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遠懷回過神，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宋唯風：“老二，你糊塗啊，怎麽能乾這種事呢？！”

  宋唯風沉默不語，孫梅連忙道：“不能報警！”

  她看了眼左欣欣，又懇求地看向宋淑英：“媽，不能報警啊，唯風要是進去了，我和齊璋怎麽辦？！”

  宋唯風要是垮台了，那她和宋齊璋在這個家就沒有任何地位可言了。

  孫梅怎麽也沒想到，竟然是黑作坊的事被挖了出來！

  宋淑英冷冷道：“事情是他乾的，後果當然要他承擔！”

  “是，我承認事情是我乾的。”宋唯風毫不猶豫道，他抬頭，雙目充血，“我願意承擔所有後果，也願意把公司項目交接給大哥，不管老夫人做什麽決定，我沒有任何意見！”

  孫梅一愣，抹著眼淚趕緊道：“老夫人，不能報警啊，而且公司離不開唯風，那麽多公司那麽多項目，不是說交接就能交接過去的！”

  左欣欣眼底閃過一抹震驚，沒想到宋唯風的口風竟然轉得這麽快。

  不過孫梅倒是直接，項目交接容易，可其中的損失該怎麽計算，那可不是小數目。

  畢竟這麽多年來，都是宋唯風在打理這些公司。

  聽到那番話，宋淑英也冷靜了些，卻依舊沒有松口，任由夫妻倆跪著。

  秦悅察覺宋淑英有些猶豫，突然開口：“老夫人，事到如今，你難道還要像當年一樣包庇他們嗎？！”

  這話一出，眾人臉色大變。

  誰也沒有想到她會突然說出這番話。

  宋淑英倏然沉下臉：“秦悅，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我沒有！”秦悅眼眶泛紅，瞬時附上一層水霧，“當年就是這樣，現在他們犯了罪，你還要繼續縱容他們？他是你的兒子，那我的孩子……”

  “老大！”宋淑英冷喝一聲，“秦悅病情複發了，帶她出去！”

  見狀，左欣欣心一沉，果然，宋淑英對這夫妻倆還是不肯下狠心。

  估計秦悅再說下去也無濟於事。

  但是秦悅不服氣，還想要說什麽，卻同時被宋遠懷和左欣欣擋在身後，她愣了一下，就看到左欣欣對她微微搖搖頭。

  “你……”秦悅睜大眼，似是不敢相信左欣欣竟然也讓她別說話。

  宋遠懷帶著秦悅離開了病房，一時間，病房裡就只剩下宋南至和左欣欣還站著。

  左欣欣不出去，她倒要看看這夫妻倆還有什麽把戲，而宋南至則是被秦悅的話震懾在原地，久久沒有回過神。

  而病房的局面在宋淑英讓秦悅出去的一刻，已經偏了。

  左欣欣沒有想到，她拿出黑作坊這張底牌，當眾揭露宋唯風這些年的惡行，宋淑英竟然還做出這樣的決定。

  一股無力感深深襲來，除此之外，還有濃濃的不甘。

  可左欣欣很清楚，她不能像秦悅那樣失控，否則他們就真的輸了，她必須冷靜下來，才能應對接下來的場面。

  宋唯風夫妻倆還跪著，宋淑英臉色冷若冰霜，也就任由他們跪著。

  左欣欣和宋南至站在一旁，她也不理會。

  好似定格的畫面，最後被宋齊璋的出現打破。

  他最近被強製軟禁在家裡，剛剛收到管家的消息，就馬不停蹄過來了。

  他像是沒看到跪在病床另一側的父母，直接撲到病床上，上上下下打量著宋淑英：“你沒事吧奶奶，到底怎麽回事啊，你身體這麽好，怎麽會突然昏倒呢，醫生怎麽說？”

  說著說著，眼淚啪嗒啪嗒掉了下來，帶著濃濃的鼻音：“是哪個不長眼的惹奶奶生氣，你告訴我，我去把他揍一頓！”

  看得出來，他是真的難受，畢竟宋淑英把他從小疼到大。

  “奶奶沒事，別哭了。”看著滿目擔憂的宋齊璋，宋淑英的語氣最終還是軟了下來，甚至抬手替他抹去眼淚。

  這一幕落入左欣欣眼中，一顆心不斷地往下沉。

  宋齊璋順勢握住手，貼在自己臉側：“怎麽涼成這樣，是不是最近沒有休息好，空調呢，我去把空調調高一些！”

  他去找空調遙控器，這才看到跪在一邊的宋唯風和孫梅，登時愣在原地：“爸？媽？你們……”

  他看了眼宋淑英，看了眼左欣欣和宋南至，最後還是看向宋淑英：“奶奶……”

  宋淑英的臉色又恢復淡漠，卻比之前少了幾分決絕：“扶你爸媽起來，一大把年紀了，跪在小輩面前像什麽話。”

  宋齊璋應了聲，連忙扶二人起來。

  孫梅擦了擦宋齊璋臉上的淚珠，哽咽道：“還是齊璋知道疼人。”

  她這話也不知道說給誰。

  宋齊璋調節了病房的溫度，又找了紙巾給宋唯風和孫梅，最後委委屈屈站在病床前：“奶奶，雖然我不知道爸媽做了什麽，但現在這個情況，什麽都比不上奶奶的身體重要，奶奶有什麽氣，等出了院再生好不好？”

