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房間突然陷入一種微妙的氣氛。

  呂宣偷偷去看某人的臉色，果然有些難看，她小心翼翼去拽了拽：“喂，我……”

  “所以你一直在拿這件事開玩笑？”

  呂宣噎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一方面她確實在開玩笑，另一方面，她也是想讓金哲放心，然後再自己偷偷存錢。

  誰知道現在說出來，他有這麽大的反應。

  緊接著金哲就問：“呂宣，你把我當成什麽？”

  很久很久沒從他口中聽到自己的全稱，呂宣愣了一下，就看到男人眼中滿是受傷，下一刻，他扭頭去了廚房那邊。

  桌上的碗筷還沒有收拾，男人沉默不語地收拾著，動作似乎有些不利索，一不小心，碗筷散落一地，劈裡啪啦摔成一堆碎片。

  呂宣趕緊過去，卻被男人一隻胳膊擋住，她抬眸，就看到後者緊繃著臉，雖然沒有說話，卻讀懂了他的意思。

  “我幫你。”呂宣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金哲，不是溫柔的，也不像孩子一樣幼稚鬧脾氣，他真的生氣了。

  在生她的氣。

  男人還是沒有說話，直接蹲下撿碎片，呂宣幾次想要幫忙都被拒絕了，直到確認地上沒有碎片，金哲才沒有攔著她。

  收拾完餐桌，他又轉身去了陽台，看到各種擺放整齊的綠植，金哲眼底的冰涼融化些許，他拿起一旁的噴壺準備澆花。呂宣趕緊衝過去：“等等，這些不用每天都澆，不然會壞死的。”

  聞言，金哲動作一頓，碧綠色眼眸在女人臉上停頓了一秒，抿了抿唇：“沒什麽事，我先走了。”

  呂宣趕緊攔住他：“我還有一些禮物沒拆，你跟我一起拆吧。”

  以前她也總拉著金哲拆禮物，玩具就一起玩，零食就一起吃，信件一起看，感動只有她感動。

  然而這次金哲卻拒絕了，後者迅速穿上外套，拎著垃圾頭也不回地離開，從他的背影中，呂宣看出了一絲迫不及待。

  就連電梯合上最後一秒，他都沒有抬頭看她一眼。

  他真的生氣了，呂宣握緊拳頭，早知道就不告訴他那些事，在她這簡單的小事，那傻孩子就當真了。

  呂宣在門口站了好一會，直到電梯顯示到地下室，她才回了房間。

  殊不知，金哲在電梯合上的瞬間，他整個人無力地靠在牆上，如果呂宣在這，一定會發現他臉色比剛剛白很多，像是生病了。

  二十幾層電梯，他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直到來到地下室，他才吸了一口氣，拎著垃圾出去了。

  回到車上，剛系好安全帶，一陣電話鈴聲響起。

  金哲按下藍牙耳機：“什麽事？”聽起來語氣有些虛弱。

  “金總，機場鬧事的人找到了，您現在在哪，我接您去醫院。”電話那邊是助理的聲音，十分著急。

  “沒事，等我過來處理。”

  助理好像不太放心，道：“我去接您吧，您後背的傷……”

  “不用。”

  話音落下，金哲直接掛了電話，他稍微調整了一下座椅，確保減少傷口摩擦，才啟動車子駛出地下室。

  與此同時，呂宣站在落地窗前，看著熟悉的商務車從道旁駛出，緩緩離開小區，才收回視線。

  看著裝飾溫馨的房子，突然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呂宣蔫不拉幾地來到沙發上，打開電視繼續拆禮物，可越拆越沒意思，索性一個翻身在沙發上躺屍。

  金哲那孩子怎麽了？因為這事生氣她可以理解，可為什麽那麽著急離開？

  她都想好一肚子道歉的話了，結果他一走了之，搞得她現在都不想張嘴，不行，這話不說又憋屈得不行。

  於是，遠在某國正在醫院做孕檢的左欣欣就接到了呂宣的跨國電話。

  把手裡的孕檢報告塞給江煜城，左欣欣邊往外走邊道：“怎麽不說話？”

  有段時間沒通電話，這次怎麽一開口只能聽到電視機的聲音。

  幾秒鍾後，電話那邊才傳來聲音：“我跟金哲吵架了。”

  “吵架？”左欣欣愣了一下，“不是吧，他能吵過你？”忽覺語氣不妥，趕緊話鋒一轉，“因為什麽事啊？”

  聽完了理由，左欣欣有些無語：“就這些？不至於吧，你跟他好好解釋不就行了。”

  “我正要解釋了，他就突然說要走，也沒說因為什麽事，好像不想在我身邊多待一秒。”呂宣的聲音聽起來格外委屈，“欣欣，你說是不是我的魅力下降了？”

  “……不要說這些不可能的話。”

  “哈，我就知道不可能。”電話那邊的人興奮了一秒，然後又傷感起來，“那你說他怎麽了？”

