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欣欣斟酌了一下語句，才緩緩道：“你有沒有注意過……孩子生出來後是什麽樣子？”

  一瞬間，分娩室的混亂，刺眼晃動的燈光在腦海中交錯，秦悅尖叫一聲，拿起床頭櫃的水杯就朝左欣欣砸過去。

  啪一聲，玻璃破碎的清脆聲響像是刺激到了秦悅，她驚恐而怨恨地看著左欣欣：“你到底想幹什麽，我已經知道的都告訴你了，你為什麽還要得寸進尺，你是不是想讓我再經歷一次那種痛苦，是不是？！”

  左欣欣完全沒有預料到，杯子倒是沒砸到她，只是裡面的水大半灑到她身上。

  她努力解釋著：“你別激動，聽我說，事情根本不是想象的那麽簡單，你喝的燉品很有可能有問題，這才是導致你流產的原因。”

  話音未落，秦悅臉色大變：“你在說些什麽，那都是經過醫生和專家檢驗的，難不成你想說她買通了所有人？！”

  左欣欣無言以對，她不了解孫梅有多少能力，但也知道孫梅家世平平，當初也是憑著美貌和一張巧嘴拿下宋唯風，她有什麽資本，能夠買通整個醫院來陪她演戲，就連宋唯風也不可能。

  或許是這段時間住院有了效果，秦悅很快冷靜下來，只不過她開始冷言冷語道：“到此為止吧，我已經把該說的都說了，你也應該履行承諾。”

  左欣欣也不再多問，道：“你想讓我做什麽？”

  秦悅：“不許幫老二，也不許加入財產競爭。”

  左欣欣挑了挑眉，雙眸微眯：“這是兩個條件。”

  “你……”秦悅沒想到她這麽狡猾，隻好改口道，“不許參入任何爭奪家產的事情。”

  文字遊戲，看起來她在其他方面，也不是好糊弄的。

  左欣欣點點頭：“我答應你，不過你記住給我的機會。”

  這個機會自然不是單指這次，她回去之後還會進行調查，到時候有了進展，會繼續來找秦悅。

  聽到她的話，秦悅面露複雜：“當然，只要你找到證據，我就會配合你。”

  盡管現在細想起來，才發現當初有些事不太對勁，但她還是覺得左欣欣做的這些都是徒勞。

  似是想起什麽，左欣欣道：“還有一件事，我希望今天我們見面的事情，只有我們知道。”

  秦悅：“沒問題，我可以替你保守。”

  至此，左欣欣也沒有繼續留下的必要了，她看了眼時間，已經快要三點。

  就在這時，一條短信跳進來，是孟雅發的——宋遠懷到醫院了。

  左欣欣神色一凜，便和秦悅道了別，離開了病房。

  好在她穿著外套，那些水漬都在外套上，左欣欣脫下外套掛在胳膊邊，不敢多做停留，匆匆進了電梯間。

  在電梯門即將合上時，左欣欣看到一道身影從前面走過，正是宋遠懷。

  左欣欣心中一驚，電梯門已經合上，她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她得回去好好整理一下和秦悅的談話，這其中有許多細節問題值得注意，尤其是指向孫梅的那幾個重點。

  這一趟，她沒有白來。

  宋遠懷照常在公司開完例會就趕來醫院，雖然醫生說這幾天就能出院，但他知道這整個宋家除了他，恐怕沒有人會對秦悅真正上心，就連做事穩妥的宋南至，他也不放心。

  宋遠懷來到病房，第一眼就看到地上的一攤水漬，而護士正在收拾碎成渣的玻璃片。

  宋遠懷心中一緊，連忙走了過去，見秦悅眼眶泛紅，他便知道她這是又發作了。

  “怎麽回事，醫生不是說沒有問題嗎？”宋遠懷輕柔地將秦悅摟在懷中，拍拍她的背，“沒關系，我們可以慢慢來，不著急。”

  聽著男人渾厚的嗓音，秦悅卻更難受了，她伏在男人肩頭：“我沒事，只是剛剛想起一些事情，醫生說我什麽時候可以出院？”

  原本他今天就來辦出院手續，可想起剛剛那一幕，宋遠懷便改了口：“三天后就可以了，三天后檢查最後一次。”

  秦悅點點頭，不疑有他。

  等護士和離開，她才緩緩開口：“遠懷，我問你，這麽多年來，你有沒有懷疑過，孩子……萬一不是宋瀟呢？”

  她說的不算隱晦，宋遠懷一下就聽懂了，他愣了一愣，沒想到秦悅會突然提起這個。

  他探了探秦悅額頭，有點燙：“我去找醫生過來。”

  秦悅立刻拉住他：“我沒事，我真的沒事，只不過夢到了以前的事情。”

  見她說話語氣和神態都和平時沒什麽兩樣，宋遠懷這才微微放下心來，安慰道：“沒事就好，以前的事都過去了，就不要再想了。”