  醫生說起碼要住院觀察一周，等出了院，黃花菜都涼了。

  宋南至擰著眉頭準備上前，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扭頭，對上一雙瀲灩眼眸。

  左欣欣臉色凝重地搖了搖頭。

  宋齊璋是宋唯風夫婦最後的底牌，宋淑英還是動了惻隱之心，哪怕看在宋齊璋的份上，她暫時肯定不會做什麽。

  尤其是她現在還臥病在床。

  宋淑英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淡淡道：“你們都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孫梅就等著一句話，宋齊璋卻站著不動：“我好久沒見奶奶了，就讓我陪著奶奶吧，好不好？”

  孫梅欲言又止，宋唯風也沒有開口。

  這時，宋南至緩緩道：“奶奶要是無聊，我可以陪您下棋。”

  左欣欣緊緊盯著宋淑英，後者卻像是視若無睹，閉了閉眼：“齊璋留下就好了，你們都出去吧。”

  宋南至眸光一閃，什麽都沒說，率先出了病房。

  幾人出了病房，就像是各自為陣一樣，在兩個地方坐下來。

  宋唯風夫婦還是那樣，宋唯風沉著臉出奇地冷靜，孫梅則抹著眼淚。

  見宋齊璋沒有出來，宋遠懷和秦悅臉色登時沉了下來。

  宋南至在秦悅不遠處坐下來，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什麽。

  左欣欣坐在靠窗的單人沙發上，雙手抱臂，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她臉上前所未有的凝重。

  到了現在，宋淑英的心還是偏向宋唯風他們的，宋齊璋佔據一大部分原因。

  兜了一大圈，好像什麽都變了，可又好像回到了原點。

  手機一陣震動，是江煜城發來的消息。

  ——情況怎麽樣？
  左欣欣深吸一口氣，把情況大概說了一下。

  江煜城很快回復:按照宋唯風夫妻倆的秉性，不可能這麽快認錯，其中一定有蹊蹺。

  不等左欣欣打字，江煜城又發過來:秦悅呢，老二認錯，也得得到原諒才行。

  左欣欣不假思索地回復。

  秦悅肯定不會原諒他們，那可是一條人命，左欣欣根本就沒有過原諒的想法。

  不管老二他們怎麽下跪認錯，她和秦悅都不會松口。

  而他們和宋唯風之間始終有一道防線，就是宋老夫人。

  而宋唯風夫妻倆和老夫人之間，又有宋齊璋做平衡。

  尤其是今天，她和秦悅努力了那麽久，宋南至在宋淑英心裡面的分量，還是比不上宋齊璋。

  左欣欣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十三家黑作坊帶給宋淑英的衝擊，不僅如此，帶給宋齊璋旗下公司的衝擊也不會少。

  宋唯風的事業，算是毀了一大半。

  可他貪權貪勢，肯定不會放任公司不管。

  左欣欣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吐出去。

  ……

  病房裡，宋齊璋握著宋淑英的手：“奶奶，到底發生什麽事了，為什麽會突然暈倒？”

  其實他更想問為什麽爸媽會跪在地上，但也知道這時候不合適開口。

  宋淑英已經心力交瘁，閉了閉眼，道：“沒事，你就在這陪著奶奶。”

  宋齊璋還想再開口，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沒再說話，就這樣靜靜坐著。

  當天下午，宋淑英對之前的事隻字不提，只是說不管什麽事，等她出院以後再說。

  沒有人有異議。

  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第二天，宋老夫人暈倒在公司的消息傳遍整個湘城。

  老夫人也算是湘城舉足輕重的人物，向來身體健康，雖然左欣欣下令對會議內容保密，可老夫人住院的消息，還是被肆意報道了出去。

  新聞早上席卷整個湘城，上午宋家召開記著發布會，說法出奇的眾口一致，中午報道就被壓了下去。

  但老夫人住院終究還是宋家的大事，所有人都要盡一份責任。

  宋遠懷和秦悅負責上午，中午伺候老夫人喝了藥睡下，就換成宋唯風和孫梅，下午飯過後，就交給左欣欣，宋南至和宋齊璋。

  畢竟他們年輕有活力，適合晚上陪夜。

  做這些安排的宋遠懷，老夫人住院，他是宋家長子，理性擔起這些重任。

  說完後，宋遠懷掃了眼眾人:“這個安排，大家有什麽意見嗎？”

  “沒有。”左欣欣和宋南至很捧場。

  “大哥。”宋唯風緩緩開口，短短兩天，他整個人頹廢了不少，兩眼充斥著紅血絲，像是多少沒合眼一樣。

  他愧疚地看了眼宋遠懷:“大哥，咱們倆鬥了這麽久也沒個結果，現在咱媽住院，我也想明白了，這麽多年來，我一心想著發展公司，都沒能好好陪陪咱媽，趁著這次機會，我就多照顧照顧咱媽吧。”

  話音落下，眾人臉色有些微妙。

  昨天夫妻倆在病床前下跪認錯以後，宋唯風和孫梅兩個人的態度就徹底變了。

  變得沉默寡言，不再囂張跋扈，用“浪子回頭”這四個字來形容，再合適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