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有一次家宴，秦悅病情複發，大聲說宋瀟害死了她的孩子，可那過後，她卻和左欣欣的關系好了起來……

  “你們……”

  不知過了多久，宋齊璋思緒逐漸回籠，他看著眼前關切地望著自己的父母，臉色一點點白起來，後面的問題，他怎麽也問不下去。

  “齊璋，齊璋……”

  見宋齊璋整個人無意識顫抖著，孫梅登時嚇了一跳，伸手就要去握他的手，卻被宋齊璋狠狠甩開。

  孫梅一愣：“齊璋？”

  宋齊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那麽排斥，可只要一想到那個可能性，他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他下意識看向宋淑英，可後者卻一臉淡漠，他看向宋遠懷，左欣欣，秦悅，宋南至，他們臉上都是一樣的漠然。

  “你們都知道？”宋齊璋的聲音變得怪異起來，他看著眾人，最後看向宋唯風和孫梅，“你們都知道，就我不知道，只有我不知道，你們瞞著我，你們騙我？”

  “不是的，齊璋，你聽媽說……”

  孫梅又要上前，宋齊璋卻嚇得後退兩步，孫梅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齊璋？”

  宋齊璋張了張嘴，想要安慰幾句，可話到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他惶恐地搖著頭，下一刻扭頭跑出了病房。

  “齊璋！”孫梅大驚，連忙追了上去。

  這一動靜引來門口路過的護士注意，下意識向這裡看了過來。

  沒有宋齊璋扶著，宋唯風直接跪在了地上，他沒有抬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微不可查地抖動著。

  左欣欣很是淡定地起身，關上門，又坐了回去。

  秦悅的目光落在宋唯風抖動的拳頭上，緩緩開口：“看到沒有，這就是你做的孽，你說他會怎麽想，以後還能抬起頭做人嗎？”

  宋唯風抬頭，雙目充血，牙縫裡憋出一句話：“我做的事，我自己擔，齊璋還小，他只是個孩子，那些事情跟他沒有關系。”

  秦悅失笑：“跟他確實沒有關系，可你們這些事的出發點，不就是為了他嗎？”

  宋唯風啞口無言。

  半晌，他重重吐出一口氣：“對不起，對不起，我願意贖罪，希望你們能給我一個機會。”

  左欣欣輕嗤，沒有說話。

  一旁秦悅語氣淡下幾分：“我說過，你的罪過，贖幾輩子都贖不清。”

  宋唯風咬牙：“對不起……”

  堂堂七尺男人跪在這一遍一遍說著對不起，一口一個贖罪，請求機會。

  可這些話就算他說千百遍，離開的人就會回來了嗎？

  不會。

  病床上的宋淑英終於看不下去，皺著眉頭開口：“說夠了沒有？”

  沒有人回答，宋唯風低著頭，其余人神色淡淡。

  怎麽能夠，永遠都不會夠，哪怕他永遠跪在這裡，日日夜夜贖罪，都不夠。

  宋淑英怒道：“你們到底想幹什麽，難道真的要他去死，要他償命，你們才肯罷休嗎？”

  她這一開口，秦悅和左欣欣還沒開口，宋唯風先說話了。

  他看了眼宋淑英，一臉滄桑：“媽，這些都是我的錯，只要能讓他們原諒我，做什麽我都無所謂。”

  說著，他看了眼左欣欣：“欣欣，你真的是個好姑娘，盛景珠寶交給你，我放心……”

  左欣欣淡淡道：“你誇我我也不會原諒你。”

  宋唯風：“……”

  他又看向宋遠懷：“大哥，公司我一個都不要了，我和小梅會出去找工作，不會再……”

  秦悅冷冷打斷他：“出去給我們宋家丟臉？”

  “……”

  宋唯風又低下頭，語氣幾近卑微地說了句對不起，而他望著地板的眼睛裡，卻滿是不甘和恨意。

  左欣欣緊緊盯著他的後腦杓，仿佛能想象到他此時此刻是什麽表情。

  “老二，你起來。”宋淑英實在忍不住再次開口，她掀開被子走過來，頓時眾人連忙站起來。

  “老夫人！”

  “媽！”

  看他們一臉驚慌，宋淑英冷哼一聲：“我昏倒的時候你們這樣，現在又這樣，怎麽，你們一個個盼著我死？！”

  “媽！”宋遠懷喊了聲，“我們這是擔心你，你不要胡思亂想，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你的身體。”

  “是嗎？”宋淑英睨他一眼，又掃了眼眾人，“口口聲聲說我身體重要，可是現在呢，你們把我這裡當審問現場嗎？”

  老夫人生氣了，她抓著宋唯風肩膀：“起來！”

  宋唯風不敢不從，起身後還晃了一下身子，仿佛下一刻就會昏過去。

  左欣欣忽然開口：“二舅今天吃得挺多，這才一天，怎麽就這麽弱不禁風？”

  宋唯風：“……”

  他憤憤不平看了眼左欣欣，然後扶著宋淑英：“媽，我扶著你去床上。”

  宋淑英卻揮開他的手：“我自己可以，你去外面看看齊璋跑去哪兒了。”