  這麽多年來，秦悅從來沒有主動提起過當初的事情，那是她心中永久的傷疤，宋遠懷更不可能去揭開。

  只是今天怎麽突然提起了，但秦悅說是夢到了，宋遠懷也就沒有想太多，畢竟秦悅經常做噩夢。

  聽到宋遠懷的話，秦悅卻並沒有像往常一樣點頭應和，而是若有所思道：“當時孫梅討好我們，接近我們，結果她生的也是男孩，遠懷，你說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蹊蹺？”

  “你想太多了。”宋遠懷歎了口氣，“醫生也有判斷錯誤的時候，是男是女，也不可能憑借影像就判斷出來。”

  秦悅皺著眉頭：“可是……”

  “好了，我看你臉色不太好，還是休息吧。”說著，宋遠懷扶著秦悅躺下來，替她掖好被子，便在一旁坐了下來。

  秦悅看著宋遠懷拿出電腦開始處理公司的事，也意識到自己突然這樣不太好，平時她才是對這件事唯恐避之不及的人。

  難道是左欣欣說的那些話，打動了她？

  左欣欣說的話固然有些作用，但這些並不足以動搖她，最重要的是，還是出自宋瀟之手的設計稿和模具。

  那個長命鎖，那上面刻的“雲”字，已經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過了好一會，秦悅還是沒有睡意，她翻過身，看著正在敲鍵盤的宋遠懷，眼中流露出一種複雜神色。

  片刻，宋遠懷一抬頭，就對上秦悅的目光，他扯了扯嘴角：“怎麽了？”

  秦悅笑了笑：“只是覺得不知不覺，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

  宋遠懷也跟著勾起一抹笑容。

  秦悅話鋒一轉：“南至在公司嗎？”

  宋遠懷點點頭，他總覺得今天秦悅哪裡不一樣，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

  “宋齊璋呢，沒有去C城嗎？”秦悅繼續問，好似她只是對這兩個人在做什麽比較感興趣而已。

  宋遠懷也如實道：“老二讓他在公司待著，C城那邊……”頓了頓，“可能交給左欣欣打理了吧。”

  這也只是他的猜測，畢竟分公司不能沒有人，宋齊璋又沒有去，估計左欣欣成了宋唯風在C城的負責人了吧？
  誰知秦悅聽到這番話，眼底掠過一抹冷色，她坐起來，歎了口氣：“讓南至少操心C城那邊的事吧，往後再有什麽項目，咱們能幫則幫。”

  之前宋南至一直壓著宋齊璋，所以他們也就沒怎麽管，只是這次失算了。

  宋遠懷訝異地看了眼秦悅：“你怎麽突然關心起這個來了？”

  雖然秦悅偶爾會跟他討論這些事情，卻沒有過多參與，這次說起來，宋遠懷有些驚訝。

  秦悅卻笑了笑，道：“當初三個人爭，剩下了兩個人，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再不關心……”

  說到這，秦悅突然沉默下來。

  這番話是她無意中說出來的，可現在想想，似乎的確有些不對勁。

  當初三個人爭，矛盾發生在她和宋瀟之間，最後她沒了孩子，宋瀟更是直接撒手人寰，老二一家，像是什麽都沒有做。

  可老二他們真的什麽都沒有做嗎？

  孫梅在她面前說宋瀟隱瞞懷孕的事，肯定是在打什麽算盤，又說宋瀟詛咒她的孩子生不下來，在秦悅看來，宋瀟的確是可惡，但孫梅也無時無刻不在添油加醋，讓她對宋瀟的印象越來越壞。

  不說其中細節，從大方面來看，他們和宋瀟失去孩子後，宋齊璋就成了名正言順的長孫。

  是了，當初孫梅說她的孩子是個女孩，甚至一個勁兒巴結自己，所以自己從來沒有對孫梅起過疑心。

  現在想想，不說漏洞百出，起碼疑點還是有的。

  而宋遠懷聽了她的話，還以為她經過這一次想通了，便笑了笑：“你放心，以後我不會掉以輕心，南至那邊有什麽需要的，我也會多加留意。”

  在宋齊璋拿下項目主使權後，宋遠懷也特地了解了一番，才發現是宋齊璋撥去的預算太少，導致宣傳效果不佳，也損失了幾十家合作商。

  說起來，這的確怪不到宋南至身上，只不過沒有達到預期效果，宋遠懷還是斥責了他一頓。

  聽到宋遠懷這麽說，秦悅便稍稍放下心來。

  她答應左欣欣不會把她們的談話說出去，也希望左欣欣可以信守承諾，不再參與任何家產爭奪的事，也就是不僅阻止她幫宋齊璋，也斷了她自己爭奪家產的念頭。

  就算左欣欣反悔，她也可以將左欣欣正在做的事說出來，宋老夫人對當初的事已經耿耿於懷，並且明令不許再提起。

  左欣欣這麽調查，秦悅不相信她只是找了自己，如果宋老夫人知道，恐怕又會雷霆大怒。

  如果左欣欣能真的找出真相還好，如果沒有，她等於是把整個宋家攪得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