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此，乳娘總算是忍不住了，一把抓住了龍元修的手臂：“二殿下，接下來我說的話你可能會不相信！但是這件事我實在是憋不住了，要是不說出來就對不起我自己等我良心！”

  見著她布滿眼尾的眼角泛紅，眼眶的淚水已經四溢，龍元修簇起了眉毛，沉吟道：“乳娘你別著急，有什麽事你先說，是非對錯我自有判斷。”

  抬眼，只見龍元修眼底漆黑如墨，卻帶著令人有些害怕的堅定與狠辣。

  雖說龍元修本身就並非是個什麽多善良之人，但他卻也絕對不會是個心狠手辣，視人命如茅草的心狠之人。

  乳娘長噓了一口氣，緩緩松開了他的手臂，緩緩說道：“你的母妃在宮中還發生了許多事情，我想她臨死也不會說的，那我就代替她說好了！”

  “您說。”像是猜到了下文，在衣袖的遮掩之下龍元修握緊了拳頭。

  “她雖貴為殿下的母妃，卻在您離開這段時間遭受了非人的虐待！

  自從殿下出城，就有賤人瞄準了她。而她一向又是個隱忍的性子，不願意有事還麻煩遠在外頭的您，發生什麽都想著不如多一事少一事。

  可沒想到，就是因為這樣才助長了那些人的情緒！”

  龍元修沒說話，只是薄唇緊抿，指骨已經被強烈的勁道捏地泛白。

  “那些賤婢將她視若無物，一開始還好，後來越來越過分。您回來之前很長一段時間她都過著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日子，奴婢雖然支援過些，但完全就是九牛一毛，他們還有更多的手段折磨毒打她！”

  “我不知道……”龍元修垂下眼眸，眼底的殺意卻更加濃重。她的母妃遭受了這些折磨，可是這一切的一切，他卻完全不知情。

  像是猜到了這一幕，乳娘深歎了一口氣：“這麽長的時間，她身體自然是受不住的。

  但是為了見您的最後一面，她一直都是靠著藥吊著自己的性命，所幸最後還是見到了您。她在也能安心地閉眼了。”

  龍元修鼻頭酸澀，千萬的話語卡在喉頭卻說不出一句話。因為這一切，都已經為時已晚！
  乳娘說到這裡，早就已經泣不成聲，淚珠順著臉上層疊的紋路劃過，勉強勾起了嘴角：“幸好您現在已經擺脫了這樣的身份，再也不受王權的禁錮。她的願望實現了，最終想必也是幸福的吧。”

  幸福？叫她怎麽個幸福法？

  龍元修勾起了自嘲的微笑，胃中一陣陣地翻江倒海，有的不僅僅是恨，更多的是自責和後悔，悔他連自己的生母都護不住。

  接下來一天，乳娘在府裡好好地吃了兩頓小宴，直到日薄西山時才複又乘著宮裡的馬車駛在棧道上。

  龍元修望著她離去的方向，微微仰起頭面沒有任何的表情，半響後只是輕笑了一聲。

  莊明月站在他的身旁，良久低低道：“我們先回去吧。”

  “好。”龍元修睜開眸子看向她，眼底卻是再沒有丁點的感情，余下的就只有漆黑，就像是一灘古井無波的泉水。

  更是這樣，才更加讓人擔心。

  這全部的感情埋在心底，卻找了另外的方式發泄。

  深夜，龍元修猛然睜開眼睛，死死地盯著黑沉的夜色，胸口的起伏不斷，背後不知湧出了多少的冷汗。

  “嘶，”他猛然坐起身來，絲滑的衣料與木床摩挲出淡淡的聲響。

  這已經是第三天了，他連續做了三天的噩夢，每次都夢到了母妃在宮中的場景。

  母妃在宮裡被那些婢女凌辱嘲笑，甚至毒打，可母妃卻求助無門。他就站在宮門口，看著這一切的發生，努力地衝過去想要阻止一切。

  可每當這時候，夢就醒了。

  這一切如此的真實，有如此地殘忍。

  在現實中他救不了自己等我母妃，到了夢裡也是一樣。

  “呵，”龍元修靠著堅硬的床板，眼底閃過了無數道神情，最後卻歸為平淡，啞著嗓子喃喃道，“母妃，是孩兒不孝，救不了您，對不起……”

  說道最後，聲線忍不住哽咽了起來。

  自他醒來的那一刻，莊明月也已經被吵醒了，她抿著嘴角，乾澀的眼睛盯著龍元修。

  這些天他一直在失眠，她是知道的，可是看著這一切，她卻是只有深深的無力感……

  不知道過了多久，龍元修複又躺下蓋上了被子。半個時辰之後，莊明月溫暖的手掌撫上了他的腰間，小聲道：“別擔心了，我一定要辦法的。”