  宋唯風只能離開了，因為跪了好一會，走起路有些顛簸。

  宋淑英坐在床邊，掃了眼左欣欣等人，她臉色微微泛白，但氣勢依舊不輸以往：“我說過，在這裡，誰也不許提那些事情，你們把我的話當做耳旁風嗎？”

  宋遠懷道：“媽，你也看到了，老二他們現在這個樣子……”

  “他們怎麽了，他們起碼還知道為我好，不惹我生氣，可你們呢？”宋淑英掃過眼前一張張臉，最後只能重重歎口氣，“我知道，你們怪我偏袒他們，可事情過去了那麽久，你們再拘泥於過去，也沒什麽用。”

  左欣欣微微睜大眼，這是宋淑英第一次正面回應當年的事。

  沒想到話語間，還是勸他們放下。

  秦悅紅了眼眶：“老夫人，那是我的孩子……”

  “那也是我的孩子，我的孫子！”宋淑英拔高聲音，蒼老面容滿是滄桑，“你們都是我的孩子，我的孫子，都是宋家的後輩，可是你們呢，你們有沒有為宋家考慮過？！”

  秦悅咬著牙沒說話，一旁左欣欣淡淡道：“老夫人，人命關天的事，你可以斥責我們，但我們也可以不原諒他。”

  宋淑英猛地看向左欣欣，四目相對，互不相讓。

  左欣欣的倔強，宋淑英早就領教過了，此時她說出這番話，也在意料之中。

  似是想起什麽，宋淑英沒去看她，目光落在宋遠懷身上：“老大，老二已經跟我說了，等他把公司的事處理結束，就跟你做交接。”

  宋遠懷還是有些不相信，可老夫人都這麽說，他只能應下來，同時一個念頭在心中徘徊。

  他和老二爭鬥了這麽久，這麽輕而易舉到手，到底是老二真的悔悟，還是他別有所圖？
  可思來想去，宋唯風的目的自始至終只有一個，那就是宋家家主。

  現在他連這個都拱手相讓，還能有什麽，比這個還要重要？
  宋淑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去，她好像很累了，蓋被子的動作都很緩慢。

  她語氣變得有些飄忽不定：“我累了，你們出去吧。”

  一眾人也不再說什麽，陸陸續續離開了病房。

  宋淑英沒有再執著於讓他們互相原諒，宋唯風夫婦雖然擺出了態度，可她心底，也是想要看看這夫妻倆到底有沒有誠心。

  連宋淑英也沒有發現，在她得知宋唯風願意放棄宋家家產的時候，她已經對這個兒子產生了仁慈的心理。

  在拋開公司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宋唯風始終是她的兒子，這一點是無法改變的。

  她老了，失去女兒和長孫的痛苦，她已經不想再經歷一遍。

  人老總是容易心軟，左欣欣也是這麽想的。

  宋唯風夫婦幡然醒悟，像極了電視劇中的狗血劇情。

  難不成最後真的是大團圓？
  左欣欣可不相信。

  思緒紛飛之際，左欣欣給江煜城打去一個電話。

  結果電話剛通就被掛斷。

  左欣欣還以為他在開會，就沒有過多在意，結果幾秒鍾後，江煜城發過來了視頻通話。

  左欣欣一接通，張口就要說什麽，在看到電話那邊的場景後，所有話堵在了喉嚨裡。

  手機窄小的畫面裡，是江煜城坐的端正的上半身。

  男人西裝革履，髮型打理得一絲不苟，俊郎面容此時頗為嚴肅，一雙深邃眸子沒有看向攝像頭，而是投向某個方向，似是在傾聽什麽。

  隱約間，還能聽到有人說話，應該是在做匯報。

  他果然在開會！
  左欣欣下意識閉上嘴巴，關上車窗和車內音樂，生怕打擾到他開會。

  與此同時，江煜城似是不經意間抬手摸了摸耳朵。

  左欣欣這才發現他戴著藍牙耳機，估計是連接著電腦的。

  摸藍牙耳機的時候，江煜城的目光向屏幕瞥了眼，正好看到左欣欣頗為呆萌的表情。

  幾乎下意識的，男人唇角勾起一抹愉悅的弧度。

  盡管他戴著耳機，可左欣欣還是沒有說話。

  看著屏幕裡表情恢復肅穆，評點項目進程的江煜城，左欣欣眉眼間不由染上幾分清淺笑意。

  說乾就乾。

  左欣欣截了幾張江煜城的圖片，然後點開編輯，在那張俊郎面目上開始畫畫。

  大眼瘦臉，美顏濾鏡一樣都不能少，噢對對對，還有胡子，她幾乎沒見過江煜城有胡子的樣子。

  左欣欣畫著畫著就笑出了聲，似乎忘了還在和江煜城打視頻電話。

  而另一邊，聽著耳機裡突然傳來的輕柔笑聲，江煜城眉眼微動，俊臉浮現幾分溫柔之色。

  正在匯報文件的主管看到江煜城的臉色，一口口水差點嗆到喉嚨裡。

  “江，江總？”

  江煜城下意識應了聲，抬眸的一瞬間，整個人氣場瞬變，又恢復了平時的孤冷自傲。

  沒多久，耳機裡又響起一道聲音，不過是一道男聲。

  “這位小姐，麻煩可以讓一下嗎，我的車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