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剛一站起來，韓嘉馨就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好在左欣欣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可以……”韓嘉馨醉意朦朧地笑了笑，泛紅的皮膚越發嬌嫩。

  左欣欣抿了抿唇：“我還是送你回房間吧。”

  如此，知道自己無法走路的韓嘉馨最終沒有拒絕，在左欣欣的攙扶下回了房間。

  韓嘉馨個子高挑，身材勻稱，左欣欣比她矮一小截，扶起來有些吃力。

  回到房間，剛剛靠近床，韓嘉馨整個人便躺了上去，隨後，她又費力地坐起身，慢吞吞拖去鞋襪。

  “我去接杯水，你等一下……”

  不等左欣欣轉身，就見韓嘉馨指了指桌上：“我那有水，幫我拿一下就好，謝謝……”

  順著目光看去，就看到桌上整齊擺放著幾瓶包裝精致的礦泉水，左欣欣拿起其中一瓶，忽然看到錢包旁放著一張照片。

  仔細一看，是一個女孩和一個男孩，那個男孩的五官，像極了小艾。

  左欣欣身子一僵，一眼就認出這是小時候的江煜城，而旁邊笑顏如花的女孩，自然就是韓嘉馨了。

  看樣子，照片是被悉心收在錢包裡的，邊邊角角都沒有磨損，一定是照片主人細心呵護的緣故。

  左欣欣隻覺得胸口隱隱作痛，喉頭一哽，眼眶不知不覺已經紅了一圈。

  韓嘉馨一定很喜歡很喜歡江煜城，所以才會把照片悉心收藏，才會在畢業後進入唯韻幫他打理公司，才會對陳玉蓉那麽好，對小程小艾那麽照顧，一定是也是因為他們是江煜城的孩子吧？

  而對江煜城來說，韓嘉馨也是他小時候唯一的玩伴，唯一的朋友，兩個人從小認識的感情，一定刻骨銘心，無比深厚。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感情，怎麽是她這個半路殺出來的人可以比得上的？

  身後響起咳嗽的聲音，左欣欣猛地回過神，整理了一下情緒，走到床邊把水擰開，遞給韓嘉馨。

  “謝謝……”韓嘉馨皺著眉頭喝了幾口，卻怎麽也喝不下去了，她靠著枕頭，兩眼盯著床面，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左欣欣放好水瓶，輕聲開口：“難受的話就睡一會吧，睡一覺就好了。”看韓嘉馨的樣子，反應遲鈍，明顯是已經喝醉了。

  聽到頭頂的聲音，韓嘉馨皺了皺眉：“我不想睡……睡著了就見不到你了……”

  左欣欣一愣。

  果不其然，韓嘉馨接下來的話驗證了她的猜想。

  “……煜城，小程小艾過了生日，應該是四歲了吧……”

  左欣欣垂下眼眸，看著韓嘉馨快要睡著的樣子，心中五味陳雜，可還是應了一聲：“是。”

  得到回應的韓嘉馨突然蜷縮起身體，緊緊抓著左欣欣的手，聲音帶著幾分哽咽：“如果五年前……我沒有出國讀書，那我們……我們……”

  後面的話，韓嘉馨似乎沒有勇氣再說下去，她閉著雙眼，睫毛卻劇烈顫抖著，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恐慌。

  而左欣欣聽到這句話，整個人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如果五年前，韓嘉馨沒有出國讀書，那他們……這個時候應該結婚了吧？
  她可以看得出來，江煜城並不排斥韓嘉馨。相反，他們從小相識，多年的相處讓他們形成了無人企及的默契，他們互相了解，彼此信任，甚至無話不說，這種感情已經深深刻在骨子裡，堅定不移。

  起碼韓嘉馨是這樣的。

  看著面前喃喃自語的韓嘉馨，左欣欣忽然想起來，她當初質問江煜城喜不喜歡韓嘉馨時，對方眼中出現的猶豫之色。

  五年前，韓嘉馨出國讀書，也正是五年前，她被迫和江煜城發生了關系……

  一切的變故，都發生在五年前。

  相比之下，他們才是命中注定的一對，而她和孩子，只是一個無法預計的意外罷了。

  一瞬間，左欣欣的心跌落谷底，如墜冰窖。

  江煜城……果然只是出於父親的責任和義務，才把她和孩子留下的吧？

  以前韓嘉馨不在，她可以帶著孩子心安理得地住在別墅，可現在韓嘉欣回來了，那她……

  是不是也該帶著小程小艾離開了。

  回過神來，韓嘉馨已經安穩地睡著了，左欣欣輕輕抽出自己的手，起身準備離開。在路過桌子的一刻，步伐稍稍停頓，目光落在照片中的兩個小人身上。

  你看，他們笑得多開心，如果沒有她和孩子，應該會一直這樣笑下去。

  左欣欣深深看了眼照片中的小男孩，隨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房間陷入靜謐，床上的韓嘉馨卻緩緩睜開眼睛，她看了眼床邊剛剛左欣欣坐的位置，眼中滿是愧疚和懊悔。