  一定有辦法，至少先治好了龍元修的失眠才是。

  第二天一大早，莊明月就出門找到了京城裡最好的藥房，抓著大夫問道：“大夫，您知道失眠多夢冒汗的症狀需要什麽房子嗎？”

  “你吃？”大夫手上正捏著筆寫方子，聞言頓了一下手中的動作，打量地看了她一眼。

  “不是我，是我丈夫，”莊明月順勢坐在他的面前，補道：“還有，有沒有那種無味的房子，我想混在菜裡面一起煮，不想要讓他知道。”

  “姑娘，你這可不容易啊，哪那麽……”大夫瞧著她，只是搖搖頭，複又抓住了那支筆。

  莊明月見狀連忙按住他的手臂，從衣袖中掏出了一小袋子的碎銀子塞在了他的手上。

  大夫微微一頓，在手上掂量了好幾下，這才說，“我先把房子開給你，至於那些藥材還在倉庫裡，待會就幫你去取。”

  “好的好的，謝謝大夫，等吃完了效果好我一定再來找你取的！”莊明月松了一口氣，臉上也是泛起了笑容。

  待方子寫完她便急急地塞進懷裡，等待著大夫出來拿藥。

  等到大夫踏出門，她連忙站起身來接過：“謝謝大夫。”

  “這些藥味道比較淡，效果也相對來說好一些，不過……”大夫摸了摸自己的胡須，皺著眉開口：“我還沒有病人試過入菜的，具體需要怎麽做還要你自己琢磨了。”

  “好了，我知道了，謝謝大夫。”莊明月本來也沒指望著能夠得到什麽菜方子，能有有用的藥她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拎著藥材回去的時候，路過了好幾個書攤子，莊明月又買了好幾本有關烹飪的書，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去了。

  可惜她並不算精通廚藝，只能在烹飪書上努力翻找著比較相配合的菜品，這一看就看到了日薄西山。

  總算是找到個清蒸鱈魚能夠配些清淡的藥材，這才匆忙叫廚房拿去做了。

  廚娘倒是很熟練，很快就做出了道不錯的清蒸鱈魚藥材版，匆匆叫著莊明月：“夫人，來嘗嘗？”

  “來了！”莊明月拉過雙筷子，在魚尾處撇開了些肉，入口即化還有些淡淡的清香，還算是可以下口的美味。

  “好了知道了，到時候去帳房領月錢的時候可以多拿些。還有這段時間就辛苦些了。”莊明月含著笑將這道菜端了出去。

  廚娘擦著手，忍不住在背後感歎：“誒，夫人還真是為了殿下勞心勞力啊……”

  將磁盤端在桌前時龍元修才回過神來，麻木地掏出筷子夾了些肚皮肉，混著飯吃了下去。

  “怎麽樣？味道還好嗎？”莊明月忍不住有些急切。

  “還可以，就是平常的味道。”龍元修最近少言寡語，連話都格外簡潔。

  不過還算是個不錯的評價，莊明月放下心來，邊吃邊道：“有些事情是你控制不了的，母妃已經努力地讓自己過得更長久一些，終究還是撐不住。不過你已經把能做的都做到了，母妃肯定不會再怨恨了，放心吧……”

  她說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不如龍元修的意。

  而後者只是悶聲吃飯，待她說完才“嗯”了一句，淡淡道：“不用太擔心我了，我知道的。”

  莊明月眼底黯淡了些，就是龍元修這個態度，她才能夠確定他肯定還沒有緩過來。

  心中想著慢慢來，也就沒有多說些什麽。

  藥材用了半個月左右，龍元修失眠的症狀稍稍得到了些好轉，雖然晚上依舊是經常失眠，頻率和以前想比還是少了許多。再加上龍元修白天有些嗜睡，莊明月也放松了一些。

  夾起眼前廚娘做的紅燒肉，剛放到碗裡胃中卻泛起了一陣陣地反胃，卻又什麽都嘔不出來，只是難受依舊。

  莊明月心中像是猜到了些什麽，但卻不敢確定地告訴龍元修，畢竟他最近情緒不穩定，她自然是不希望再出現些別的意外干擾他的情緒。

  為了避免會被知曉，他索性也就沒有前去尋三青診脈。

  再加上配的藥材已經用完，莊明月第二天又去了一趟醫館，順便讓大夫診了個脈。

  大夫的手指按在手腕上，眉毛確實忍不住上揚：“恭喜夫人啊，這可是個喜脈！胎兒脈相很是穩定……”

  他後半句說了什麽，莊明月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她只能夠確認，自己確實是有了身孕了。

  這也是這段時間，唯一一件喜事了！

  “謝謝大夫！”莊明月眼底消息清淺，嘴角也是忍不住地上揚了起來。