。”

這下，陸櫻明白了。

有了這枚玉牌，便能隨意借閱文山書閣的書，加大了金榜題名的砝碼。

不過，她又不考狀元，如今說來，依舊沒什麽用。

見陸櫻臉上仍舊沒有期望中的珍視感，秦夫子一臉的恨鐵不成鋼，“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你可知道，多少人想進文山書閣而不得？”

倒沒看出來，秦夫子還是個書癡。

陸櫻心裡覺得好笑，面上卻不敢顯露，將那裝著玉牌的小盒子捧過來放在了秦夫子手裡，“我仍舊覺得對我而言沒什麽用，所以轉贈給夫子。”

秦夫子板著臉，將盒子遞了回來，“我倒是想要呢，不過，玉牌給了誰，文山水閣那邊便有記載，等閑人等持著玉牌也進不去。”

有些失望的聳了聳肩，陸櫻轉瞬便有了法子，“夫子想看什麽書，回頭我去書閣尋給您？”

孺子可教也……

秦夫子心中寬慰的點了點頭。

二人說著話，便聽見“籲”的一聲，馬車停了下來。

掀開車簾，正對上裴明珠那張驕傲跋扈的臉，“陸櫻，將你那首詞給了我，如何？”

拜托，討要東西也要有個態度好吧，看你這幅模樣，分明是來搶的好吧？

馬車裡，陸櫻翻了個白眼。

“裴小姐……”

陸櫻組織著語言，“你，這是在跟我討要東西？”

明明已經意識到不妥了，裴明珠卻不肯認帳，氣鼓鼓的瞪了陸櫻一眼。

終還是顧忌著秦夫子在，裴明珠放緩了語氣道：“大學士和皇上一致覺得好，那便是好的，我沒記得十分清楚，所以，將你那副字給了我，我回去研讀一番，如何？”

要不是聽聞林公子對這首詞很感興趣，托了宮裡的人幫他摘抄一遍，她才懶得費這功夫呢。

心中懊惱，又見陸櫻有些遲疑，裴明珠的火氣上來了，“一副破字罷了，你真以為我那般稀罕呢？給我抄一遍，即刻還你。”

“陸櫻，你可別給臉不要臉。”

說了半天話也不見秦夫子開口，裴明珠知曉，離了墨園，秦夫子大概也不願插手她們這些世家小姐的是非，再出口的話，便格外的不留情面。

陸櫻冷笑著沉了臉，“你願不願意給我臉面那是你的事，你可曾問過我願不願意要？臉面是靠我自己掙的，我說要就要，說不要就不要，跟你有什麽關系？裴小姐請回吧。”

這是……被拒絕了？
除卻皇室裡的公主，這上京城裡，還從來沒有哪家的小姐敢這樣跟自己說話，更別說陸櫻還是個庶女了。

自恃是裴皇后的侄女兒，向來又被人捧慣了，聽了陸櫻這樣一番全然不把她放在眼裡的話，裴明珠怒了，“陸櫻，你找死。”

光天化日，大庭廣眾，裴明珠這是要動武？

陸櫻後悔沒從陵山候府帶幾個護院來。

可是，不等裴明珠有動作，另有一輛馬車追了過來。

“陸六小姐可在馬車裡？”

車外響起了一聲恭敬的問話聲。

得了車夫的回應，車外響起了一個蒼老的聲音，“陸六小姐，老夫是明遠閣諸葛雲，陸六小姐那首詞氣勢磅礴，可老夫年紀大了腦子不太靈光了，竟沒記全，可否請陸六小姐借老夫一觀，謄抄一遍即刻歸還。”

聽說陸櫻出了宮，諸葛大學士急吼吼的追出了宮，馬車趕得快，一身老骨頭差點兒沒顛散架了。

見車內半晌沒有回應，諸葛大學士抹了把汗道：“正好老夫想找陵山候說說話，不如，老夫送陸六小姐回府如何？”

馬車裡，陸櫻驚訝的好半晌沒說出話來，隻恨不得扯開簾子衝裴明珠吼：瞧瞧，瞧瞧人家這態度！

“能得諸葛大學士這般盛讚，陸櫻惶恐，只不過，那副字已送了人，這會兒卻沒辦法借給您謄抄了，不如，我回府再寫一遍，差人送到您府裡去？”

陸櫻輕聲問詢。

外面一陣悉悉索索，卻沒聽到回應，陸櫻正費解間，車簾掀起了一個角，一雙蒼老的手推進了一張紙，紙上，赫然是毛筆和硯台。

硯台裡，黑澄澄的墨汁明晃晃的閃著，似是一不小心就會蕩出來。

我的天哪，諸葛大學士，您都這麽歲數了還這麽認真，讓我們這些年輕人情何以堪哪？
陸櫻心中感歎，卻不敢擺譜兒讓老頭兒等太久，接過來趴在車廂的條凳上，將那首詞默了一遍。

拎起來吹幹了墨，檢查了一遍沒有錯漏，陸櫻將筆墨紙硯遞了過去。

車外，諸葛大學士再三道謝，心滿意足的走了。

聽著馬蹄踢踏著走遠了，陸櫻上前掀開車簾，滿眼挑釁的看了裴明珠一眼，雲淡風輕的吩咐車夫，“走吧。”

車簾落下，陸櫻一臉得意，裴明珠的眼睛裡，卻險些冒出火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