  埋藏在心底二十年的感情，終於在見到左欣欣和孩子的一瞬間開始持續發酵，甚至來越來越不受控制。

  說到底，韓嘉馨內次深處是不甘的，明明她先認識江煜城，明明她陪伴了他那麽久那麽久，明明是他說，我們一直這樣在一起就好了。

  整整二十年，她也想在最後為自己爭取一次。

  可她也知道，愛一個人是沒有道理的。左欣欣沒有錯，兩個孩子也沒有錯，江煜城更沒有錯，錯的，是她這顆終究不可安分的心。

  韓嘉馨的眼眶逐漸泛紅，似有潔瑩光芒在其中，她翻過身，把自己裹在被子裡，片刻，房間裡響起似有若無的啜泣聲。

  ——對不起，請原諒我這一次的自私。

  左欣欣回到房間，一刻也沒有停留，將東西收拾好，訂了最近的機票，帶著行李打了車，直奔機場而去。

  坐上飛機，看著下方急速縮小的建築，左欣欣面色平靜，除了泛紅的眼眶，看不出一絲異樣。

  一個半小時後，飛機在C城飛機跑道降落。

  一個小時後，左欣欣出現江家。

  “左小姐回來了……”王伯不知何故不在江家，陳姨看到左欣欣回來，十分驚喜。

  左欣欣笑了笑，便上了樓。

  小程小艾的東西玩具居多，左欣欣只是拿了些衣服裝，以及自己的一些換洗衣物，便提著行李箱出了臥室。

  路過小客廳，恍惚間，似乎看到了晚上，小程小艾坐在桌前寫作業，而她和江煜城面對面坐著處理工作的場景。

  有時候她偷偷抬頭，就能看到男人認真工作的模樣，也有時候，會直接撞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目光。

  小客廳附近就是書房，此時此刻，房門緊閉著，左欣欣卻似是透過牆體，腦海中浮現書房的場景。

  男人第一次說要追求她，就是在書房，什麽都沒準備，卻信心滿滿，甚至還把她的指紋輸了進去。

  想必以後，那個指紋就要被替換了吧？

  左欣欣苦澀地笑了笑，提著行李箱下樓。

  陳姨不知去了哪裡，偌大的客廳空空蕩蕩，左欣欣看著客廳滿是童趣的裝修，眼淚忽然掉了下來。

  螺旋滑梯，賽車道，龍貓沙發……

  還記得她帶著小程小艾來到這裡的時候，兩個小家夥興奮又開心，因為可以和爹地媽咪生活在一起了。

  而短短半年，又要分離。

  左欣欣已經不敢多做停留，害怕自己再多留一會，就會多心軟一分。

  走出別墅，左欣欣不由回頭看了一眼門口的蹺蹺板，腦海中浮現之前下班時，小程小艾在這裡玩耍的場景。

  最後，她深深看了眼氣派豪華的別墅，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一步一步，逐漸消失在視線中。

  半個小時後，左欣欣出現在愛童幼兒園門口。

  “媽咪，你回來了！”

  被老師帶出來的小程小艾見到媽咪，一個個興奮得不得了，左欣欣摸了摸兩個小家夥的腦袋：“乖，你們在車上等著，媽咪跟老師說幾句話。”

  一個小時後，左欣欣回到車上，跟司機師傅報了個地址.
  “媽咪，你怎麽了？”小程最先發現左欣欣不對勁，尤其是坐在車裡還帶著墨鏡。

  聽到哥哥的話，小艾才反應過來：“是啊，媽咪，我和哥哥還在上課呢。”

  “乖，我們先回家收拾東西，媽咪一會帶你們去看我們的新家。”左欣欣忍著鼻酸，抱了抱兩個寶貝，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

  聽到“新家”兩個字，兩個小家夥微微睜大眼，小艾還沒有察覺，小程卻意識到了什麽，他拉著小艾的胳膊坐好：“聽媽咪的。”

  看到兒子的舉動，左欣欣忽然鼻子一酸，她扭頭假裝看向窗外，抬手擦掉流下的眼淚，殊不知這一幕，被小程看在了眼裡。

  一個小時後，唯韻設計部，左欣欣向許沁遞交辭呈。

  “欣欣，發生什麽事了？”許沁看著眼前戴著墨鏡和圍巾的女人，對她突然辭職的事情感到不可思議。

  所有人都知道，左欣欣的事業才正進入上升期，這個時候辭職，簡直是蠢到家才會做出的決定。

  片刻，左欣欣悶聲道：“總監，您不要問了，也請您不要把我辭職的事告訴江煜城。”

  她和江煜城的事情，許沁自然是不會干涉，縱然百思不解，可在左欣欣的堅持下，許沁還是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回到設計部，左欣欣跟楊晴做了工作交接，頂著眾人震驚的目光，離開了設計部。

  “媽咪……”

  車上的小程小艾已經看到了後備箱的行李箱，小艾眨巴著眼睛問道：“媽咪，我們要在新家住很久嗎？”

  “是的。”左欣欣點點頭，向司機報了某縣城的名字，就聽到小艾繼續問：“可是，媽咪，我們為什麽不跟爹地一起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