  這她怎麽知道？

  想著，左欣欣看了眼旁邊的江煜城，後者察覺到她的目光，俊臉驀然緊繃起來：“怎麽了？”怎麽突然有種危機感？
  “最近你跟金哲有聯系嗎？”

  男人搖了搖頭：“除了工作，其他都沒有。”

  “喔……”左欣欣一邊上車一邊開口，“我覺得你現在需要冷靜一下，然後找機會跟他好好聊聊，你覺得呢？”

  “我現在就想找他，可剛剛他走得那麽乾脆，我都不敢給他打電話，欣欣，自從上次見過他母親之後，我們之間的關系好像就變得有些不一樣，雖然之前阿姨也阻止過我們，可我總覺得……這次不一樣。”

  具體她也說不上哪裡不一樣，就好像現在的問題不知存在於長輩，他們之間也出現了問題。

  譬如今天的矛盾，明明可以心平氣和坐下來好好聊的，可他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就像他以前總會出現在她走秀的場合，送上一束玫瑰，可現在都沒有了。

  “我知道是我要求的太多，現在他接管了公司，越來越忙，我的行程也被安排得滿滿當當，可是……”

  電話那邊的人越說越激動，說到後面突然停下來，沉默片刻，呂宣悶聲道：“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竟然也會為了這些事情煩心，以前的我隻想搞錢，現在卻被兒女情長絆住了。”

  左欣欣趕緊打斷她：“這是正常的生活軌跡，只不過現在你們都沒有找到那個平衡點而已。”

  兩個人越來越忙碌，難免偶爾顧不上彼此，容易產生矛盾。

  “我覺得不是這樣。”呂宣道，“他認為我們以後會結婚，所以那筆錢無所謂誰還，可這是我的原則問題，他好像……不明白我的原則。”

  或者不是不明白，而是理解。甚至由此衍生出了一個靈魂拷問——難道你不想跟我結婚嗎？
  講真，她還真沒有想過結婚，不是不想結婚，而是需要一個合適的機會，或者，水到渠成的時間。

  “上次參加了你的婚禮，我媽一直在問我們的事，她都不支持我的工作了，隻想抱孫子。”說著說著話題就偏了，呂宣歎了口氣，“我現在就想，如果小程小艾是我的孩子多好，直接給我媽撫養，她就不會管我了，不，只有一個我也知足。”

  “要孩子自己去生，別打小程小艾的主意。”左欣欣毫不留情地拒絕。

  “啊啊啊——欣欣你覺得我該怎麽辦，他媽媽不喜歡我這個工作，除非我做全職太太，否則她就會一直反對。”可是全職太太根本不是她的菜。

  而金哲母親是個強勢的女人，她要是堅持反對，就算他們談婚論嫁，他母親肯定也會想別的辦法阻止。

  話題又來到金哲母親身上，呂宣語氣有些沉重：“欣欣，我發現阿姨的佔有欲和控制欲都很強，她把金哲安排得明明白白，只要金哲一反對，她就會以母親的名義壓下來，好像金哲不照著去做就是不孝，可你也知道，金哲是個孝順的孩子。”

  “孝順是一碼事，他又不是媽寶男，在一起這麽久，你肯定知道。”

  “這倒也是。”呂宣喔了一聲，雖然他母親一直在反對，可金哲從來沒有因此跟她說過分手，反而不斷地給她安全感。

  可這麽一直反對也不是事啊。

  電話那邊半天沒有說話，左欣欣還以為呂宣在想事情，結果過了會，電話那邊突然開口：“欣欣，你說我以後不會變成可楠姑那樣吧？”語氣裡滿滿的擔憂，好似這件事發生的幾率很大。

  左欣欣默了默，道：“可楠姑也挺好的。”

  果然，這話一出，駕駛座投來一道死亡凝視，左欣欣趕緊輕咳一聲：“不過人各有自己的選擇，你現在又不是一個人，別總想這些有的沒的。”

  呂宣喔了一聲，心情似乎舒緩了一些：“那我不跟你說了，我粉絲的禮物還沒拆完，告辭。”

  說完，乾脆利落掛了電話。左欣欣心虛地看了眼江煜城，來不及訕笑，就聽後者淡淡道：“江可楠的生活挺好？”

  他和這個姑姑一向都是全名相稱，完全聽不出語氣裡有尊重。

  “沒有。”左欣欣趕緊搖頭，這她怎麽敢承認，“我只是勸勸呂宣而已，畢竟可楠姑一個人確實挺瀟灑的。”

  只聽男人輕哼一聲：“她最近可不瀟灑。”

  左欣欣一愣：“她怎麽了？”

  “年紀大了，還酗酒，二叔帶著她去醫院檢查了一遍，說飲食不規律有了胃病，再這樣下午，胃癌也不一定。”

  聽著男人淡漠的語氣，左欣欣嘀咕著：“怎麽你一副毫不關心的樣子，她好歹是你姑姑啊。”

  聞言，男人睨她一眼：“自作孽不可活，我能讓齊醫生去看看就不錯了，還能替她受罪不成？”

  那倒是，左欣欣有些感慨：“可楠姑一直挺好的啊，怎麽突然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